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小胖?”季无决还要问,旁边的温默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哎温默!等等!”季无决也催马赶上,刚刚想问的事情,一会就给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来来来,猜攻受~\\(≧▽≦)/~
☆、云出(一)
昆山脚下,乐平客栈。
这一个月,季无决一路逗猫,逗温默,竟不觉得路途枯燥无趣了。就是这温默有点奇怪,不像之前那样老是捉弄他,变得有些冷冷清清的,季无决总觉得很奇怪,看了看一本正经目不斜视吃饭的温默,放下筷子问他:“温公子你这是生病啊还是思春了?若是思春,你别急啊,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给你找媳妇。”然后凑近温默,“若是生病,你也得告诉我怎么了,我好给你治治啊!”他的气息热热的扫在温默的耳畔,温默的耳朵霎时红起来,手指一翻,拿筷子尾抽了一下季无决的脸。季无决毫不在意,盯着他红红的耳朵哈哈大笑。
温默微微低头吃着自己碗中的东西,吃相规规矩矩,季无决盯着他因咀嚼而微动的脸颊,温默的侧脸也很好看,光洁的额头,高挺的鼻梁,红润的薄唇,玉琢一般的下巴,线条流畅极具美感,垂在脸边的几缕头发,让他看起来有种温润如玉的高贵感,惹得季无决想使坏的心是压也压不住。他想了想,让一个男人卸下防备,除了女人,那就是酒了,于是他说:“温默,陪我喝两杯行不行?”
温默抬眼看了看他,“喝酒你喝不过我的。”
季无决眉毛一挑,“哦?你很经常喝酒吗?看你一副贵公子的样儿,我以为你家必然家教甚严不会让你喝酒呢!”
“我喝酒,没有人会管的。”温默放下碗筷,拿巾子擦了擦嘴,“我是孤儿,谁管我喝不喝酒。”
季无决自知失言,只好转移话题,“那你酒量想必不错了?”
温默想了想,说:“我还没有喝醉过。”
季无决正想说不可能,突然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温默手里那壶醉红楼,暗自偷笑,说:“那最好,咱俩喝几杯,可别说我故意灌你。小二!两坛桑落!”
酒很快就上来了,季无决给温默斟酒,自己端起酒杯,说:“我干了,公子随意。”温默看了他一眼,端起面前的酒杯,顿了片刻,然后一口喝下,只觉酒香清冽,入口醇厚绵甜,放下酒杯时往季无决那边推了推,季无决会意,又给满上了,“好喝吧?这酒比你喝的醉红楼,如何?”
温默点点头,“嗯,确实好喝。”说罢,又一杯下肚。
言古是从来不让季无决喝酒的,他说酒醉误事,每次抓到季无决偷喝酒,季少爷都会体验到言古独家的花式单打,可我们季少爷是什么人物啊?越不让干的事,那是抓心挠肺越想干,酒楼里每一种酒他都偷偷尝过,他想,这温默肯定让人给骗了,醉红楼是什么酒啊?那是青楼里花姑娘才喝的酒,酒味闻着浓,可喝上十坛都未必会醉倒,姑娘们自己喝醉红楼,让恩客买棠花谢之类的烈酒喝,对饮之下不至于比对方先倒,也就是拿来骗骗冤大头,倒让温默以为自己是个千杯不醉。季无决有一口没一口地抿着杯中酒,饶有兴致地看着温默。
这桑落酒始于刘白堕,因其常于桑树落叶之时酿酒而名之桑落,有道是“不畏张弓拔刀,唯畏白堕春醪”,这酒虽不是很烈,但是入口绵柔,让人忍不住多喝。温默才不过喝了四五杯,脸上就飘上两朵红云,眼神迷离,说话倒是还利索,喝一口就说一句:“好喝!呵呵呵!”然后又喝一口,跟个孩子似的,还把酒坛子抱在胸口,季无决伸手去拿,他还啪一下在季无决手背上狠狠一拍说:“我的!”季无决都有点坐不住了,这温默吧,虽然对着季无决是有点小无赖的意思,但是正常的待人接物中还是能看得出是个有几分傲气,性格又颇为冷清的人,季无决只是想趁温默醉了逗逗他讲几句真心话,没曾想温默醉了之后,真心话还没说,倒先耍起酒疯来。
季无决微微靠近温默,“哎,你这家伙平时装得挺好的呀!一喝酒怎么变了个人的样子?”温默抬眼看着他,突然笑了。
季无决从没见过温默这样的笑容,单纯,恣意,没有丝毫保留,笑意溢满整张脸,眼角眉梢尽是快意,一口齐齐白牙衬着薄唇,脸颊酡红,季无决的心猛的一跳,觉得有点口干舌燥,他劈手夺过温默的酒,“不许再喝了!”温默疑惑地盯着他,然后自己站起身来,身形微晃,季无决以为他要动手呢,谁知他一伸手,稳稳把桌子抬了起来。看了看桌底,又稳稳放下了,然后去抬隔壁桌子。
他这到处翻的样子是...在找酒?季无决惊呆了,好在店里只有他们一桌客人,小二和老板夫妻俩也都看呆了,不太明白这个到处乱抬东西又轻拿轻放的人到底想干嘛,就这一小会儿,温默已经抬完几张桌子,走向柜台,老板堆起笑,“这位客官是想......”话没说完,温默已经一把将老板娘的裙角掀起来了!还煞有介事看了看裙底,没来得及松手,只听啪一声脆响。
唉,自作自受,季无决背着温默,小胖走在他身边,打着哈欠,“我就睡了一觉,你们真能惹事啊!这下好了,赔钱不说,马都送了人家,你是不是蠢哦,赶紧跑了不就行了嘛!还巴巴给人赔钱。”“你这傻猫,我季无决是那种人吗?再说了,温默轻薄人家,说到底也是我的错,钱是替他赔的。”
背上的温默此时倒很安静,方才他杵在人家客栈门口,抱着柱子不肯走,季无决哄了许久,说带他去别的地方找酒,好说歹说才骗得他跟自己走,温默左脸上带着个红红的掌印,温顺地趴在季无决背上,脸靠在季无决肩上,闭着眼,突然低低地叫了一声:“娘。”
季无决愣了,“温默,你醒了?”
