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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隙 完结+番外 (墨客不文)



“来,拿着。”岑立把手炉拿给他,道:“我喂你。”

这次岑立非常老实地一勺一勺喂给他,王病照单全收,吃完又被那人索取了好一会,按照岑立的意思说就是——王病吃饱了,他还没有。

“天黑了。”王病放下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天空,等了一会,一只鹰从即将陷入黑暗的远方飞了过来,落在车窗上,摇头晃脑地啄着翅膀。

走了一天路,出了城就是山,岑立命全军休息,自己爬到王病的马车里。他看着那只身子通黑的鸟,好奇地看着王病,意思是“你竟连鸟都收归旗下了”。

“我爹留下的,海东青,通人性,不过这只通体黑色,倒也算是异类。”王病解下海东青脚上绑着的小竹筒,抽出里面的纸,展开,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上、西、广,还有一个小小的卫字。

岑立:“什么意思?”

“上东门、西明门还有广阳门,这三处是楚军守备薄弱之地。”王病把纸凑进灯火,道:“去年崇延兵分三路,从上东、大夏、西阳三门攻破洛阳,按理说不会再留破绽给别人,陈节元也不至于如此大意……怎么了?”

岑立一直盯着那张纸看,王病以为他是要再研究研究,伸手递了过去,岑立接过,直接把纸靠近灯火烧了,道:“我是说这只鸟,为什么说它是异类?”

“‘雕出辽东,最俊者谓之海东青’,传说十万只鹰里才出一只海东青。海东青通常是白褐红三色相间,像这只纯黑色的据说三百年才出一只,极其稀有。”

“这种飞禽很难驯服吧?”岑立伸手去想去碰它,海东青的嘴尖而长,把岑立的手背啄得流了血。“看它对它父亲一点都不友好。”

王病忍不住笑出声,伸手要去撕自己的袖子给岑立包扎伤口,岑立摆摆手。

“熬鹰倒不是很难,就是海东青比较惨些。我爹刚得到这家伙时它还不会飞,每天把它从楼上摔下来好几次,等它会飞了又饿上个几天几夜,最后让我喂它吃肉,这才认了我。”

海东青跳进马车里面,张开那对足有一丈长的翅膀,邀功似地看着岑立。

岑立:“……”

“它很喜欢你。”王病说着,海东青立刻收起它那对骄傲的翅膀,吧嗒吧嗒几下跳到王病的腿上,大鹰立刻变成小鸡,竟然还打起滚来。岑立看到那对铁钩一样的爪子在车窗上留下抓痕,又看了看王病只是留了几道褶皱的裤腿,暗自捏了一把汗。

金鱼炖海东青应该会是道旷世佳肴。

王病似乎是习惯了海东青的撒娇打闹,朝岑立说道:“你想让司马衡查什么?叫这逆子跑腿,作为啄伤它父亲的惩罚。”

岑立:“先不说这个。你以前怎么没说过你养鹰?”

“熬鹰那时候我还太小,有一次海东青不知从哪叼来蛇胆放在我的榻上,我爹发现之后就不让它跟着我了,我就渐渐忘了这事。司马衡说去年海东青飞到我爹的帐篷里,那时我爹大概不在了,那只飞禽把被子帐篷都抓破,他无奈找了个笼子把海东青关起来,一直带在身边。”

岑立又贼心不死去碰海东青,王病一只手按在它背上,另一只手捂住它的嘴,这飞禽竟乖乖任由岑立抚摸。

岑立道:“它有没有名字?”

王病道:“没有,现在长大了,叫什么它都不认的。”

岑立失望地说:“哦。”

王病轻轻笑了一声,道:“你给他取一个?不认也罢,我们唤着开心就成。”

岑立认真地看着海东青,低头思考了一会儿,道:“孤云…孤云,你觉得怎么样?”

王病慢慢松开捂着孤云的喙的手,笑道:“‘众鸟髙飞尽,孤云独去闲’。你看,它不啄你,应该是很满意了。”

“真的。”岑立惊呼一声,欢喜之情溢于言表,好了伤疤忘了疼,岑立伸手,笑得十分灿烂,“孤云,来让父亲抱抱,老赖着你爹…”

岑立哪知孤云是鹰中之王,抬头看人自带“尔等均为足下之臣”的鄙夷意味,不啄一下已经是看在它主人面子上给的莫大的恩赐,这抱一下…

王病正想出声阻拦,孤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了起来,铁钩似的利爪狠狠抓在岑立伸过来的手腕上,带出几条翻飞的皮肉和血液。变故发生在瞬间,待得岑立反应过来,那畜牲张开长翅,嗖一下从车窗飞出马车。

岑立:“……”

王病:“……”

