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胡子斥责他乱说话,揪了他便要作打,若马青不争不抢,又如何能走到今日这地位?再者保家卫国本就是天职,哪能随意说是争强好胜,真要是这样,恐怕还没拍冯兆如马屁来得快!
“你这是小人之心,再说看我不撕了你!你可睁大你狗眼瞧瞧,这次若没马副将等人,那就是给你收尸了!王八犊子黑心肝的!想想当时是谁的人舍命救了你,你倒好说了风凉话,陆照阳可是将自个脸伤了,能不能好全倒还不知,就你个臭小子在这搬弄是非的!”
“又不是我要他救的,要他多管什么闲事,我又没死!”
黑胡子啐了此人几口唾沫,差点打了起来,强被分开后又谁也不服谁,马青一人责了十几军棍,即刻执行,教训他们二人没点眼色,坏了规矩,到处裹乱。
他一挥手,将几尺长,四指宽的黑油棍棒交给陆照阳,道:“你来。”
陆照阳只看了那两个人一眼,便瞥了过去,接过沉沉一棍,丁点没犯犹迟,毫不含糊打了第一下,那嚼嘴的汉子即刻鬼哭狼嚎起来,咒骂起陆照阳,说他定是听见了,故意下狠手,报私仇!
他叫喊凶狠,陆照阳却是眉也微皱一下,也不乏力,那人挺了几板子后便老实了,这别的人摇头咂嘴,看得慌,心道此人嘴也太抽,而这陆照阳被骂成这般也不动怒,倒像是他骂他自个的,陆照阳也打他自个的,井水不犯河水般。
到头来还是此人先软了骨头,血迹横溅,还未到数便倒地不起,还未等马青言语,陆照阳已示意左右将他重新架起来。
各人皆打了个寒颤,这陆照阳别真是在报私仇似的。
刑完,马青扬手落在他肩上,叫他去歇歇,处理处理伤。
原是他猛然出了一身汗,面颊自眼角至面中斜切一道伤痕,汗带了血流到脖颈,张手染了衣襟浅浅淡淡的血腥色,无怪乎有些人打了颤,是被他面容鬼拧吓得,想来一一张空空的脸,半边流了血,手底一条棍子也将人打出了血,不知道这面上的是不是被他打的人身体里流出来的。
陆照阳察不出痛来,未曾挪下一寸眉,任凭大夫大胆对着伤口。
一会出来,百夫长见了他哑着声便道:“我问过阿金,他们在路上便失散了,孩子也在他手上,不知道到哪里去了。”
陆照阳不言语,百夫长继续道:“阿金道当时情况危急,谁也不曾料到会有这事,当时只叫他快跑,逃命要紧,别的皆顾不上了。”
“多谢,我会再去别的营帐里问问。”
百夫长苦笑一声,想他为寻骨肉也跑了几乎整个帐子,声音都坏了,却一点蛛丝马迹也捻不到手,皆到不曾见过阿雪二人去了哪。他还劝陆照阳别心急,“清扫出来的尸体也没他,我倒想没便是好事,指不定他与我孩子在安全地方躲了起来。如此一想我倒也放心不少。”
说罢长叹一口气,陆照阳也未多说,又挨个问人去了。
过了一晚,不知听到哪边说的,昨儿几个兵士带回来一发高烧的一岁大的孩子,也没个亲人在,便只好先行安置在大夫身边。
这百夫长一听消息,睁大了眼即刻便说那是我的孩子,不过几息捏着拳头道不行,我得先去瞧瞧,再去告诉阿金。
他叫上陆照阳一道去,说倘若真是他孩子,那阿雪的下落也便知了。
百夫长疾步走过去,等不及掀了帐子,看了几眼,什么话也不说立马退了出去,背过身道:“是我的孩子。”
他原是哭了,却怕没面子才背过了身。
陆照阳静听了会,猛地握紧了拳头,压低了声问大夫可还看到这孩子身边的郎君,瘦瘦小小的,瞧着也不大,孩子是他带着的,没道理只见小的不见了大的。
大夫说只有小的,你去问问昨儿的人,就是带他过来我这的。
陆照阳问了样貌名姓,一个帐子一个帐子翻找,终是找到了那几人,他们道是有个小郎君将孩子交给他们了,瞧着瘦弱,面色也不好,叫他们一定要把孩子送还给金铃儿那,他们一听是百夫长的孩子,不敢怠慢。
“我们还劝他赶紧跟我们一块走,可他怪怪的,说什么都不肯,说要等人回家去。”
“他这么说?”