“娘?”
季无决有点乐,“温默?默默?小默儿?小默儿乖,我是你爹,叫爹好不好?”
“娘?”
温默语气软软的,带着点鼻音,还带着点哭腔,季无决掂了掂往下滑了点的温默,毫不扭捏,“哎~”
“娘?”
“哎!”
“娘。”
“嗯!小默儿乖~”
就这样温默一路叫季无决一路应着,走了一段,见前面有个破茅草屋,季无决叹了口气,哎,将就吧。“小胖,你看看能不能弄点茶水来,咱们给温公子醒醒酒。”小胖应声去了。走着走着,季无决突然觉得自己脖子有点痒痒的,好像有温热的水滴顺着颈侧流下来,他转头看向靠在自己肩上的那个脑袋,“哎我说小默儿,睡就睡,可不能流口水...”话没说完,他看见了那些小水滴的来源。
温默在哭。
温默的眉头微微皱着,泪水从他闭着的眼渗出来,流到季无决脖子上,他又叫了一声:“娘。”
这回季无决再没应声了 ,他沉默地,背着温默进了那间破茅草屋。
☆、云出(二)
这草屋应该是不久前还有人居住的,屋里没什么家具,还不算特别破败。季无决把温默放到墙边的干草堆上,掏出他怀里的巾子,半跪在他身边仔细地擦掉他脸上的泪痕,擦完刚想撤手,温默却一突然把抓住了他的右手,睁开了眼盯着他。
季无决有点无奈了,这又是哪一出啊?温默手劲很大,季无决挣了两下,没挣开,只好伸出左手去摸温默的头,一边说:“温默乖啊,哥哥去给你买好吃的,你撒手好不好?”温默侧过身体,把季无决的手揣在心口,眼睛又闭上了,嘴里喃喃着说:“不要走。”
季无决有点心软,“好好好,不走不走。”顺势就躺在温默的身边,枕着左手,打算等温默睡着了松手,结果没一会自己倒先睡着了。
温默已经很久没有梦见自己的母亲了,在梦里,他还是个小孩子,母亲背着他,四周一片白雾茫茫,他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母亲也未曾回头来看他,但是母亲的背好温暖,如果可以一直走下去就好了,可是走着走着,又走进了那片混沌的黑暗,母亲也不见了,他一边跑一边喊,听得见母亲的回应,却总是看不见母亲。终于,眼前出现了光亮,他朝着那亮处跑去,终于看见了母亲,她被一根锁链挂在半空中,身上到处是伤口,每个伤口上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色的虫子,她的眼睛一直看着温默,满是哀戚和痛苦,嘴唇一直在动。
“默儿,快走。”
“娘!”温默想走上前去救母亲,却一脚踩空,坠入深渊之中,母亲在他的视野里越来越小,他惊慌无比,想喊,却喊不出声,后背传来一阵猛烈的撞击,温默一颤,终于从梦魇中醒来。
此时已是月上中天,温默一睁眼就看到季无决的脸,月光皎皎,给季无决的脸镀上温柔的一层白霜,浓密睫毛像小扇子一样盖着他的眼睛,虽然睡着,可眉宇间的英气勃勃不减分毫。这是第一次噩梦初醒时有人在身边,温默心中那种惊慌很快退去,季无决的睫毛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睛。
季无决一醒,就对上一双黑亮的眼睛,如同养在水中的黑濯石,他试探着问:“温默?你酒醒了吗?”温默并不出声,依然定定地看着他,两人的鼻尖相隔不过两寸,呼吸相闻,温默还抓着季无决的手没有放,不知道是月色太温柔魅惑人心,还是温默澄澈明亮的眼神太动人心魄,季无决此刻不想转开眼,反而缓缓向温默靠近了些,鼻尖触着了温默的脸颊,他抬了抬下巴,吻上了温默的唇,柔软温热的触感让季无决的心跳的飞快,温默的嘴唇动了一下,季无决突然醒悟过来,猛一退,抽回自己的手,慌乱地起身,“我,我,我先,呃,那个,去一下,给你买酒,啊不是,我去弄点水给你。”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走出来的,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走到了河边,他捧起水狠狠洗了把脸,魔怔了,一定是魔怔了,自己刚刚都做了些什么啊,喝醉酒的可不是他季无决,那种温柔的触感仿佛还在他唇上,让他这辈子第一次为自己做下的事感到懊悔和羞耻。他在水边坐下,实在不敢马上就回去,只好望着泠泠水面发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