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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世始梦 完结+番外 (盐盐yany)


  适时等撒泼打滚的萧怀瑜被萧染强行送回了东宫,一应祭奠礼节才得已进行。宁琅随武将行列素服诣会宁宫门外,具丧服入临,素服行奉慰礼。礼毕后又随一众人出了会宁宫。
  因与宁琅同衔的武将多已半截入土,宁琅站在一群年逾半百的人里尤显卓尔不群,直把两个门外侍奉的小宫女看的眼都直了,窃窃私语一句话的功夫再一抬头,却已然找不到宁琅身影了。
  时至宫里大丧,人都在会宁宫待着,出了会宁宫人渐稀少,宁琅翻墙过院没一会儿功夫便到了澍兰苑。
  听见声响白束猛地抬起头来,眼里的惊慌失措暴露无遗。
  宁琅看着穿着素衣的小人儿瑟瑟缩作一团,脸色苍白与衣袂无异,不禁眉心一皱,心里当即便知禇皇后之死定与这小人儿有关系。
  三两步上前蹲在塌下,对着人轻轻问:“怎么了?”
  “师父,”白束瑟瑟伸出一双手环外宁琅肩头,嗅着宁琅身上熟悉的清淡冷香,不由鼻头一酸,再也忍不住,眼泪刷的就下来了,“师父,师父我害怕。”
  宁琅只觉心里像沤了一颗青梅,酸的直抽抽,将人抱在怀里顺着后背,由着人在他颈间哭的放肆又委屈。
  “萧染……萧染杀了禇皇后……就在这里……就在我面前……”
  “我没想害死她的,我只是,我只是……”
  “我知道。”
  “他就那么杀了禇皇后……师父,师父我害怕……万一我失手了,他是不是也会那么杀了我?”
  宁琅蹙紧了眉。
  “他还不让禇皇后陪葬皇陵……他,他想让我给他生殉……他那副棺材就是留给我的……我不想待在这了……师父我想走……”
  “再待下去我就死在这里了……”
  白束憋了一夜的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顺着宁琅脖颈直滑入背脊。倾覆而下的泪像一口井,直将人溺在井底,喘不上气来。
  等人哭累了从宁琅身上抬起头来,一天一夜受的委屈总算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只觉得身上总算有个点活气儿,吸了吸通红的鼻头:“我刚才都是瞎说的,让师父见笑了。”
  宁琅知道这些话现在说来不过是一时痴妄,却也知道这是人遭逢大变逼出了心中所想,也未点破,只道:“把衣服脱了,肩膀给我看看。”
  “嗯?”白束愣了愣,“师父看出来了?”
  “你左手不敢着力,左肩不敢高抬,自然是受伤了。”
  白束犹豫了片刻,层层叠叠扯下半幅衣衫,只见那嫩如白藕的肩头上果真缠着白纱,点点殷红浸透白纱隐约可见,足见包扎并不得法。
  宁琅眉头紧皱,“谁给你包的?”
  白束喃喃道:“萧染。”
  那便说的通了,堂堂一国之君躬亲干这种事,即便做的不好,那也是无上的恩宠。但是如此隐秘的地方,要想包扎,必得先去一身繁复,即便当时情形不允许传唤太医,那也该由瑛姑来做,萧染此举,用心立现。
  “我给你拆了,重新包扎。”宁琅道。
  白束愣了一愣,转而笑了,“师父这是不乐意了?”
  宁琅抬头看了他一眼,“届时伤口溃烂,需得断臂保命时你再来跟我巧言令色。”
  “啊?”白束脸色一霎惨白,立时不敢再多话了。
  宁琅给人拆了肩头白纱,看见刀口不由皱了皱眉,暗红血迹还未干,伤口深可见骨,想必凶器拔出时用力过猛还造成了伤口的再次撕裂。宁琅咬咬牙,拿来金疮药给人敷上,触及痛处,白束直缩着肩膀往他怀里钻。
  “疼?”
