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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世始梦 完结+番外 (盐盐yany)


  “终归是要回来的,”白束看着窗外落日余晖,洋洋洒了一院子,灿烂的恍若不知黑夜即将到来,收了视线对着萧怀剑一笑:“再不回来,皇上该不记得自己边关还放着一个傻儿子了。”
  萧怀剑也不恼,看着眼前言笑晏晏的人,一颗心沉静下来,点了点白束眼角小痣:“你这一年倒是没怎么变。”
  “日日耗在这深宫大院里,我能怎么变?”白束笑了笑:“倒是你,高了,瘦了,也黑了。”
  萧怀剑摇摇头,“我不是说形貌,就是……就是一看到你就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离开过,一年的边关风月都似梦一场,我好像昨日才从你这刚走似的。”
  “敢情这是不想我,”白束笑道,“若是想我那定然一日三秋的记挂着,见了我也该先抱头痛哭一场才是。”
  “我不想你?”萧怀剑起身去抢案上的肉干乳酪,被白束抢先一步抱在怀里,萧怀剑冲着白束伸手:“那你还我,谁想你你问谁要去。宁将军是神兵利器,我是块破石头,《莲华经》也不给我抄,亏得我还着急忙慌赶回来看你。”
  “都是有了军功的亲王了怎么还这般小家子气,”许久没同人斗嘴白束倒是笑得开怀,从烧的一塌糊涂的橱子里掏了个紫檀木书箧出来,“说来奇怪,我所有的书籍文章都烧光了,偏偏这佛经没事。”
  打开盖子,所有经文皆是一式两份,用的是簪花小楷,一笔一划,全无勾连凝滞之笔。
  萧怀剑看着鼻头一酸,人不给他写他嫉妒,给他写了又心疼起来,“我就那么一说你还真抄啊?这么多,你得每天抄到什么时候去?”
  “你们是我兄长,师父,皆是我此生最珍视之人,你们任何一个我都不希望有事。”
  “小束……”萧怀剑红着眼眶抬起头来,“我换你出去吧?”


第46章 宁家家法
  “父皇说要论功行赏,我什么都不想要,甚至于这亲王头衔我都不要了,我换你自由之身,你便可以跟着宁将军走了。”
  白束怔了怔,抄起几块肉干砸在萧怀剑身上,登时怒道:“萧怀剑你是傻子吗?是不是边关风太大,你脑子里进沙子了?你这一年在外面抛头颅洒热血,到头来就为了寻死,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你就在汴京城里待着,到时候太子登基被作弄死了最好!”
  萧怀剑躲了两下也便不躲了,由着白束打骂,见人住了嘴不由苦笑:“你这个人啊,不轻易抛露真心,一旦抛露了也便毫无保留,别人对你一点好你便要百般千般的还,你这样迟早是要吃亏的。”
  “所幸值得我抛露真心的也没有几个人,”白束笑一笑,又凝了神色,“我与师父之事我自有安排,你尽管受你的封,领你的赏,少了一样我都跟你没完。”
  “我该说你什么好?”萧怀剑看着白束温润脸上的倔强神色终是叹了口气。
  宁琅一觉睡醒月已中天,刚待起身才觉全身酸痛,每一根骨头都像打断了又重新接回来的,咬咬牙刚坐起来,一个小随从立马上前:“三少爷您醒了。”
  大哥二哥不在多年,家里的下人还是规规矩矩称呼他三少爷。
  “什么时辰了?”宁琅问。
  “三更了。”
  宁琅点点头,自行穿上鞋袜,刚起身那小随从又跟上来道:“老爷……老爷让您醒了便去祠堂跪着。”
  宁琅愣了愣停下步子,回头看了那小随从一眼:“那你便说我还未醒。”
  “三少爷……”小随从跟在身后,话没说完宁琅已经开了房门。
  看着门外宁琅登时愣了愣。只见门口三五个家将守着,皆是父亲一手□□出来的,好几个在他幼时还随着父亲上过战场。
  “孙伯……”宁琅对着为首的人皱了皱眉。
  被唤作孙伯的家将抱一抱拳:“三少爷,老爷在祠堂等着你呢。”
  “我与人有约。”
  “老爷只怕就是不想让你去赴那人的约。”
  宁琅佯意妥协,握了握拳,手上悄悄运了力,刚走出房门两步,道一声“得罪了孙伯”,手上登时发力,摆脱了左右两人,刚待飞身上墙,只听身后一声怒吼:“你给我走了试试!”
