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痕:“……”
徐席砚道:“今晚子时,我死或是活,全靠你了。”
御痕道:“我期望你死得比刺猬还难看。一路走好不送。”
徐席砚看着御痕光明正大地从大门晃了出去,将夜行衣一扔,拿了自己的剑就跟了出去。
“徐大人!陛下……”
徐席砚的剑在划上周礼桓近卫的咽喉时剑锋一转,那近卫冷汗直流之际只觉后颈一痛,直直倒了下去。
徐席砚收回剑柄,潇洒地还剑入鞘,道:“小五,你以前说过很崇拜我。我记得你。”而后,朝着四周喊道,“小三、小四、小八、小九!”
并无动静。
徐席砚道:“不出来么?那我便走了。你们好生保护陛下!”
暗处有一近卫欲动,另一人制止,道:“去禀报陛下。”
徐席砚闯入天牢,温亦华缩在角落里,并未受什么伤害的样子。
温亦华见了徐席砚,愣了一下,眼眶一红,道:“徐大哥……”
徐席砚拉起他的手,便往外走,道:“有力气么?走得动么?”
温亦华道:“你在做什么?”
徐席砚“嘘”了一声,道:“别说话。跟紧我。我们没多少时间。”
温亦华手上不自觉用力。他看着徐席砚的背影,那一瞬间,仿佛找到了一辈子的依靠。
二人出了天牢,一路横七竖八地躺着被徐席砚打晕的狱卒侍卫。温亦华忽然道:“徐大哥,对不起。”
徐席砚足下未停,只道:“对不起什么?”
温亦华道:“那天我说的话,只是利用你的话,不是真的。”
徐席砚轻笑:“我知道。来了。”
温亦华被徐席砚带着步子一顿,停下。他抬起头,看到城墙上布满了弓箭手。
徐席砚将温亦华拉进怀中护着,扬起剑,笑道:“不够意思啊,御痕。”
御痕站在周礼桓身边。
周礼桓漠然道:“徐席砚,杀了他,回来。你还是以前那个侍卫长。”
徐席砚又笑:“陛下,你以前可不会讲这么许多废话。”
话音一落,漫天的箭铺天盖地地朝二人涌了下去。徐席砚神情冷峻,剑光荡开涌过来的箭时,愣了一下。周礼桓一挥手,又一批弓箭手补上,箭发。
徐席砚听音辨位,终于无法顾全。在挡下射向温亦华的几箭后,被另一个方向的几支箭直直插入后背。
他闷哼一声,温亦华声音发颤:“徐大哥?”
徐席砚皱着眉,此时,一个纤弱的身影忽然闯入箭阵。
周礼桓心中一紧,喝道:“停止放箭!”与此同时,飞身而下,将射向卫修的箭尽数挡下。
周礼桓将卫修带到一旁,怒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卫修看了温亦华一眼,脸色苍白,道:“他……我害怕……”
周礼桓提剑,指向徐席砚。
温亦华感觉到一手湿热,抬起手,竟然满是鲜血,他往后一看,才发现徐席砚背上中了三箭,当即眼泪上涌,道:“徐大哥,你快杀了我,我没有骗你,我说只是利用你是真的……”
徐席砚搂紧温亦华,只紧张地注意着周礼桓和卫修。
周礼桓正欲开口,耳边被一支箭划破空气,直直射向温亦华。徐席砚来不及多想,闪身护住温亦华,背上又多了一支箭,口中迅速溢出鲜血。
温亦华惊恐地喊道:“徐大哥!”
周礼桓回过头,卫修颤抖着扔了手中的弓,口中道:“我……害怕……他……”
徐席砚咬着牙提起真气,带着温亦华飞身而起,城墙上的弓箭手愣愣地看着,竟无人再放箭。一众侍卫平日里也都喜欢这个随随意意的统领,虚虚挡了挡,也便个个捂着手臂倒了下去□□,竟就这么放了徐席砚走。
周礼桓冷冷地扫了众人一眼,道:“全城缉拿,抓不到人,提头来见!”
众侍卫领命,惶恐去了。
周礼桓抱起卫修,带回了绣央殿。
御痕下了城楼,拾起卫修扔下的弓,细细看了看,微微眯了眯眼睛。
——*——
周礼桓将卫修放到床上,道:“你不要命了么?”