  白束点点头:“疼。”
  宁琅眉头皱的更深些。
  但见那小人儿另一条胳膊从他背后攀上去,拿一双澄澈的眼睛直直盯着他,“师父,你亲亲我,我便不疼了。”
  宁琅拿着纱布的手愣了愣,沉声道:“别胡闹。”
  “我是真的疼,”白束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打一巴掌尚还给个甜枣呢,更何况我这是刀伤,吃什么都甜不到心里,就想着让师父帮我转移神思,不要净想着疼的那处,师父还不允我。”
  宁琅看着这人,眉头微皱的样子倒真像受了委屈,叹一口气,低头下去,却越过人上扬的嘴角,一副冰凉的唇落到人藕粉肩头上,借着人反应不及,三两下便将白纱缠好了。
  白束撇撇嘴:“师父你耍赖,我还是疼。”
  “疼是要你记得,以后再出这种事,不要逞强。”
  白束暗道谁愿无故受这无妄之灾,人为刀俎,他为鱼肉,当时那情景能保住命已是大幸,受点伤也纯属无可奈何。
  宁琅慢慢俯身下去凑近那两片荷瓣般的薄唇,接着道:“甜是要你知道,以后无论什么事,都有我护着你。”
  “从今以后,我不为家,不为国,只为你。”


第50章 情之所至
  三日后复朝,萧染难得一改常态,竟没有就那日宁琅出现在澍兰苑的事对宁琅多加刁难,反倒对人大胜归来一番褒奖,金银玉帛赏了无数,好一副君臣一心的表象。
  受益最多的当属萧怀剑。萧染当即便把殿前都指挥使的职务给了萧怀剑,统辖殿前诸班直及全城禁军,为的便是把皇家安危放在自己人手里。同时特允萧怀剑临朝听政,必要时可参政议政。
  萧怀剑弱冠在即,已然到了分封建府的年纪,萧染这明显就是要予以兵权,留朝重用的打算。
  太子因皇后殡天悲伤过度被萧染责令在东宫休养,如若不然朝堂上还得上演一出同室操戈的好戏。
  直到年底澍兰苑才算修了个大概,仗着有萧染恩宠又有萧怀剑这个议政亲王依附,内务府施工耗材皆是用的最好的,之前引起火灾的轻纱幔帐皆被撤去,全换成了精雕细琢的镂空雕花黄檀屏。一张书桌倒还是依着白束性子放在窗前,只是桌面换成了一整块卓然天成的昆仑青玉,质软细润,淡雅清爽,冬而不寒,夏而不温。
  萧怀剑过来看一眼,不由啧啧称叹,这一把火反倒把澍兰苑烧的越发韵致了。
  白束边修剪一盆刚送来的雀梅边回了个白眼,“改天夜里给你昭阳宫也放一把火,届时营造司肯定比修我这澍兰苑还要卖力。”
  “得了吧,便宜还是少占的好,”萧怀剑往榻上一靠,“父皇把殿前司交给我管,我如今脑袋都大了一圈,过来看看你都得偷摸着,让都虞候逮着又得给我讲什么步骑管制,殿前诸班直之类的了。”
  “你这才叫得了便宜卖乖,”白束对着那盆雀梅左右打量,最后还是把一根横生的枝叉一刀剪掉,剪完之后再看,果然就顺眼多了。
  “你知道殿前都指挥使那是什么职位吗?”白束收了剪刀道:“前任指挥使宋大人曾任镇宁军节度使,随先帝两次出征西戎,戎马半生年逾半百才混到这么个位子,被你一回来就截胡了,宋大人上哪儿哭诉去?那可是掌管全城禁军的重职,换言之……”白束突然贴近萧怀剑,耳语道:“你都可以逼宫了。”
  “……”
  萧怀剑登时一惊,还没等反应过来,白束已然撤了回去,端着那盆雀梅看了半天,最后满意地放在了博古架上。
  萧怀剑轻咳两声缓了缓神,才继续道:“正是因为如此我才头疼呢,宋大人那是真正的军功,底下人都心服口服,这突然换我上去,别说下面的人不服,我自己都没底气。”
  “你是平定漠北的议政亲王,也是实打实的军功,怕什么。军功这种东西不过是傍身用的,统领禁军又不是真的打仗,有那么点意思意思就行。这个都指挥使说到底文韬胜于武略,人怎么管,怎么服众,怎么安排布防,怎么选任下属搭建自己的班子都是学问,你既然领了这个职那便好好干,干不好那才遂了某些别有用心之人的愿。”白束顿了顿,“给你个最简单的法子,找两个乱嚼口舌的出来打一顿,革除军籍,先把军威立下。我知你当初在边关的时候多和那些将士们打成一片,那是因为师父是主帅,将士们服他顺带着也便服你,但在这里你才是他们的统领,你需得把自己择出来立于他们之上他们才能看见你信服你。还有宋将军遗留的那些旧部,选一部分人给些恩赏,再对另一部分冷面相加,他们内部有了矛盾便不再是铁板一块,这便是逼着他们站队,到时候再逐一击破,能用的便留着,不能用的也不必怜惜,你迟早是要搭建自己的队伍的,需得留出一部分空缺由你自己来提拔任用,他们才真的认你服你。”
  萧怀剑愣了愣,从榻上下来,到白束头上兜了一把,“小崽子你都从哪儿学的啊?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伸个懒腰,“那我走了,再跟都虞候请教请教哪些人能用。”
  “萧怀剑,”临到门口,白束从背后喊了一声:“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萧怀剑回头,看着那小人儿倚着镂空鱼纹四扇屏,一双纯黑眸子闪着琉璃光彩,一如当年枕着盛夏光阴睡去的样子,温润如玉,安稳静好。
  “你本可以干的更好,师父说你在漠北攻伐从容,带兵处事皆有自己的一套做法,若是因为萧怀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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