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报?清剿?”管事小吏还未开口,他身旁的差役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露出了嘲讽的笑容:“我们为何要上报,上报给何处?又为何要请兵清剿?请哪里的兵?”
两人俱是一愣。
“此话何解?”
“二位有所不知,”中年男人抬手制止了差役继续,深深的看了他们一眼,叹了口气,自己往下接道:“方才那些确是山匪不错,可他们同样也是我们这双槐镇的保护伞。”
见他们脸上疑惑更甚,又笑道:“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说与你们听听也无妨。”
安珏做了个请的手势:“洗耳恭听。”
“我们这双槐镇,原是唤作双槐县的,最初是隶属于邛菀的郴阳郡,本应受邛菀庇护。但因位置特殊,处于邛菀,祁耀和晋邯三国交界之处,且不算富饶,所以一直都是被上面遗忘的地方。”
“这也没什么,此处地势偏远,四面环山,自成一隅,自给自足还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且原本此地因地形原因极少受战火的侵蚀,算是难得的清净之地。可后来适逢乱世,战事吃紧,祁耀和晋邯竟然都声称我们是属于其管辖范围之内,陆续派兵前来征税,甚至发展成为我们得向两国同时缴纳赋税。”
“当时的县丞将此事报给了郴阳郡守,本以为能得到邛菀的荫蔽,谁知等来的却是邛菀让我们补齐昔年未缴之数的消息……这简直就是天大的笑话!”
“幸而后来西风寨上来了这一窝山匪,替我们守在西风岭,挡住了兵灾。”
安珏听完,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宣璟,问道:“所以你们就将每年应缴的赋税上供给这窝山匪,以换得他们的庇护?”
“不然还能如何?”中年男人又轻叹了一声:“只是没想到去年祁耀会和邛菀再次交战,主战场还离我们这么近,影响了好几个村子的收成,今年给他们的上供便少了些……本来一直也是井水不犯河水的,他们每年的元宵夜都是悄无声息的来抬了东西就走,今日不知怎地竟闹出这般动静。”
“当真是井水不犯河水吗?”宣璟面无表情的突然插话道:“只怕是因为往年他们带人走时没人敢拦吧。”
中年男人一愣,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有些尴尬的笑道:“又有谁拦得住呢。”
说完也不愿再搭理他们,再一次叹了口气摇着头走了。
“西风岭。”宣璟若有所思的看着山匪离开的方向,轻声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
时值半夜,灯火尽歇,乌云蔽月。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的穿梭在随风摇曳的树影之间,动作轻缓的落在了一座山寨门前。
正在犹豫从何处进去时一只手自黑暗中搭上了他的左肩。
“是我。”正准备出手时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怎么跟来了。”宣璟有些无奈的转头看向身后的安珏。
“见到迟岚躺在地上的身影时,我看见你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了。”安珏收回手,解释道:“你还特地问了对方底细,我便直觉你定会来寻他们的麻烦。”
宣璟笑道:“你对我倒还有几分了解。”
安珏也笑:“谁让你幼时露出那种眼神时总会有人倒霉,我当初每日都害怕有一天被你算计那人会变成我。”
宣璟少见的没接他的话,只是道:“我们进去吧。”
两人翻墙而入,准备先寻到那名叫做瑶儿的少女。
谁知刚行至院中,四下房间灯火骤燃。
“你们当真来了。”严虎手执长刀从屋里走了出来,往旁边让了一步,对身后缓缓步出的人道:“三弟果然料事如神。”
“凭直觉猜测罢了。”那人出得门来,灰色长袍,长身玉立——赫然是在双槐镇报出严虎姓名之人。
只是气质与先前有了极大的区别,多了几分沉稳和书生气。
“哦?”宣璟身形未动,半眯着双眼看着一干山匪自四面房中鱼贯而出,将他们团团围住,恍然大悟般微勾了唇角,看着严虎和他身侧之人道:“请君入瓮,好计策!看来山匪也并不全是乌合之众嘛。”
“谬赞了,”那人自动忽略了他话中讥讽之意,极有风度的朝宣璟微微颔首,“不知公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何事?”宣璟轻笑了一声,从袖中掏出折扇轻摇着淡淡道:“你们打伤了我徒弟,那我自然是前来算账的。”
那人了然的点了点头,态度诚恳道:“那不知公子又想如何算呢?”
宣璟挑眉:“我说如何便能如何?”
