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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隙 完结+番外 (墨客不文)



公孙曹笑道:“做了楚官,你该不会瞧不起我吧?”公孙曹知道他的“梁胡非敌”的主张,故意问着。

王病心里百感交集,不知该如何说起,看着茶盏摇摇头。

岑立保持沉默。

四周只有冲茶的声音,过了一会,有个兵卒走了进来,靠在公孙曹耳边说了些什么,公孙曹听完脸色微一变,随即被不着痕迹地掩盖了过去,恢复成客客气气的微笑,打破沉默道:“罢了,胡人入侵,天下大乱,时局瞬息万变,梁楚两国开战在即,文人墨客,当为国为民;为的是什么国,一样也是“为国”,立场不同,并不代表心态不一样,你说对吧?王病?”

王病捕捉到他话里有话,故意不接,倒打一耙问道:“那公孙府君对如今时局,有何高见?”

公孙曹站了起来,走出敌楼,从上往下俯瞰城外忙碌的百姓,回身道:“国家养士百五十年,仗节死义,正在今日。梁国前有七王内乱,后遭赵国打击;楚国无内乱,灭赵而立,兵强马壮,后来者居上;两国兵力相差悬殊,梁国将士只有招架之功,并无退敌之力。”

“论见识眼光,晴不如你。”王病笑道:“只是你也说了,这天下局势瞬息万变,如何变,还未知。”

公孙曹回头,笑道:“难道你以为,楚国和梁国会在边境排兵布阵一起喝酒说笑?”

公孙曹饶有趣味地看着王病的背影。

岑立拳头握得咯吱响。

王病不为所动,不知道公孙曹开这个并不好笑的玩笑底是无心还是有意。沉思片刻,王病嘴唇动了动,话刚说出口,却被一阵杂乱的脚步声打断。

有人突然闯入,眼睛扫过王病和岑立,落在公孙曹身上,急道:“府君,满将军回城了!”

公孙曹皱眉,不耐烦道:“没看到我正招待朋友吗?出去!”

是他们的府君吩咐满将军一回城就通报他的,那人愣了一会,不知道哪里做错了,作势就要滚出去。

王病起身,今天来此的目的已经达成,公孙曹的话立场也很明确,再说下去显然没有必要,他也怕公孙曹问太多会不小心暴露了岑立。便道:“既然你有事,那我们就不叨扰了。”

岑立跟着王病起身,没有开口,警惕地盯着公孙曹。

公孙曹走到王病身边,热情地揽着王病的肩膀,想把他带回席上,“哎!就是一些琐碎小事,让他们去处理就好了,坐坐坐。”

那士兵转身要走。

岑立握住并拿开公孙曹放在王病肩上的手,冷冷道:“我们要走了。”

公孙曹:“……”

“既然这样,王病,你告诉我你住在哪里。”公孙曹不与岑立多说,朝王病道:“多年不见,我还想找你叙叙旧。”

岑立加重语气道:“住客栈!告辞!”说完,拉着王病就往外走,下楼,连礼都未行。

“府君……”那名通报的士兵还楞楞的,不知道该不该滚。公孙曹喊了他一声,那士兵如蒙大赦般上前去。

“叫满真元来见我。”



王病任由他拉着自己的袖子下楼,对面走来一个人,王病转眼看去,那人的表情如雕塑一般庄严肃穆,冷酷地让人只看一眼就不寒而栗,那人也注意到王病的视线,斜眼看着王病,不知道是不是王病的错觉,那人似乎……笑了。


公孙曹坐回席上,不一会,满真元满脸满身的血来到公孙曹面前,站得笔直。

公孙曹端起凉了的茶,晃着茶盏,“击鼓传令所有将军到敌楼集合,刘华歆已经进城了。”


离开城门一段路,到处都是穿着右衽胡服的胡人,王病任由岑立带着走。

他并不怪行为无礼的岑立,本来也不想待了。只是他和公孙曹并不熟络,同窗的两个月一句话都没说过,他莫名觉得公孙曹太……热情了。一个被欺负了也只会咬牙苦忍的人,换了张谄媚奉承的嘴脸,这让王病无端地不安起来。

“他不好。”岑立领着他往马车那边走,道:“首鼠两端。”

王病:“只能说崇明捡了个大便宜,你爷爷……不该那么对他,你以前没见过他吗?”

