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要推开易轩,就被他一把拉入怀里:“是我愚钝了,是我愚钝了。”易轩的身子似乎是在颤抖,“以秋,你可晓得,我有多欢喜。”
“易轩,我心悦你。鱼离不开水,月离不开夜,我……离不开你。”在此之前,我从未想过自己会与情爱沾边。经历这番心动,我开始真正明白那句“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是个意思,即便红尘千殇,争先赶赴其中的人也络绎不绝。船到桥头自然直,情到深处无所惧。
“以秋,求你再说一次,再说一次。”耳畔响起了易轩的啜泣声,他手上又增了一分力。“易轩,我心悦你。鱼离不开水,月离不开夜,我离不开你。我心悦你,想与你在一起。不求朝朝暮暮,但求你心有我。”
我知此番话语动情,我可万万没想到会惹得易轩泪落不止。他抱着我死活不肯松手,央我又说了几遍。人真是奇怪,刚强时踏刃而行,血盈满刃也不会动一动眉眼;若软弱起来,只消几句话就可让其泪流满面。
这一夜过得甚好。
*
尧镇是一块富庶之地,往来客商络绎不绝。这清丽山水之间孕育出来的人也是眉清目秀,俊朗飘逸。远远看去,与那出水芙蓉,山中修竹一般。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我此时此刻却无心赏美。
以安和以春还没找到,这里又添一处麻烦。街头人来人往,我回头看了一眼跟在后边的易轩和黎赐箫。他俩脸上都挂着笑,这笑容却让我觉得很不自在。
今早在客栈吃早点时,他俩都毫不留情地将对方狠狠嘲讽了一番,若非我及时拦住,还不晓得后面要发生什么事情。这才刚出门没一会儿,他们又像没事人一般站在一处好言好语,微笑以对。我着实是不安得紧。
半日又过,问了不下百人,仍旧毫无头绪。若非以安一事,夏念真引我到处又有什么目的?看着涌动的人潮,心上莫名一空。我问了头发花白老人,也问了过路衙差,就连那蹲在路旁乞丐我都不曾放过,可就是探不到关于以安和以春的半点消息。
“以秋,时候差不多了,回去休息一会儿。”易轩上前扶我。找不到以安同以春我自然是没法休息的,我轻轻推开他:“今天早上出门晚,此刻我还不觉得累。”
黎赐箫道:“以秋,你像这样找下去时不行的。”易轩对黎赐箫本就不满,如今黎赐箫又当着他的面此般唤我,易轩的脸色又难看了一分,可能是碍于我,易轩并未发作。
“尧镇虽然只有六条长街,但经多条巷子连接,这道儿可就添了许多。此般人来人往,你只在这一团询问,费力大而收效甚微,着实不值得。”
“泰王,是你的记性不好还是我先前没说清楚?”易轩的声音冷得厉害,颇有一番王者的霸道之气:“以秋的事用不着你管!”路人皆投来异样的目光,一些碎语入耳,我的脸颊不禁一热。
“七弟,有些事他忘了,可是你没忘,我也没忘。”我越发看不清黎赐箫脸上的笑容了,“现在可是在大街上,你别那么严肃。更何况我只是想帮以秋快点找到他的哥哥和弟弟,别无他意。你不必如此紧张,你知道的,我不会害以秋。”
“以秋,你过来,我有事告……”易轩沉着脸,拉我欲走,他口里未说完的后话被黎赐箫堵了回去:“七弟,我劝你再考虑考虑,可别像当时那般冲动,如若不然,可又要生出祸事啊。”黎赐箫的目光利得很,可他嘴角的浅笑却温柔。
虽然不清楚他二人打的什么哑谜,但我总觉得这里边没什么好事。易轩止了步,依旧没有松开我。黎赐箫笑道:“以秋,我方才想到了一个省力且有效的办法,你可愿一听?”
“自是不胜感激。”我大喜,若他的办法有效,我定要好好谢他一谢。易轩松了手,任我上前。“城门口是进出尧镇的关键之地,也是来往客商的必经之地。你只需将画像贴到城门口,以金银买取他二人的下落。”黎赐箫笑而看了易轩一眼:“有钱能使鬼推磨,纵使他们不知,也会因赏金而四处帮你探寻。即使……他们可能找不到你兄长的确切下落,但能买点其他线索也是好的。”
一语惊醒梦中人,此法不错。我忙道了谢,直奔城门口而去。易轩和黎赐箫交语了几句,亦快步跟了上来。城门口的衙差个个凶神恶煞,黎赐箫上前亮了亮身份,他们立马软了下来。点头哈腰,满脸谄笑。
画像贴上墙,四个守门衙差张罗一番后,民众们渐渐聚了过来。一衙差扯开嗓子吼道:“谁能提供这画像上人的线索,赏银百两,赏银百两!”
