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世始梦 完结+番外 (盐盐yany)
- 类型:古代架空
- 作者:盐盐yany
- 入库:04.09
略一犹豫还是送上前点了,只见袅袅火光倏忽腾起,将那字字句句顷刻之间化作灰烬。
眼看着最后一点纸张烧尽宁琅方松了手,瑛姑及时过来将那纸灰收进簸箕,拿去海棠树下埋了。
入了夜瑛姑早早锁了门,伺候白束梳洗后识趣儿地回了西厢房,过了没一会儿就见主房里熄了灯
刚来那几个月小主子夜夜睡不安稳,时常半夜就醒过来对着烛光发一宿的呆。自打宁将军过来哄着小主子睡觉,人每天能醒到日上三竿,好像要把那几个月没睡好的觉都补回来。
果真有些人在他那里便是那注定了的命,缺了整个人就不完整了。
“师父……”白束拉着宁琅的手,一双眼睛在暗处尚且清澈无比,“今日听萧怀剑说,你六岁便去从军了?”
宁琅愣了愣,点点头。
“才那么小……你不怨吗?”
宁琅看看白束,抬手抚了抚白束额发,“你现在也还小,却让你面对这些,你怨吗?”
“我这是被迫无奈,怨不得别人。”
宁琅在暗处笑了笑,“你又怎知我不是被迫无奈?”
白束张了张口,却终是没说出话来。
只见宁琅眉目深沉,“本来我宁家有三子,大哥二哥随父亲常年在外,本想着他们习武我从文,留在京中也能互有照应,所以我幼时习的全是琴棋书画圣贤文章。奈何那天忽有人报大哥二哥一夜之间都没了,父亲把大哥二哥送了回来,隔日便带我去了战场。”
“一夜之间……”白束喃喃自语,“什么战事这么惨烈?”再一想:“那年你六岁……那岂不是……”
当即从床上弹起大惊失色:“是我族人杀了你大哥二哥?!”
月光下宁琅眉目如水,沉静干冽:“那场战事本就不该发生,先帝在位时,与西戎交战了五年,最后虽是险胜,国力却也消耗殆尽。先帝驾崩,现任皇上初登宝座,一心想着收复故土来彰显他的威仪,当时父亲百般劝阻,奈何皇上一意孤行,还要御驾亲征。北狄与残余西戎部落联合,借助地形围困大军于伊犁河,我大哥二哥为了掩护皇上撤退,所率的先锋军全军覆没。”
白束脸色苍白如雪:“所以当真是我族人……”
宁琅笑了笑,“那时靖和长公主还没去和亲呢,你更是不知身在何处,”转而敛了笑,“你苍狼部全族的血我手上也没少沾。”
白束眼里慢慢凝了泪:“为什么要有战事纷争啊?人人各守其地,百姓安居乐业不好吗?”
“这世上贪心的人太多,我不犯人奈何人来犯我。自凡有国战事便没休过,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白束忽的一惊:“那你……”
大楚境内无良将,跟随先帝开疆拓土的老一辈皆已半截入土,新一辈在十二年前那场大战里折损了大半,所以当年宁老将军将年纪尚幼的宁琅带入军中也确是无奈之举。纵观大楚全境,如今能带兵挂帅的只有宁琅一人,若战事再起,只怕宁琅在京中便留不住了。
“不用担心,”宁琅看穿了白束心思,轻轻握了握那白玉小手,“如今北狄大败,西戎不成气候,边疆尚能安稳几年,我这次在京中应该能多待一阵。”
白束敛下眉眼,看了看脚上锁链:“若我是自由之身,便能随你去了,开疆拓土,驰骋塞外,那时候你一定威风的紧。”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宁琅将丝缎薄被给白束盖上,“睡吧。”
第13章 良人可期
立了秋尚且还热了一阵,等到天气转凉已临近仲秋。
院里的海棠枝叶始黄,枝间树头挂满了娇艳欲滴的海棠果,瑛姑摘了一些洗净了给白束尝尝,酸中带甜,放在手头无聊时咂么嘴。
仲秋当日宫里举办秋祀,行拜月之礼,实则就是皇帝设个宴,集结大家一起喝喝酒,吟吟诗,赏赏月。
白束自是无缘参与,宁琅却在受邀之列。
御宴就设在御花园里,宁琅申时从承天门入宫先去白束那探了一头。
因着宫里要设宴,各宫各院都忙的兵荒马乱焦头烂额,嫔妃们要争宠,各自打扮的花枝招展,既要别出心裁又不能抢了皇后的风采,皇子们要急于表现,早早半个月便想好了中秋之夜要作的诗吟的对,就等着在皇帝面前一鸣惊人。
唯独白束这澍兰苑里安安静静,过的与往日一般无二。
却恰恰给人一种闹中取静悠然自得的惬意之感。
宁琅过去时,白束正窝在椅子上手里转着两个海棠果捧着本话本看的不亦乐乎。
白束书看的泛,上至千古绝学下至乡间野史都有涉猎,当初在漠北翻看母妃陪嫁过去的那几本书都快翻烂了,如今入了中原,唯一算得上顺心的事大概就是能看的书多了。
手头翻的这本《碾玉观音》便是从萧怀剑那儿拿过来的,据说是那勾栏瓦舍里演的最好的本子,正看到兴头上,只听一声轻咳,抬眼一看,两只浅淡如水的茶色眸子已至进前,手里两个海棠果应声落地。
“师,师父?”白束急忙把书收起来,“你不是要去秋祀吗?怎么有功夫过来?”