“没有。迁都的时候我跟我爹留在左国城。”

“他现在忠于崇明了,这点没法改变,他是读书人,知道什么才是识时务,况且以前在宫邸学受那些王公贵族的气,不会一根筋死心眼忠于自己的国家了。”王病叹了口气,“他很棘手,岑立,我真希望他不是我们的敌人。”

一路走来,岑立的敌人有很多,林毅、韩匡和陈澈云都是,这次是公孙曹,虽然王病不曾真正站出来和他们敌对,但他在岑立背后看着他们因为各种仇恨闹得水火不容,是惆怅难平,又无能为力。被家族抛弃的他以为孤独终老就是上天早早替他安排好的结局,但是遇到岑立之后,和岑立从小小的山阴走到这里,他遇到很多温柔的人,他是真心不希望,那些人因为立场不同各种原因在仇恨和正义的缝隙中挣扎,最终挣扎成岑立的敌人。王病其实心力有限,他没法让别人理解自己心中所想,同样他也很难设身处地去为别人考虑,无法介入也无法自私地说自己能理解谁谁谁,他很多时候选择做一个旁观者,久而久之看淡了,连读书人自诩高人一等的自尊和高傲他也都早已抛弃,对任何辱骂都能做到无动于衷。

即便他把自己改造得心如死灰,但他还是想问,为什么大家都争得头破血流还不肯停息?难道化干戈为玉帛的唯一办法就是大动干戈?没有人尝试过笑语晏晏代替战鼓擂擂么?

大概所有的答案都是否定的。

车夫是刘辉业派的,看到岑立就自动让开,岑立在后面护着他上了马车,王病还奇怪贺知年怎么没有掀车帘翘首以盼等他或者大吵大闹迎接他,掀开竹帘一看,马车里哪有贺知年的身影!

王病的思维出现短暂的空白,岑立看他不动了,担忧地问道:“怎么了?”

王病甩甩头,颤声道:“知年…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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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阴蛰(2)

“没事的,王病,这里人多眼杂,上了马车再说。”岑立也感觉到不太妙,眉头皱了起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扫到几个时不时往他们这边看,穿着打扮都是普通老百姓的人。

“可是…他一个人能去哪?”王病下车,朝车夫问道:“里面的人呢?他去哪了?”

车夫:“公子,他从你们走后没多久就下车了,说要去解手,拦都拦不住。”

“先进去,听我的。”岑立下意识捞着王病的手握住,六月热如蒸锅,未时正是太阳最毒的时候,王病的手摸起来很烫,吓了岑立一跳,顾不得还在大街旁,抬手用手背探了探王病的额头。

岑立心里没来由的烦躁,却还是柔声道:“王病,听我的,你正烧着,你病了。”

王病一愣,自己摸了摸额头,又摸了摸岑立的额头。

岑立:“……”

“没病,你想太多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我们应该去找知年。”王病很淡定地说。

以前王病在汝南郡的时候就患过热病,躺了十天,岑立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去摸他的额头,他无师自通,现在一摸就能知道他的体温不正常。

王病是真没感觉不适,岑立以为他硬撑,带了恳求的语气:“我去找他,你先回去,好吗?”

“……”

王病有些无措,他真没觉得哪里不适,不知道岑立为什么非要说他病了,而且还用这种语气跟他说,但他这时候已经没有心思去细想了,用他自己感觉不到的烫手去握住岑立的手,道:“我很好,真的,我保证。岑立,我很担心他,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不下去的,我不知道他会干出什么事来,我就算回去了也只会更心急,还不如带我一起找他,可以吗?”

车夫摸不着北地看着他们,他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们的殿下用这么低声下气的方式跟人说话。

“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岑立。”王病也哀求着说。

终于,过了一会,岑立心里天人交战出了结果,极慢极慢极不情愿地点了头。

车夫本来以为可以结束在太阳底下暴晒的悲惨苦差事,却没想到岑立又让他在这里等候。岑立先朝王病道:“先去喝口茶,不要急,他或许只是太闷了出去走走一会就回来了说不定。”

王病知道这是岑立最大的让步了,就没再说什么,跟着他到茶楼被迫喝了整整一壶解暑茶,然后带王病来到一间破旧的茅草屋,敲着同样破旧的木门,两重一轻,王病听出来了。

很快孙离就出来开门。似乎是早就猜到来人是谁,孙离一开门,王病就看到一张喜笑颜开的脸。

孙离小声也掩盖不住激动道:“殿下,请进。”

岑立“嗯”了声,偏头看了眼王病,示意他也进来,孙离这时候也看到他,虽然王病一身胡人的装扮,但他长着张一看就是中原人的人,温文尔雅,文质彬彬,有点眼力的人都看得出他那副养尊处优的世家公子样。

孙离只是好奇得眨了眨眼,看到他们两人牵着手,没有说什么,也没有表示出友好欢迎的态度,他让着岑立走进屋子,等王病进来了,朝门外面张望一会,马上关紧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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