岑立偏偏不喜欢穿着铠甲来找王病,这一抓是实实在在,一点水份都没有,却不是很疼,他感觉就是被猫抓一下。

王病已经把自己袖子撕大半下来,从马车角落里翻出金疮药,抓过岑立的手腕,他的脸色阴沉得可怕,从上药再到包扎,安静得让岑立都感觉到无处不在的压迫感。





第104章 逐鹿(2)
不可思议,这是岑立第一次在王病脸上看到那种能冻死人眼神,比刚刚被抓了一下还让他心疼,他笑着打哈哈道:“我没事,没事,得寸进尺了…”

王病转头掀开车帘,食指和拇指含在双唇之间,一声口哨声响起,孤云本在空中盘旋,一听这个声音,立刻如流星般俯冲下来,停在车窗上,歪头歪脑看着王病。

毫无预兆地,王病突然抓过它的爪子,把它整个头朝下倒吊起来,狠狠晃着,孤云不断拍打着翅膀,状似求饶。

岑立看着像钟摆一样的孤云,一丝解气的感觉都没有,急道:“算了,阿晴,是我自己不小心,你别把咱们儿子晃死了……”

王病抄了手炉,跳下马车,一只手还提着孤云,临走前看了岑立一眼,道:“你别管。”

贺知年算着时间差不多,正要上车去,正好撞见手里提着海东青的王病。

“公子?这是…”

王病也看到他,道:“知年,帮我取条绳子来,越粗越好。”

岑立跳下马车时,王病正好打完个死结,孤云被头朝下倒吊着绑在车檐上,岑立走近看了看,哭笑不得,“它不会恨死我了吧?”

贺知年好奇地想为什么这只笨鸟不飞,抬手去碰它,却被王病阻止了,说怕伤着。

“熬鹰就这么回事,不给它长点记性,下次它又犯。饿它几天,你再拿好吃的给它,让它记得伤害过谁,又是谁给它雪中送炭,下次就不会了。”

岑立看自己儿子给这样折腾,于心不忍,道:“它肯吃吗…它长这么大还跟小时候一样好糊弄?我感觉它饿极了,会比较想吃掉我,算了吧?不啄人就行了,慢慢来。”

王病“嗯”了一声,转身上了马车,贺知年看了看王病又看看笨鸟,最后跟着他上了马车。岑立在原地愣一会才反应过来,伸手去解孤云爪子的绳索,这回倒是不抓人也不啄人了,这厮一得到解放,立刻扑扇翅膀冲上天空,他抬头,看到在上空盘旋的黑点,笑了。

——

洛阳与平阳两地相隔近八百里,初五,岑立的军队还远远没有抵达洛阳,消息却被所到之地的官员一级一级地递到暂坐洛阳龙榻的那位,消息当然不止赵国死灰复燃这一条,刘华歆的军队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已经到了无法将其视为山贼流寇的地步。

端坐龙榻的是崇延的三弟,一个被刘百架空的洛阳看门人。刘百年过五旬,虽姓刘,却跟刘华歆没有半血缘关系,这个姓也不是跟刘凌一样属于外人赏赐的荣耀。

刘百看到地方送达的战报,眉头紧锁,旁边的妻子好心给他冲了茶往前推了推,刘百却一声长叹。

“夫君,身体要紧。”

“我早就劝陛下不要南下伐梁,梁朝虽然僻处江左,但贵为华夏正统,讨伐时机尚未成熟,匈奴贵族贼心不改,应该先铲除他们。”

“这事您跟陛下说了吗?”

刘百道:“没有,倒是跟盛王谈过了,盛王殿下根本不把那些贼人放在眼里,他说陛下把洛阳交给他看管,绝不会辜负陛下的期望,那个自大的年轻人,根本不知道匈奴的铁骑有多强大!”

“兵权在夫君您手上,而洛阳城失守却会记在盛王头上,这其中利害,夫君该懂得权衡。”

刘百抬头,看着风韵犹存的妻子,当初娶这女人只是因为她肤白貌美,没别的。她跟着自己常在沙场出入,四海为家,这女人并未老去,反而打磨出更炫目的光辉。

“盛王虽蠢,但毕竟是陛下的弟弟。我明日再劝劝他,如果他不肯告知陛下,那就我来写这封信,不能再拖了。”刘百双眼眯了起来,那是野兽盯准猎物才有的眼神。

“天黑了,这茶不喝,服侍我睡觉吧。”

——

“过来,嘿…嘿嘿!哇啊啊啊啊!!!!”

贺知年奋力狂奔,钻进马车,孤云随后而至,拿翅膀不断扇贺知年的脸。

贺知年吃了一嘴的毛,嗷嗷大叫。王病把看一半的书放下,孤云立刻蔫了吧唧地收了翅膀,跳回王病的腿上,打滚。

“公子,这鸟傻,蚯蚓都抓不到,白长这么大一对翅膀。”

王病起身,把贺知年一身的鸟毛拿掉,道:“知年,你功课没落下吧?”

“都背好了,我还跟军队医官学了很多东西。”贺知年起身,得去准备“药”了,王病静静看着他走下去,叹了口气,像安排好的,不一会儿,岑立端着“药”上了马车,喂他,纠缠,出兵到现在,第五天了,都是没什么两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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