众人议论开去,对着画像指指点点。易轩的脸阴沉得厉害,黎赐箫却笑得无比灿烂。衙差忙又补充了一句:“要真实可信的线索,若有欺瞒,定抓去吃一顿板子!”
议论之际,一个满头生了癞疮的人挤到了最前边,他虚着眼睛看了看两幅画像,忙道:“差爷!差爷!我认得他们!”
我激动得直接奔了过去:“他们现在在何处?”易轩和黎赐箫,连同那衙差也聚了过来,黎赐箫道:“你先说一说画像上画的是谁?”
那人抠了抠头顶的疮疥:“代长善的两个儿子,代以安和代以春。”
“他们如今在何处?”能说出代长善的名字,想来他定与以安有些关系。那人又挠了挠大腿:“麻河村,他们就住在那里。不过现在不在了。”
“什么意思?”这短短几字就像一盆冷水,倾顶而下,将我浇了个透心凉。“半个月前,他们突然失踪了。”
“失踪?”我心上一紧,那衙差见我脸色不好,呵斥了一声:“你要是敢胡言乱语,小心你的屁股!”
“不敢不敢!我先前真的见过代以安兄弟两人,还见着他们去给死去的爹娘和二弟上坟呢。半个月前我生了这倒霉的癞疮,想朝代以安求一帖药治一治,上门才发现,屋里没有人,我在屋外等了几天都没等到。”
“你方才说他去给谁上坟?”不安和紧张一点一点在我的心里汇聚,刚才是我听错了么?是我听错了么?那人警惕起来,迟迟不应声。我急中带气又问了一遍,“他们去给谁上坟?”
易轩拉着我,“以秋,别问了。”此种情况我不可能不问,那人眼里尽是惶恐,衙差提着他的衣领,呵道:“再说一遍!”
“给他爹娘和他二弟……代以秋。”晴天霹雳大抵就是这般。我的脑袋一空,“代以秋,代以秋,我就是代以秋……”除了反复叨念这个名字,我竟不知作何言说,筋骨撕裂的痛楚开始蔓延,疼得我眼眶盈泪,“你胡说的吧?我就是他二弟,我就是代以秋,你怎么能说我死了?”
“你胆子还不小,竟敢胡言乱语!”衙差一脚将其踢倒在地,那人连忙叩头,“差爷,差爷,我真的没胡说。那代以秋早在四年前就死了!真的死了,这件事整个麻河村的人都晓得,我真的没胡说呀!我也没有那个胆子来骗差爷您啊!”
“他是如何死的?你能否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讲清楚些?”我强撑着气力,努力抑制眼中的泪水。“以秋,够了。”易轩上前阻我,我信手推开他,“不够!你知晓这事,我却不知!”夏念真既知此事,若要说易轩不知,打死我,我也不信。
“代长善好赌,五年前赌输了,没钱还,赌坊的公子就把生得文弱的代以秋抢了去抵债,代长善的妻子张氏气得就此一命呜呼。可那代长善仍然不长记性,没过多久又去赌,又欠了一屁股的债,被人打了一顿,没过几天也死了。代以安恐赌坊的人来追债,就带着代以春把代长善两口子运到麻河村安葬。差不多过了一年,他们又把代以秋运了回来,和那两口子埋在一处。后来我才晓得,代以秋是被那赌坊的公子活活折磨死的。他们守了一个月的丧就走了,这一走就是好几年,只昨年清明时,代以秋回来上过坟。”
“差爷,我说的全都是真话啊!您放我走吧,赏金我不要了,我不要了还不行嘛!”黎赐箫扔了几锭金子与他,“你既说的是真话,这赏金自然还是要给的。”那人抓起金子,“谢谢公子,谢谢公子!”拜了三拜,跑开了。黎赐箫又信手扔了一锭金子与那四名衙差,“多谢王爷,多谢王爷!”
话音绕耳,可我还是不愿相信。我转头就往城外奔,易轩和黎赐箫齐齐挡住我,“以秋!”
“七王爷,这一切你早就知道吧?你一早就知道代家有三子,你也一早就知道代以秋早就死了!所以对我寻找以安一事,你一直有诸多阻拦……”无助、愤怒压得我喘不过气来。我信以安,以安骗我;我信易轩,易轩也骗我。这些年来,我竟活在一个又一个谎言里,活成了一个笑话。
“以秋,你先冷静一点,你身体不好,不……”第一次,我感觉这话无比虚假。不是代以秋,代以秋死了,以安不是我兄长,以春不是我弟弟。那我是谁?为何以安要让我背负代以秋这个身份活着?现在为何又要丢下我不管?我的脑袋疼得厉害,可是这些问题又争先在我脑袋里跳动。这一切,我需得弄个明明白白,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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