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堂胥见将人惹急了,方悠悠笑着,将人搂进怀里,道:“如此说来,你便是温苏夌是么?”
温苏夌道:“魏堂胥,我便是温苏夌。你知道的,我是怎样坏的一个人。”
魏堂胥道:“我知道。”
温苏夌颤声道:“别傻了。我喜欢周礼桓,喜欢得无法自拔……”
魏堂胥道:“我知道。”
温苏夌抓紧魏堂胥的衣襟:“……也许这辈子也忘不了他。”
魏堂胥道:“我知道。”
温苏夌推开他:“你不知道。我很快就会消失不见。”
魏堂胥叹了口气,道:“无论如何,无论最终我们会不会有结果,我都会保护你。”
温苏夌摇着头:“我不想再无耻一次,魏堂胥,我们不会有结果的。你别喜欢我,我一点儿也不值得。”
魏堂胥坚定道:“我会保护你。”
——*——
周礼桓道:“宣御痕。”
不稍时,宫人急急入内禀报,道:“禀陛下,御太医不在宫中,似乎是出宫寻徐大人了。”
周礼桓唤来王长喜,道:“去徐府。”
周礼桓许久未摆驾徐府,徐府老管家吃了一惊,正欲下拜行礼,周礼桓制止。道:“御太医可在府上?”
管家道:“禀陛下,正是。”
周礼桓道:“所有人免礼,带孤去找他们。”
管家忙不迭引了周礼桓往徐席砚的书房走去。一路上下人们皆不敢出声。待到得门口,周礼桓示意管家下去。
王长喜正想敲门,周礼桓忽然扬手制止。
房中传来御痕的声音:“阿砚,我回去想了很久。若真相真如你所说,我们错怪了温苏夌,我亦无法安生。我有几个问题想问温亦华。”
徐席砚道:“御痕,你是我在这宫中最好的兄弟。我不想瞒你,若是陛下不相信我与温亦华,我会带着温亦华走。”
御痕叹了口气:“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们又能走到哪里去?万事逃不过一个理字。只要我们拿出证据,陛下断不会为难于温亦华。”
徐席砚握紧了温亦华的手,道:“华儿,好好回答御太医。”
温亦华点头。
御痕道:“你与温苏夌,皆是桑穰部落族人。我查过书籍,有文字记载,桑穰各族尽皆擅蛊,你与温苏夌是桑穰部落中人,即便学艺不精,又怎会为周卞利用而不知反击?”
温亦华道:“不,我与哥哥非为学艺不精,而是根本不会蛊。从小到大,被其他族人嘲笑之时,我也曾经问过哥哥这个问题,然而哥哥从不曾正面回答过我。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我的父母就去世了。十三岁的时候,哥哥和我又被周卞抓了起来,再未相见过,很多事情,也许哥哥从未来得及告诉我。”
御痕皱眉:“你的意思是,到了你们这一代,你们家族只剩下你与温苏夌二人?”
温亦华被这样一问,有些疑惑,道:“我不知道。但是,我从懂事起,就只知道哥哥。好像,从未听说过有其他亲人。”
御痕起身踱步,问及此处,他头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却又抓不住。徐席砚道:“有什么问题么?”
御痕摆了摆手,又道:“你们如何能肯定,温苏夌虽初时是为周卞胁迫,后来却不是心甘情愿?毕竟,我曾听说,周卞对桑穰族人还是区别于其他人的,恩威并施之下,难保温苏夌不会选择于他最有利的路走。”
温亦华浑身发颤,从徐席砚掌中抽出手,蓦然起身,咬牙道:“你可以不相信他,但是,不可以诋毁他!”
温亦华被御痕的话一激,全然忘记了堇离的嘱咐,道,“若不是你们,若不是周礼桓与周卞连累到他,他又怎会无缘无故被抓到中原!若不是……周卞在我身上下蛊相胁迫,他又怎会任人宰割!哥哥从小与我一起,生于桑穰,长于桑穰,他没有做错过什么,他甚至为了周礼桓不惜牺牲自己,背负骂名,被灼夭吞噬,他还天真地以为还一十三剑给周礼桓,周礼桓可以原谅他,他有什么错!为何要去求周礼桓的原谅!”
徐席砚皱着眉,想去拉他:“华儿……”
温亦华甩开他的手,擦了擦眼泪,道:“没错,我骗了你,我什么都知道,我知道我哥哥是怎么死的,我什么都不告诉你,装着很天真的样子,就是想利用你为我哥哥洗刷冤屈,我讨厌你们,你们所有人都害过我哥哥,在他一个人承受着所有痛苦的时候,落井下石。他不过是想救我……”
徐席砚厉声道:“华儿!”
