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正如陆照阳所说,人也见不到了,其间倒有个好消息,这城里的人终能各回各家去了,家中屋子毁了的可暂缓归家,仍旧住在客栈中,但需得一月内将屋子修缮好,因此酒铺中走了一半的人,铺子里都亮堂了许多。
一些人刚走,金铃儿便腾出了间空屋子,让阿雪一个人睡,“你睡这,不要和人挤了,住着也方便些。”
阿雪谢她,在还没将人完全撤走,他就暂时住下帮着照料生活上的事,还要陪金铃儿的孩子玩闹。
太阳好了,吃罢了饭,金铃儿和他就坐在院中缝补,谈谈话,别家娘子见了阿雪会这功夫都惊奇,说他一个小郎君居然会咱们这精细的活。
金铃儿道是自个教的,我这徒弟还不错罢?
他们都点头应和,说你这小徒弟真不错。
阿雪红着脸被夸得支支吾吾,不敢言语,这一下好几人跟他亲近起来,说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像小郎君这样干干净净的,咱们这啊糙人多,嗓门也大,缝补的事还都觉得不管他们的事,可也不想想这衣裳坏了可是要补?也不知当时坏了洞,可是怎么急得转的!
阿雪也与她们亲近起来,说这活是为了他兄长学的,兄长辛苦,他便要多分担些。
她们听了,话多起来,拉着阿雪问东扯西的,好难得一个平静日子,猛然一想却和事发前并无两样,只是话中又多了某些事。
金铃儿乐意看他这般,曾想阿雪一天到晚总想着那陆照阳转,也该透口气跟别的人说说话了,省得那陆照阳洋洋得意的。
这拉家常的日子也没过多久,渐渐屋子修好了,人也都散了去,想来一晃眼竟是一月有余,路上拉拉杂杂化的雪,如今翻动两下也见不着曾漫雪遍地的红了。
金铃儿和阿雪在门口晒太阳,天天见街上热闹了起来,正是悠闲度日懒散日子,不想这百夫长与陆照阳回来了。
猛然映到眼睛里,阿雪傻愣愣都不知如何反应,还是金铃儿眨了一眼,就将孩子往他阿爹怀中一放,将二人迎了进来。
金铃儿笑道:“今儿倒是个大喜,突然回来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百夫长逗了几下孩子,又还给了金铃儿。
她觉得奇怪,看看陆照阳再看看夫君,问:“你们有事要说?怎么脸上这般丧气凝重的?可是月前的事,朝廷那要发落了?”
一听有发落二字,阿雪上前悄悄抓着陆照阳,陆照阳低头,阿雪抬头,眼睛就撞上了,随后陆照阳反握住阿雪的手。
百夫长在那头叹了长气,金铃儿见不得人这样,训道:“这有话便说还叹口气是怎么回事?你叹了气我就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了不成?”
她皱紧眉,戳了一下百夫长,瞪眼道:“你倒是说呀,再不说我可不听了!”
“此话说来也不长,是跟月前的事有关。”
金铃儿心中一紧,忙问:“要发落了马青?”
“倒不是发落。”百夫长摇头,“跟他确实有关。”
“太后娘娘已接到了冯将军的折子,知晓咱们这的事,论理我早也准备好了责难,但奇怪的是太后娘娘只字不提这事,却说马副将是社稷栋梁,要马副将进京听赏,还说咱们跟着他的也有赏,也要一并进京去。”
“那……”金铃儿奇怪道:“这么说你和陆照阳也都要去了?”
百夫长点头。
此举一出,金铃儿心里泛起一股不知意味,想也想不通,阿雪更是心惊胆战,只想了要陆照阳回去,谁不认识他?一眼就认出来了,到那时身份暴露,岂不是灭顶之灾?
他急着问马副将替你们答应了?
“就是不想也不成,这下得懿旨还能违抗不成?”
“但想来功劳最大也该是马副将,我兄长也不过才来这点时候,一年两年的,何必麻烦去都城领了去呢?便说不要了,不受赏也不成么?”
百夫长摇头。
阿雪血色尽褪,如此便是连回转的余地便没了。
他猛地盯着陆照阳,陆照阳显得平静,与他同看,像是气氛不好,金铃儿打着笑道:“这行赏是好事,何必担忧呢!还怪怪的,难得你们二人都来了,说这没意思了,不若说些别的,聚聚到是重要!”
说了便拉着百夫长享受天伦之乐,阿雪见他们走远了,拉住陆照阳,怕是他要走,几乎趴着上去,冲冲道:“刚才说的是真的么?你们真的要去见太后?”
陆照阳道是真的。
阿雪不信,说骗子,你才不会去,你从那逃出来离开,一回去了可不是自投罗网!
