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命宦官:“传旨,封王琰春和宫詹事,即刻来听差。”
御医来了,给陶挚再诊脉,看视伤口,陶挚也不忍了,稍一动就痛得眉目变形。皇帝着实心疼,不住口地训责御医轻些。
终于御医和皇帝都去了,这里众人一片欣喜之色,尤其谢容,功成意满的样子。陶挚疲惫仰在床上,淡然不做声。
谢容倒有点歉然,不知如何是可了。
宗韶撑着过来,对谢容荀皎说:“仲明你请谢卫率外面喝茶休息一下,我陪殿下说会儿话。”
谢容告退,荀皎忙扶了宗韶坐到床边,然后掩门离去了。
陶挚本是伤心的,但看到宗韶头上裹缠的样子,立时自己的难过都忘记了,抚摸着宗韶的脸,心都慌了,泪满眼眶:“痛不痛?好像有点发热。”
宗韶抚住他的手,笑道:“没事,我听你昨夜没睡好,才真是担心。把心事都放下,有我在呢,我们都还活着,多大的幸运。”
陶挚的心安定多了,是,还都活着,就是最大的幸运了。便为了他们继续活着,他怎样都可以的。
外面报:贵嫔娘娘来了。
见了安娘,陶挚心一下子柔软欢乐,如孩子见了母亲。
“安娘,你唱歌给我听。”在安娘亲柔的歌声里,陶挚温暖的睡着了。
下午醒来,王琰拜见,带来了街头小报,新出的《捕风》,描绘北魏福王□□生活,用词香艳露骨,重点是里面的陶郎,言语行为极其卑微不堪。王琰说:“就是成心污损殿下形象名誉,意图阻止您成为太子。”陶挚要看,王琰微笑:“您不要看了。”
陶挚也就罢了,问撰稿人是谁。
王琰道:“所有印发的小报都在礼部报备,需三品以上官员作保。微臣查了,《捕风》报撰稿人是衡阳王长史,衡阳王作保。”
陶挚问如何办?
谢容道:“王大人去报告皇上,讨来旨意,查抄该报,停刊整顿。凡是不能如数追回该期小报的书坊店主缉拿关押。报纸的事好解决,就是如何挽回影响,还有如果皇上为了维护殿下声誉,也许会命福王带荀郎简郎等离开春和宫。”
“那不行。”
“那就不报告皇上,我派人先把捕风报查抄了,然后再出八卦报,证明福王及随行公子皆品行端正,只是亲人好友,为以前听取片面之言的虚假爆料致歉,向品味兄道歉,就此停刊整顿。”
陶挚说好,却见谢容迟疑未走,谢容脸有点发红,跪下了:“臣不小心伤了殿下,臣去自领军杖二十。”
陶挚笑了:“先去办事,杖责免了。”
王琰告诉陶挚,小报起源本在他和谢容,他二人读书时偶发奇想,印发小报引导世人品味,初开始只在学子中印发,后来推广到书坊,但销量极少,资金投入远大于收益,谢容便出主意,再发一种小报,两报打擂台,读者看着有趣就会买了,果然从此销量越来越好,催生了不少其他小报。
王琰性情清淡,言语款款,陶挚与他相处很是舒服,又请王琰讲述梁国政治、官员。
陶挚终于明白谢容王琰为什么成为朋友,王琰同样志向高远,既有全局意识,又有细微观察,只是风格淡雅,王琰对梁国皇室的看法与谢容一样,或许他二人早就深入谈论过,王琰同样表达了辅佐陶挚的决心。
陶挚看着王琰,王琰眉眼间闪现的是朋友的信任,对未来的希冀,以及责任的承担。
如果说谢容是推开政途那道门,王琰则是可相伴前行的引路人。王琰与谢容的共同点是:都是有正义感、有理想和信念的人。
陶挚被深深感动,人生有了新的方向。便在这一天,陶挚觉得自己脱胎换骨地长大了。
晚间谢容回报说,他命弟弟谢征率领府军旋风般把书坊里的捕风报都查抄了,纵火点燃,衡阳王根本来不及反应事就办完了。衡阳王也不敢把这事往皇上那里捅。
还有个好消息是白栩和两个卫士都脱离危险,醒过来了,整个春和宫都很喜庆。
那天夜里,皇后薨了。
谢容要陶挚撑着去守灵尽孝,在官员面前立形象就在此时。
王琰心疼陶挚的伤情,不同意去,但拗不过谢容,最终陶挚在谢容、王琰搀扶下到灵堂跪拜守灵哀哭。一天下来,到掌灯时分,陶挚明显撑不住了,谢容轻声道:“你靠到我肩上来,装晕倒。”
陶挚也是真难受,闭目倒在谢容身上。
“殿下晕倒了!”谢容惊慌叫,抱住陶挚,那边王琰跑去报告皇上,请示送陶挚回东宫诊治休息。
东桓王跪在陶挚对面,见皇上过来了,东桓王大声点指陶挚道:“他装晕!”
☆、我觉得谢容对你好像——
一众陪灵的宗亲官员抬头静观事态发展。
谢容怒道:“东桓王把殿下砍成重伤,竟然还冤枉殿下,你瞧瞧殿下的面色,你能装成这个样子吗?”