  宁琅愣了愣,纠结再三,一身气力散尽,回过身来:“父亲。”
  只见一人夜色下赫赫而立,鹤发银髯,目光如炬。宁老将军退隐多年却还是一身战场上的杀伐气,迎着夜色星辉拉满了弓,宁琅知道自己再动一步一柄穿云箭就能将自己钉在房门上。
  宁老将军收了弓交到一旁的家将手里,对着宁琅道:“去祠堂跪着,”又转头对着孙伯道:“去取家法。”
  孙伯愣了愣,点点头退下,一句话没敢为宁琅说。
  宁家家法不是别的,正是与军队里一模一样的军棍,全长三尺三寸五分,重十二斤十两,从来都是宁老爷子亲自掌刑,打断了便再换新的,连个能放水的余地都没有。
  宁家家规还有一条,谁为他求情加罚一倍,宁琅小时候眼睁睁看着老爷子把二哥打的一个月下不来床。
  宁老将军执杖立于一旁,还未动作先是问道:“你先说,为什么罚你?”
  宁家家法行刑前须得自己把罪状陈列一遍,说对了则认罚,说错的遗漏的再加罚。
  “我昨夜回来,不复命,不归家。”
  一声钝响自宁琅背后绽开,祠堂里的众人心都跟着颤了颤
  杖刑也有个讲究,响则表,钝则深,老爷子那一棍子下去便知已深及筋骨,是当真动了怒。
  “那你去了哪里?”
  那一棍子下来,宁琅只觉五脏六腑都跟着移了位,咬咬牙捱过去,余力未散又一棍子下来,直将人打的向前一个趔趄。
  宁老将军怒斥:“说话!”
  宁琅知道真跟老爷子硬碰硬今夜真能被打死在祠堂里,如是回答:“去了宫里。”
  “那这条你认还是不认?”
  “认。”
  “好。”宁老将军老当益壮,毫不犹豫抡圆了棍子带着劲风呼啸而下,全然不顾自己儿子在半个时辰前才刚从昏迷状态爬起来。
  宁琅只觉自己背后像拿刀斧劈过砍过,火辣辣连成一片,昨日便被那一横梁砸出了内伤,接连几棍子下来只觉胸口滞涩,急忙悄悄提了一缕气护着周身。
  气还没提上来便被老爷子一棍子打散了,“别在我面前跟我耍这些小花招,接着说,还有什么?”
  宁琅缓一口气:“我将九皇子留在半路,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九皇子那是皇族血脉,出了意外你担待的起吗?”宁老将军将军棍往地上一杵,“放着该保护的人你不护,半夜三更跑到皇宫内院去救火?这条你认还是不认不认?”
  宁琅握了握拳,沉声道:“怠慢了九皇子我认,可宫里那是我徒儿,我答应要护着他。”
  “好个徒儿!”宁老将军提起棍子便招呼下来:“你真当我不知道,宫里囚着的那位,那是伯颜律之子!”
  宁琅据理力争:“他尚不及弱冠,大哥二哥的死跟他没有关系!”
  “骁儿肃儿的死跟他没关系,那你呢?你跟他有关系吗?”
  宁琅一时梗塞。
  “罔顾礼法,罔顾人伦!”
  宁老将军一时怒急,接连几棍子下去,宁琅真倒不躲了,敛尽一身内力,由着老爷子出气。
  这顿打就当是他还给宁家的,不管被打成什么样子,他都认了。
  又一棍子直接把人带倒在地,宁琅一只手颤抖着撑了下地,拭罢口中血,又将背挺得笔直。
  宁老将军一点没犹豫地又下去一棍。
  及至宁老将军打得一双手发了颤适才停手,孙伯上前接着,一根军棍上早已血迹斑斑。
  “跪着,跪到天亮,明日自己到朝堂上去请罪!”宁老将军拂袖而去。
  及至所有人都散去,宁琅动了动筋骨,还好,都没断。
  一抬头正对上灵台上两个空白牌位。
  大哥二哥走的时候他还小,犹记得他在房内琴棋书画大哥二哥在院里搭弓引箭,明知他坐不住了还上前逗他,“琅儿好好读书,以后要做大丞相,咱们宁家光宗耀祖就靠你了。”
  他既做不成大丞相,又做不到光宗耀祖,记事以来从文从武皆听从他人安排,幼时没人问过他想不想读圣贤文章,大了也没人在意过他为何要去保家卫国。
  六岁随父从军,十三岁挂帅,开疆拓土,守大楚边境安宁,关外夷族只知令人闻风丧胆的宁家军而不知大楚天子,他自问不欠宁家,不欠大楚,顺理成章地活了这么些年,唯一自己做的主意便是护着那一人。
  所以绝不妥协,绝不辜负。
  房顶还未补好,入了夜便嗖嗖往房里灌冷风,瑛姑搬了几个火盆过来,原本紧靠着卧榻给人放着,想了想又移出去两丈远,就怕再有个不慎给人点着了,小主子好不容易捡回的一条命再给送回去。
  白束笑了笑,不置可否。
  模模糊糊睡到半夜,听见房门一声轻响,白束闭着眼往里靠了靠给人腾出地方,哑着嗓子叫了声师父,揉揉眼睛刚眯开一条缝,但见寒光一闪,下一瞬一柄匕首直直插进他身侧的被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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