卫修道:“那个温亦华……是周卞的人……我以前见过他……我害怕……”
周礼桓定定地看着卫修,良久,方道:“修儿,周礼桓对不起你。”
卫修道:“你……你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周礼桓站起身,他环视了绣央殿一会儿,转身离开。
良久,卫修起身,从后门悄悄出了绣央殿。
“很好,逼走了徐席砚,下一个,你该知道是谁。”
卫修看着眼前一脸淡然的人,道:“不知道徐席砚会不会死,他不死,温亦华就不会死。我要温亦华死。见过我在桑穰那副样子的,都该死。”
“那有何难?不要心急,慢慢来。”
——*——
叛臣徐席砚,携妖后温苏夌之弟温亦华潜逃,但凡提供线索者,赏白银千两。带其二人项上人头觐见者,赏银五千,活捉二人者,赏银一万。
温苏夌踉跄一步,握紧徽刈,眼中几乎要冒出火来。他撕了通缉令,大踏步离开。
——*——
“陛下又输了。”
棋盘上放眼望去,尽数是白子,黑子只剩下寥寥几个苟延残喘。
御痕道:“兵家言曰,以静制动,以不变应万变,陛下以为如何?”
周礼桓手中最后一枚黑子落下,御痕的白子竟在一个极其显眼的地方被围杀了一片。御痕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笑开。
周礼桓道:“孤偏要,反其道而行之。”
有丫鬟上前奉茶,周礼桓眼睛径自盯着棋盘,道:“为何不是龙井?”
丫鬟惶恐下跪。周礼桓看了他一眼,道:“晟儿何在?”
那丫鬟道:“晟儿姐姐扭伤了脚,王公公便让奴婢先伺候着陛下。”
周礼桓挥了挥手让他下去。
御痕道:“陛下,席砚毕竟对陛下忠心耿耿,陛下当真不再给他机会了么?”
周礼桓道:“孤给过他很多次机会。他既不要,死何足惜。”
御痕默默叹了口气,告退出了宫。
回到御府,御痕回房,刚关上门,一转身便被点了哑穴。
温苏夌道:“御太医,我为了徐大人一事而来,并无恶意,你不要声张。”
御痕点头。温苏夌解了他的穴道。
御痕打量了这个戴着面具的男人片刻,道:“阁下是?”
温苏夌道:“无名小卒则是。不足挂齿。御太医,我想知道,徐大人究竟为何会被通缉。还有……与他一起逃走了的人,是何身份?”
御痕后退稍许,道:“徐席砚一时糊涂,为男色所诱,不顾君臣之道劫走死囚,虽可惜了他一介人才,但此人若是不法,只怕后患无穷。”
温苏夌一愣,道:“这是……周礼桓的意思么?”
御痕稍稍沉吟,道:“我从未听徐席砚提起过阁下,抑或,阁下乃是桑穰温亦华旧友?”
温苏夌微微摇头:“周礼桓他……当真不愿意放过他二人?”
御痕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陛下断不是会徇私枉法之人,徐席砚乃是朝中重臣,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温苏夌看着御痕,仿若从未认识过此人。他讥笑一声,道:“御太医便当从未见过在下。告辞。”
温苏夌出了御府,蓦然觉出一阵从未有过的孤独和心慌。他喃喃道:“师父,离大哥,我该怎么做?”
没有人回应他。
——为师不可能时刻在你身边保护你。
他知道。
师父给他机会重生,他不可能还一切都靠着师父解决。
他握紧手中的徽刈,朝皇宫走去。
——*——
卫修情绪仍然不稳,不时追问周礼桓温亦华可有抓住。
周礼桓问卫修:“修儿,你可记得初到难迦,师父要你做的事?他说……”周礼桓轻笑一声,“他要你用小小的扫帚将所有的石阶都打扫干净了,一尘不染,方考虑收你入难迦。”
夜晚的风带着些凉意。
周礼桓看着窗外并不太圆满的月亮,耳边传来一些杂乱的虫鸣声。
他听到卫修说:“你是在嫌弃现在的我脏?你是岚邑天子,做什么都是对的。何必勉强留着我在这宫中,脏了大家的眼睛,也碍了这原本干净的地方。你若是还能念些过去的旧情,就让我离开这里。若是觉得让我活着会辱没了你的名声,便直接赐我一死。”
“若是你下不了手,便让我离开吧。我太累了,礼桓。”
——*——
风似乎愈刮愈大了。
砰地一声,窗户被吹开,御案上堆着的奏折哗啦一声尽数被吹到地上。
周礼桓起身,关了窗户。俯下身去收拾。
杂乱中露出几本朱砂几褪,显是很久之前批阅的奏折。
周礼桓拿起来,上面的字体非常隽秀。
——陛下,此议不可准。鉴州去年大悍,今年便想大肆开荒,这无异于自取灭亡。
——嗯?要我说么?我觉得提尚书公子为好。尚书公子虽年轻,却文武双全,有大将之风,加之他曾在边疆生活两年,定然熟知边疆疾苦,懂得惜我边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