“可旨意不可违,太后知道我们每个人的名字。”
陆照阳平静道。
“你会死的。”
“我想过。”
阿雪闭上嘴,低下了头,陆照阳攥紧他的手,被吓得一下就冰冰冷了。
“如果——”陆照阳有些犹疑,紧盯着阿雪脸,忐忑道:“如果我将这道疤留下,将它重新扯开来,我的脸就好不了了,他们见了我也不会觉得我是陆旦了。”
“什么?”阿雪问,“你想要将自己的脸毁掉吗?”
(要开新地图啦~终于终于要写到回去了,都城会有老朋友等着,还有一直存在前期话里的新朋友们,待我慢慢写来~
没有多角恋,没有多角恋)
☆、89
阿雪不明白陆照阳为何要做到如此地步,他应当能有千万个理由躲过这次灾祸,说自个病了,病得快要死了,下不了床榻,谁会真的在意那进京里头一个籍籍无名的小小兵士呢?
然而未待阿雪搞明白,便知道陆照阳一时疏忽大意,傲慢轻敌,那侧脸上又新添了一道自嘴角向上飞出的伤。
阿雪不敢碰他,一味地沉默不语,陆照阳求他说上几句话,阿雪幽幽道:“我只是有些不大懂你了,何必假的弄成真的呢?他们又不会真的在意你是谁。”
“可是我很怕。”陆照阳低声道,他很低落,不像平常。
阿雪抿唇,不知道他怕什么,或是什么东西叫他这般宁肯往自己脸上招呼,也不愿去假装做成某件事。
阿雪问理由,问陆照阳有没有在意过自个,“别的人以为你是疏忽大意伤到了,可我知道!你这么对待你自己,你想过我么?你坏你自个的脸,难道不也是在打我,往我心上戳么?”
说完了话,他连质问都像是软绵绵说着私语,他猛然一阵无力,将手上膏药瓶子扔到了陆照阳怀里,气道:“我也白吃力不讨好了!这药谁晓得你不会偷偷擦掉呢!”
陆照阳无从答起,如何告诉他,阿雪锤他,揍他,打了一阵子发也乱了,出了一身汗,双眼瞪着,似是要人说出个叫人信服的道理来才罢。
待他打完了,出了一阵气,陆照阳才慢慢答道:“我不知该如何说起好……”
阿雪一听便撇过头,认他是在敷衍,他道没有,阿雪快速挪了下眼,咬着下唇。
“我怕的是我的家。”
“你的家?”阿雪一愣,万想不到是这样一句话,在他眼里见到的此刻,陆照阳虽是笑着,却叹了口气后,眉眼忽地下了一阵雨,分不明半嗑的眼里流露的是什么。
阿雪确实不明白为何怕得是他的家,陆照阳总说他的家的好,他的阿姐,他的阿妹,他的阿娘阿爹,没一个不是好的,他们在都城是人人口中都知道的陆氏,几世显贵的人家,没道理陆照阳却是怕了。
他不懂,若是陆照阳不说明白,不告诉他,即便是肚中的虫子,也并非什么都能通天知晓。
不知道世上是一个眼神,一句意犹未尽的话便能领会的默契好,还是像他这般来来去去,有些事总也没办法通过自个的耳,眼睛,甚至心就能知道,因此每回都要追问的好。
他笨啊,便只好厚着脸皮问。
怎么了,为什么,所有的话都指向于他没法与陆照阳达到同一步调。
但陆照阳从来不烦他,就像是阿雪有意识在问了后没办法得到回应便不再问了一般,兴许走了这么多路来,烦倒也没那么重要了。
倘若是个聪明人,大约也明白陆照阳说什么了,彼时必是心疼地宽慰他,抱住他,可阿雪睁着眼,甚至假装一次高深莫测地点头也没有,听着他问的陆照阳看到的是一个努力亲近的影子,徘徊在他周围,这时陆照阳感受到一阵熨帖,他知道有这么一个人足够关心他,正努力听他说的话,转着脑瓜子分出那些普通的词里饱含的别的意味。
因此陆照阳开始愿意说给他听,阿雪一点就会了,明白完全了。
“我怕他们消失,怕这个家因为我的缘故而遭到牵连。你觉得我恨太后吗?”
阿雪摇头,说他眼睛里没有恨,但是以前的陆照阳却是恨的。
虽是恨的,每天每夜,每月每年,他记着,念着这一切,说听到过的那些话,甚至什么话是从什么唇里冒出来。
“只是我知道,我不能去恨,也不能去报复,哪怕别的人都以为陆旦死了,但我知道我还活着,无非是变了个名头,陆家不在需要我,我也没办法再回去,哪怕为着门上一块漆,再尽不得一份力了。可我思来想去,发觉还有一样是我能做的,是保我家业百年的事——”说到这里,后面应当是句叫人陡然一颤,浸了冷水的话,而陆照阳要显出痛苦,郁闷,眼神不再坚定,一如他离家时的狼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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