温亦华颤声道:“我也很坏……配不上你。”他冲到门边,门开。
周礼桓站在门外,神情冷漠。
徐席砚心中一紧,将温亦华拉至身后,道:“陛下!你都听到了,给我们一个调查的机会。”
温亦华推开徐席砚,看向周礼桓,眼中充满恨意:“你杀了我哥哥,他还要我别恨你,我做不到。”
周礼桓漠然道:“打入死牢。”
徐席砚和御痕同时下跪:“陛下!”
温亦华被侍卫押着,临走之前,忽然冲徐席砚道:“我就是想利用你,谁知道你一点用都没有。”
——*——
温苏夌晃着脚,看着魏堂胥光着膀子给他的马刷背,问:“它叫什么?”
魏堂胥道:“没有名字,就叫马儿。”
温苏夌:“……我来给它取个名字。”
魏堂胥停下,似笑非笑地看向温苏夌,道:“什么?”
温苏夌蹦到魏堂胥身边,摸了摸魏堂胥的马,然后被甩了一脸水。
魏堂胥朗声大笑。
温苏夌:“……哼,一点都不乖,就叫二狗好了。”
魏堂胥:“……”
他的马:“……”
温苏夌道:“二狗,以后再甩水到我脸上,你就改名叫傻丫。”
骏马仰天悲鸣。
温苏夌十分满意,拍了拍二狗的头,这次果然没被甩水。魏堂胥哭笑不得,安慰地摸了摸他的马,跟上温苏夌。
温苏夌道:“穿上衣服,有伤风化。”
魏堂胥调笑:“是赏心悦目吧。有没有想扑上来的冲动?”
温苏夌:“……衷心希望你能变回以前那个拽拽的目中无人的十驸马。”
魏堂胥朗声笑了笑,凑到温苏夌唇边亲了一下。温苏夌一愣,脸刷的一下变红。
马儿打了个响鼻,悲伤地看着它家主人被那个给它乱取名字的坏人追着打。
——*——
温苏夌换了一套黑色的衣服,戴上他的面具,到马厩里牵了匹马,一转身,看到站在面前的濂臻。
濂臻道:“温公子,少主嘱咐过,不可让公子独自一人外出。”
温苏夌翻身上马,道:“濂大哥,我要回皇宫一趟,麻烦你转告堂胥。
——*——
卫修看着自己的手,忽然将案上的茶具尽数扫到地上。
溪矜听到声音,惶恐地冲入殿内,道:“卫公子?”
卫修道:“陛下呢?”
溪矜道:“卫公子,陛下想是政务繁忙,待……”
卫修忽然浑身发颤,道:“陛下……叫陛下……过来……”
溪矜惶恐退出。
周礼桓听了王长喜的话,道:“让御痕去看看他。”
王长喜犹豫道:“……陛下,只怕卫公子他……是想见陛下一面。”
周礼桓脸上看不出半分表情,他失神稍时,放下朱笔。
卫修瞥见床边放着的那几本书,抓起来便往外扔去。落在周礼桓脚边。
溪矜大惊,下跪道:“陛下!”
卫修见了周礼桓,冲过去抱住他:“陛下!你终于来了!”
周礼桓漠然道:“你在闹什么?”
卫修一颤,缓缓放开周礼桓,跌坐在地上,道:“你都知道了?我在桑穰经历了什么,我无耻,我为了求生,投诚周卞,我配不上你,我死不足惜……”
周礼桓手指发颤。
卫修慢慢爬起来,别开脸:“陛下,请赐卫修一死吧。”
周礼桓伸出手。
卫修躲开:“我很脏。别碰我。”
周礼桓抱住他。卫修浑身脱力:“让我死吧。”
周礼桓道:“对不起。”
御痕听宣入绣央殿,周礼桓道:“看看他。”
卫修在睡梦中还是马上抓紧周礼桓的手:“礼桓……不要离开我……不要走……”
周礼桓安抚了他一阵,御痕为他把完脉,道:“卫公子这段时间身体似乎又虚弱下来了。整日闷在这绣央殿反而不好。卫公子似乎近来不怎么出去了?”
周礼桓一愣。
御痕拱了拱手:“微臣下去开些药方给卫公子补补便好。”
周礼桓看着卫修紧皱着的眉,抽出手。
卫修手指发颤。
周礼桓又将手放回去。卫修仿若抓住了救命稻草握住。
温苏夌抿了抿唇,周礼桓果真爱卫修至深。即便知道卫修背叛了他,依旧可以容忍他,对他好极。而不是像对待自己那样。
斩首示众……一十三剑。
他轻轻地起身。
周礼桓抬头。
温苏夌飞身跃下屋顶,手指一弹,封了溪矜的穴道。他悄悄潜入殿中,捡起那几本书,细细地拍了拍灰尘,放回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