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堂胥定定地看着温苏夌,温苏夌颓然坐下。
魏堂胥道:“御痕原是周成手下大将于郴之子,于衡温。”
温苏夌疑惑:“于郴?通敌叛国,被先帝满门抄斩那个于郴?”
魏堂胥道:“于郴并没有通敌叛国,其实他是为妍安之母解贵妃所陷害。周成也知道真相,但他十分宠爱解贵妃,加之当时岚邑已定,于郴大有功高震主之嫌,自古兔死狗烹,他也便顺水推舟,办了于家。当时周礼桓设法将于家三公子于衡温,也就是现在的御痕保了下来。”
温苏夌道:“你是说,御痕怀恨在心,所以要杀了妍安报仇?”
魏堂胥道:“并非不可能,但此事疑点太多,周礼桓不可能想不到。我猜,他是迫于长久以来的压力,想牺牲御痕,平息猜忌。”
温苏夌抿唇,摇头:“不,我不能让御痕死。”
——*——
御痕穿着囚服跪在刑场上,脸上并没有表情。
温苏夌仿佛看到那个时候,要被斩首的自己。
又是周礼桓,冷漠的周礼桓。
温苏夌问自己,究竟还爱他什么?他无情至此,而自己,竟还可笑地一往情深。
周礼桓拿起令箭,扔下。
落地之前,被人飞身踢开。
温苏夌双足轻轻点地,飞身而起,封了刽子手的穴道,落在御痕身边。徽刈出鞘,御痕身上绳索尽断。
御痕微微眯眼看向温苏夌,道:“是你?”
侍卫大喊:“保护陛下!有人劫法场!”
殊门众人尽皆现身,在邢台周围形成一个保护圈。魏堂胥从天而降,众百姓哗然,议论声四起。周围被“十驸马”、“桀王世子”及“殊门少主”充斥。
魏堂胥护在温苏夌身前,冲周礼桓笑了笑,道:“昏君,御痕你不要,给我吧。”
周礼桓周身寒气凛冽,他冷冷地看着魏堂胥。
周围忽然涌出大批弓箭手。
温苏夌一惊,暗暗懊恼连累了殊门。他稍稍稳定了情绪,看向周礼桓,道:“周礼桓,妍安公主中毒一事疑点重重,你怎可不经调查便轻易判了御太医的罪?先是徐席砚,再到御痕,你为何不想想,是否有人蓄意设计,要离间你身边的心腹重臣?”
周礼桓看着温苏夌,忽然道:“你,有什么证据么?”
温苏夌一愣:证据?
周礼桓道:“你过来。孤要你拿证据给孤看。”
温苏夌道:“只要有证据,你就不杀他?”
周礼桓道:“有证据,便不杀。”
温苏夌道:“好。”
魏堂胥拉住温苏夌:“不可以过去。”
温苏夌道:“堂胥,我冲动了,也后悔了。我不该连累殊门的。你带大家回去吧。”
魏堂胥脸色沉了些:“我说,不可以过去。”
周礼桓道:“还要孤等你么?行刑。”
温苏夌挣开魏堂胥,跑向周礼桓。他对周礼桓道:“放殊门的人走。”
周礼桓令弓箭手退下。
魏堂胥握紧双拳。
“你若让殊门任何一个人动手,我便与你恩断义绝。”温苏夌看着魏堂胥,道。
周礼桓下令:“押下御痕,容后再审。”
他看着温苏夌,眼睛里闪着温和的光。仿佛刚刚那个冷漠而绝情的周礼桓,只是幻觉。他说:“我们回去吧。”
温苏夌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从未了解过周礼桓。
——*——
温苏夌又有些紧张,他要去哪里找证据?
王长喜道:“温苏夌公子,陛下有请。”
温苏夌有些受惊,忙道:“哦好,有劳公公了。”
王长喜将他带到御书房,周礼桓正在批阅奏折。
温苏夌道:“喂,周礼桓……”
周礼桓抬起头,眼中带着笑意。
温苏夌看着这样的周礼桓,先前的所有恨啊、怒啊、气啊、还有心灰意冷,竟然又好像都消失了。他只好暗暗着恼,提醒自己这样的周礼桓是假的,冷漠绝情的周礼桓才是真的。
周礼桓指了指身旁的位置。
温苏夌:“?”
周礼桓道:“你坐过来,在那站着与孤讲话,孤听不清楚。”
温苏夌觉得这该是借口才对,可是又还是坐了过去。
他转过头:“那个证据……”
周礼桓吻住他。
柔软的唇瓣温柔地摩擦着,周礼桓伸出舌尖,从温苏夌微微张着的唇中长驱而入。
温苏夌终于惊醒,惊慌地欲退开。
周礼桓桎梏住他的头,缠绵地舔舐,纠缠他口中的柔软。
唇分,温苏夌喘息着躲开,即便戴着面具,还是可以看到延伸到耳根的红晕。
周礼桓痴痴地看着他,指尖竟有些发颤。
温苏夌咬着牙道:“周礼桓!你!”