那人笑了笑,未直接作答,只是道:“且说来一听。”
“自然是……”宣璟笑了笑,啪的一声合上折扇,在手心轻拍着,目光若有若无的扫过严虎,脸上的笑意却未达眼底:“哪只手伤的,就拿哪只手来还,哪只脚伤的,就用哪只脚来抵了。”
“好大的口气!”还未等那人开口,严虎便将手中长刀往身前一横,冷笑着接了话。
安珏的表情也有些微愣,他本以为宣璟只是前来救人的,没想到他竟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不肯?那就是没得谈了。”宣璟没注意到安珏的反应,惋惜的摊了摊手,话锋一转,带着无尽的寒意:“看来就只能由我亲自动手来取了。”
说罢身形微动,飞速朝着严虎的方向而去,以至于安珏下意识的伸手想拦也只是堪堪摸到了他的衣角。
“且慢。”灰袍青年往身侧移了一步,严严实实的挡在了严虎身前。
宣璟动作极快的收了手,旋身回到了安珏身边,看着其他人层层叠叠更加紧密的将他们围起来,在安珏神色复杂的注视下漫不经心的重新掏出折扇轻摇着:“还有何事?”
“公子的要求,恐怕我们不能答应。”灰袍青年抬手拉住了想上前迎战的严虎,不动声色的冲某个角落里的人使了个眼色,沉默了一会儿,还是好脾气的对安珏他们道:“但若实在要算这笔账,我们愿意对令徒做出一定的补偿。”
“如何补偿?”一直未说话的安珏下意识的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察觉到不对,暗自将手中之剑握紧了几分,沉声道:“便是用拖延时间另设圈套来补偿吗?”
说完将宣璟一把拉到了身后,利落的拔剑转身挽了个剑花,挡住了破空而来的利箭。
宣璟看着他的背影微微一愣,目光扫过夜色中的一点寒芒,脸色登时也沉了下来。
“对不住了二位,”那人和严虎一同在手下搬过的椅子上从容的坐了下来,态度还是内敛温和的,只是说出的话却有些锋芒毕露:“我二哥的手脚你们是取不走了,还是将你们自己的留下吧。”
言罢,抬手一挥,好整以暇的看着暗处如骤雨般密集的流矢从四面八方化作点点寒芒破空而去,将想要上前的安珏二人生生逼停在院落中央。
作者有话要说:
山匪:“不好意思山匪也是有智商的。”
第21章 第 二十 章
两人眼神同时一变,皆面色凝重的以剑扇格挡着四面八方而来的箭矢。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箭雨太过密集,以至于流矢渐止时两人身上都已有了多处擦伤。
“你可还好?”安珏和他双背相抵着问。
“一点擦伤而已,我倒是小瞧了他们。”宣璟挥扇挡掉了身侧之箭,微微侧过头去看着安珏道:“你呢?”
安珏道:“我也还……”
就在此时,一支利箭从极其刁钻的角度飞出,直冲宣璟的要害而去。
“小心!”电光火石间安珏本能的转身将宣璟拉入怀中,以身作盾替他挡了那致命一击。
利箭直直扎入肩头,激起了一声闷哼。
宣璟反身支撑住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你怎么样?”
那支箭扎得并不算深,也未伤到要害,但它却是淬了毒的,且毒性蔓延得极快。
“先……先走。”长剑落地,安珏强撑着倚在宣璟身上,只来得及说出这么一句话就感觉意识开始渐渐模糊了起来。
他没有看到,在那之后,宣璟看着他肩上泛着幽幽绿光的的箭矢,脸色骤沉,随即有森然的冷意像是万年不化的冰川般迅速在他眼底弥漫开来。
只见他动作利落的收扇入怀,将安珏的胳膊绕过自己的后颈搭在肩上转眸看了一眼台阶上的严虎两人,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安珏掉在地上的佩剑,周身散发着的寒意仿若亘古不化的寒冰,直将围住他们的小喽啰们吓得不敢上前一步。
“解药。”宣璟垂眸看着手中之剑,声音听上去十分平静。
台阶上的严虎看见他的样子,冷哼了一声:“不知死活。”
“解药。”宣璟没理他,抬眸看向灰袍青年,又重复了一遍。
灰袍青年看见他眼中的森然冷意,心下一凛,随即笑意尽敛,沉着脸再次下令道:“杀了他们!”
这样的气场和眼神,绝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去!
一众小喽啰听了命令,看见宣璟缓缓抬起剑,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提着刀枪棍棒蜂拥而上。
宣璟冷笑了一下,将安珏护在身后,提剑便要迎上去。
“你赢了。”清冷的声音在一片嘈杂声中显得格外的突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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