“中秋佳节,过来看看你,”话里关怀,手却径直拿了白束压在《诗经》下的书,随手翻看了两页,“‘何不今夜我和你先做夫妻’?”
“师父~”一张如玉小脸坠着两颗通红的耳垂,说出来的话不自觉带了娇羞之意。白束只觉自己这一世英名都毁在萧怀剑手上了,心里把人骂了十八遍,脸上却是一副羞赧之态,“ 师父你给我烧了罢,我再也不看了。”
宁琅却笑了笑把书还回去:“这书确实不适合你,我那里还有几个好本子,你若想看我带给你。”
“我不看。”白束斩钉截铁。
“都是历朝历代的宫闱野史,看着玩还是挺有意思的,”宁琅摸了摸白束脑袋,“我虽愿你励精图治,却也希望你能像个正常孩子一样,喜怒哀乐都不必拒着束着。”
白束只觉眼眶一热,方才的羞赧都化作一腔感动,再看宁琅忽然从背着的手上拿了点东西出来,红彤彤连成一串,映着窗外秋光带出一片琥珀色光泽。
“这是?”白束一心欢喜地接过来,眼角弯弯看着宁琅。
“冰糖葫芦,当初答应过你的。”
仲秋佳节,皓月当空,灼灼月华洋洋洒洒铺就了满庭院。又加之丹桂飘香,丝竹管弦轻歌曼舞,一时间好不热闹。
宁琅常年驻守边疆,如今好不容易回京一次,又是带着军功回来的,自是有不少人上赶着讨好,年少有为前途无量等褒奖之词滔滔不绝。
对此宁琅都举杯致意,一笑置之,性子冷淡的如天边那轮秋月,虽温润如水,却让人触而不及。
要数最热闹的还是太子席上,席间觥筹交错,往来敬酒的络绎不绝,全力诠释着什么叫君臣一心。
当今太子为皇后的所育,又是嫡子,东宫之位来的名正言顺,又加之皇后的哥哥褚珺任当朝左丞相,禇氏一族在朝中势力庞大,太子之位稳如泰山,在众人眼里已然是储君地位。
所以这来日的帝王自然是众人上赶着巴结的。
萧染坐在前面对此乐见其成。几个皇子里太子文韬不及四皇子,武略不及九皇子,但却是最像他的一个,时常从太子眼里就看见了当年的自己。
月至中天,酒足饭饱,萧染道:“即是中秋,自古文人雅士多有青睐,我们也附庸风雅,出个对子大家对一对。”
接着对秦让道:“把朕的题目给大家看看。”
秦让拱手称是,将手中绢帛打开,只见洋洋洒洒八个大字:日月丽天,山河清明。
看似简单,却是个考究的拆字对,首尾相应,又暗含中秋之月在里面。席间顿时清净下来,一个个垂头下去冥思苦想。
不几时便听得有人对上来了:“良月清辉,乾坤朗朗。”
再一看正是那众星捧月的太子,席间顿时一片叫好,千古绝对的奉承之言不绝于耳。
但每个人心里也都明白,这怕是有人怕太子难堪,早给泄了题,又早早给出了应对。
萧染浑然不觉地笑着点头,赏了太子一对蟠桃碧玺玉如意。
见大人物开了头下面也就不拘着了,今年的新科状元对道:月生东方,引人入胜。
又有人借着皇上一个‘明’字接着对:日月同辉,春和景明。
萧染一一恩赏,笑着扫了席下一眼,一眼就看见萧怀剑在那该吃吃该喝喝,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当即说道:“怀剑,你来对一个。”
萧怀剑一口蜜饯差点噎死,好不容易咽下去才苦着脸站起来,“父皇,你这不是为难我吗?要不我给你耍一段断魂枪吧?”
适逢佳节萧染也没跟他置气,指着他笑了笑:“你呀。”
席下跟着一通哄笑。
萧染最后把目光放在了游离出神的宁琅身上:“宁小将军可有什么佳对?”
大楚国重文轻武,靠近帝席的皆是文官,大家循着萧染目光一路往下看过去,但见那少年将军着一身与月色同辉的青袍,一副绝尘拔俗的超然气质,与周围喧嚣闹腾的宴会场合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