周礼桓拉着他,不容抗拒地抱进怀里,直到温苏夌的挣扎终于逐渐平息。他道:“你留下来,孤便不再通缉徐席砚与温亦华,放了御痕。”
温苏夌被他搂着,竟然挣扎不开,他咬牙切齿:“我有证据,我会找!”
周礼桓道:“不,孤不要证据。你留下来,孤便放了他们。”
温苏夌只觉得心中方热起来的那个角落,仿佛又逐渐冷了下去。
他问道:“若是我不答应呢?”
周礼桓道:“杀了他们。剿灭殊门。”
第10章 侍卫首领·翻案(上)
周礼桓下令撤销了对徐席砚和温亦华的通缉令,赦免了御痕。
着徐席砚、御痕二人,永世不为朝廷所用,不得踏入垣中半步,违者杀无赦。
温苏夌开始沉默,周礼桓发现即使留下了他,却再也寻不回以前相处那种令人莞尔的感觉。
他说:“白楼,做孤的侍卫长吧。这个空缺一直都没有人补上去。”
温苏夌道:“你知道百姓现在是如何议论你的么?”
周礼桓道:“你的剑法,练得很好,有些出乎孤的意料。”
温苏夌又沉默,良久,他忽然探手摸了摸周礼桓的额头。周礼桓抓住他的手,问道:“怎么了?”
温苏夌道:“你是不是又被人下蛊了?神志不清?”
周礼桓轻笑一声:“上仙可有药解?”
温苏夌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周礼桓,他忽然,察觉出来些什么,想抓却又抓不住。
周礼桓道:“白楼,孤很坏,是么?”
温苏夌抽出手,道:“坏得人神共愤,坏得天昏地暗,坏得日月无光,坏得……都掉渣了。你不去三省汝身,笑你大爷笑。滚。”
——*——
温苏夌身穿侍卫首领的官服,看着面前寥寥八人,却感觉自己真是快要被压迫死了。
这根本不是徐席砚以前的侍卫队,而是周礼桓的十亲侍,分以数字一到十命名。少了两人,温苏夌自然不会去问那两人做什么去了。
温苏夌记得这十亲侍偶尔也会听徐席砚号令,但似乎比徐席砚的侍卫队要厉害很多。当然,想当年,温苏夌还是岚邑王后的时候也沾周礼桓的光被他们保护过。
他们的首领,是周礼桓。
温苏夌:“……”
酝酿了很久,温苏夌道:“都快回去各司其职都杵在这儿做什么待会儿周礼桓给人砍死了都不知道。”
十亲侍:“……”
温苏夌道:“走啊。”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心道我又不是来给周礼桓耍着玩儿的,还得做正事呢。
周礼桓给十亲侍的命令便是无条件服从温苏夌,他们正欲各回其位,温苏夌忽然大吼一声:“站住!回来!”
十亲侍又回到原地。
温苏夌绕着他们转了一圈,忽然道:“你们十人,武功比之徐席砚如何?”
小九道:“我们怎会是徐大人的对手?”
温苏夌稍稍沉吟,又问:“十人联手,则又如何?”
“如此,或许可以一敌。”
温苏夌负了手,忽然道:“徐席砚带了一人,你们十人加上一批弓箭手,却让他逃了?”
这八人未再发言,只神情坦荡地站着。
温苏夌微微侧着脑袋,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整件事情,从徐席砚出逃,到妍安中毒,御痕被陷害,甚至……卫修的离宫,他都有必要去查一查。
……倾覆岚邑,天下遭劫。
温苏夌想起师父当初的话,暗暗握拳,看来是他太没用,黑暗势力已经害了周礼桓的左膀右臂,而他竟然一点都无法阻止。
深思熟虑后,温苏夌决定从妍安公主中毒事件入手调查。
妍安府。
温苏夌翻墙进去,因为魏堂胥还在的时候,他就翻过……拜访过这里,所以对环境还算熟悉。
找到妍安公主所在,温苏夌躲在暗处。
妍安差丫鬟去取本书过来,趁此机会,温苏夌现身。
妍安一见温苏夌,只惊了一瞬,很快便恢复镇定。温苏夌开始觉得魏堂胥所言妍安公主十分聪慧或是真的。
他道:“公主请勿惊慌……”
妍安看了他一会儿,道:“你便是,皇兄新提之人,那个侍卫长?”
温苏夌正欲惊讶,猛然想起自己身上穿的是什么。就差掩面钻地洞了。
妍安掩嘴轻笑:“你倒是有趣,堂堂侍卫长,不在正门求见,却偏偏要翻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