他们点头,说约莫这会一个人在家罢。
“这会能等到什么人呢,城里的能撤走的都到这来了。可别自个弄得饿死了。”
“饿不死。”陆照阳打断这话,道了谢,转身便走。
他心里高兴,却不是终于寻到人的下落心安了,而是因阿雪竟在家等他,城荒了,人空了,他却还在两人的家中苦等。
这一瞬陆照阳是想不见阿雪苦苦捱过的日子,只想这家像是荒坡开得唯一的一朵花,而他是荒坡唯一的蜜蜂,专采了这朵花的蜜的。
陆照阳心底有种异奇的兴奋,在这一瞬中他无比确认现在及今后他都一手握牢阿雪的影子,或者说是阿雪自愿锁在了他身边,而他笃定这关系位置永久如磐石。
他正这么想着,踏着洁白一片的雪,迎着他往家中走去。
陆照阳停在院中,叫了一声阿雪,不过多久,阿雪撑着门框,两相对望,阿雪叫他名字。
“陆照阳。”
阿雪瘦了,摇晃着向陆照阳走过去,直到走到等了许久的人面前,不想陆照阳突然抬手扇了自个一巴掌,直把伤口打裂出了血,一下糊了半张面,活像是罗刹鬼出世。
阿雪叫起声,小心拉着他手责怪他为什么要打自己。
“你脸怎么了?怎么成这个样子了?”
“无事,会好的。”陆照阳笑笑,阿雪奇怪,问他:“我方才看到你,你也看到我,你是极高兴的,怎么一下子又不开心了起来?是你疼么?”
“我……”陆照阳欲言又止,阿雪抬起左手,轻触了一下那道伤口,指尖一点红,陆照阳覆在手上,如此便是两手相叠,合在脸上伤口处。
阿雪轻声问他:“你怎么了?”
陆照阳摇头,“我只是觉得对不住你。我原可以早点来。”
他曾来过这,但想阿雪必定不会留在这,因此他一次也未猜疑,只在外头寻他下落。
他想人都是要逃命的,阿雪也是,自然不会继续留在家中,这也是陆照阳为何听到那几人的话心中陡然升起快悦之感,那一刻像是二人心意相通,从此变做一人之心似的。
陆照阳在阿雪的心里远超过别的一切,比如一生只一次的命。
可就当他沉浸于此,晕眩地想阿雪是如何深爱于他之时,阿雪出现了,他心心眼眼的都是陆照阳,不问一句你去哪了,不怪他怎么这般晚了才来。
便在这时,陆照阳想到倘若当初阿雪跟着金铃儿一块逃了出来又如何?
也是此刻,他摸着瘦小干燥的手,他的血沾在阿雪手心肉,才想得到这样一个人是怎么过来的,阿雪要忍受外头随时破门而入亡于刀下的恐惧,他带着一岁的孩子,还不能叫人觉察,他们躲在家中哪里?
柜子里?
床底下?厨房边角?
阿雪待上好几夜,不敢动。
他吃了多少东西?又喝了多少水?
陆照阳皱着眉,他见阿雪干裂的唇,困倦的眼,但是衣裳是新的,身上是干净的,这让他涌上数不清复杂的感受,可立马他又明白,他只是突然变得很难受。
陆照阳为阿雪难受,他从来跟着受苦,看不到头似的一年接上一年,是个被折磨的人。
“我要告诉你,方才我才明白,我原是不好的人。”
“为何?”
阿雪不解,两人都忘了伤口流血的事,他迫切想要明白陆照阳的心,哪怕要先把他自个的剖出来给陆照阳看。
但是陆照阳摇头,说我不要你的心。
“我们换换,我把我的心给你,你捏碎它也好,切开它也好。都任凭你处置了。”
“我不行。”
“嗯。”陆照阳发出声,亲了又亲阿雪沾血的手心,比起阿雪的谦卑,陆照阳自个明白他还在高高的一端上,看似伏下了身,却恬不知耻地为着阿雪的退让忍耐沾沾自喜。
可他沾沾自喜未有多久,一个浪潮打了他是清醒,世间未有一样东西是能比得过阿雪自个的命的。
首要的,阿雪要保护好他自个的命,要像他爱陆照阳一般,为了这条命牺牲任何一处尊严,爱与情。
只要他活着。
陆照阳道:“阿雪,从此往后你记着,再有这样的事,你千万不要等我,不要再等我,你一定要走,一定要逃。”
阿雪睁大眼,似懂非懂,一会懂了,没有像往日反驳陆照阳。
他好像明白陆照阳为了什么才说这样一句话,又仿佛窥见到了门打开的另一面,陆照阳并非自暴自弃屡次推开逃避,而是一段常人所受挣扎,为了所爱做的决定。
陆照阳的整颗爱都在里面,而他所爱是自个——阿雪托着心,开心地想。
(可劲矫情而黏糊的爱情
矫情是谁?)
☆、87
陆照阳背着阿雪,阿雪一开始有些不太好意思,脸上羞羞的,说会被人看到,陆照阳问他哪来的人看到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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