陶挚面色惨白憔悴虚弱那是有目共睹的,皇帝怒喝东桓王:“逆子,你做的好事,尚未追究,还不安生!”
命谢容带陶挚离去了。
王琰留在那里替陶挚守灵。
陶挚被安置到春和宫床上,仆人都下去了,他轻声对谢容惭愧道:“我还能坚持的。”
谢容唇边是笑:“就是要这样气东桓王才好。”抬手将陶挚脸侧的头发拂至耳后,他这举动太亲昵了,两人一时都是愣怔。
谢容红了脸,移了目光,道:“我去看看药煎得怎样了。”仓皇逃了。
陶挚没有要荀皎简意随行是因为荀皎简意都是魏人,何至于为梁国皇后守灵,但谢容无意识间的这个举动让陶挚心惊,以后如何相处呢?
陶挚睡了两个时辰后,起身再去守灵,谢容也没拦,命人抬了陶挚去往灵堂,陶挚发现,谢容已回避和自己的身体接触,心内才稍安一些。
王琰回去休息,仍是谢容陪伴陶挚。陶挚见谢容眉眼神色间不住挑衅对面东桓王,就是那种很夸张很得意的叫嚣。东桓王气得黑脸握拳,与谢容面目表情交战。陶挚低头,庄重哀戚,不看这两人面相。
烧纸钱的时候陶挚左臂不能动,谢容在一边帮忙,继续眉眼嘲弄东桓王,东桓王再不能忍,将手中烧着的纸钱向谢容掷来。
谢容避过纸钱将陶挚扑倒护住,大叫:“东桓王要烧死陶挚殿下啦!”此时已是后半夜,这么一闹,众人全迷瞪中睁眼看来,东桓王跳起来就踹谢容,谢容也不躲,只护着陶挚大喊:“保护殿下,快禀告皇上!东桓王要杀陶挚殿下!”
皇帝被睡梦中惊来,早有守卫把事情禀报了,谢容见了皇上就哭:“东桓王用点燃的纸钱往殿下身上扔,还过来殴打,请皇上为殿下做主!”
他连连叩头,身上白麻孝服上全是灰脚印,地上是散乱的纸灰。
皇上真怒了,喝命:“将这逆子拿了,关到慎行殿中!”
东桓王怒火不减:“父皇,是谢容他挑衅我在先,就是陶挚主使的!”
“押走!”皇上怒喝道。
陶挚坚持守完灵,送葬那日,任谁都能看出他是在咬牙坚持,满面虚汗,苍白憔悴,最后全靠王琰和谢容一左一右架着才算完成全部仪式,回来的路上陶挚真的晕倒,醒来时已在春和宫床上。
皇上担忧的面孔在面前。陶挚虚弱唤:“父皇——”
皇上忙按住他,不要他起来,让他好好养着,并告诉他,东桓王不孝,吵闹灵堂,他已取消领养东桓王,贬为东桓公,回归本宗。因还在国孝之中,立太子一事后延,但如今只有陶挚一个皇子,没有人可以和他争,让陶挚放心休养。
陶挚很感动,握住皇帝手。
这个举动让皇帝惊奇不适应,但很快皇帝就另一只手也覆上来,温暖握住陶挚的手。
陶挚看着皇帝眉眼,想,自己的父亲就是这样的吧,眼中蕴泪带笑。
在谢容的指挥下,陶挚觉得整个生活向一个神奇的方向倾斜过去,先是他与皇帝的父子关系越来越亲密和睦,然后生活也就越来越轻松顺遂。
谢容背后有强大的谢家军方势力,王琰的背后是庞大的王家仕宦文官网,有他们牵线搭桥,陶挚很快就得到了两大世家的支持,而陶挚在皇后葬礼中的表现也得到众臣尤其是戚家的好感。
陶挚伤情见好后,每天在春和宫接见王琰和谢容推荐来的才学之士,这些人涵盖南梁所有士族,下棋、抚琴、作画、品茶、论书、演武、清谈……
陶挚飞速地成长着,而他的聪慧、谦礼、品格也得到南梁士族官员的高度赞誉,风评口碑很快达到顶峰。
谢容要陶挚把每天所得都兴致勃勃地向皇上汇报,让皇上知道他关注的是风雅之事,不是权谋朝政。
同时在谢容的嘱咐下,陶挚每天会抄一页佛经或画一幅佛像献给皇上,请皇上点评。书法和绘画陶挚都算不上擅长,尤其绘画是起步阶段,皇上就慈爱地指点他。
本来谢容还让陶挚去听和尚讲经,被宗韶坚决否定了,说他给讲就可以了。宗韶最怕陶挚信了佛教。
而敌对的人渐渐淡出权力角逐视野。东桓王已变成东桓公,离开建康,然后江宁王抢美男抢到一个和尚,那和尚抗拒不从失败后点火自焚,激起皇帝极大愤怒,将江宁王关到监狱。而那和尚来建康是谢容邀请的。衡阳王与侄女公主发生暧昧,被复刊的八卦报捅出来,让衡阳王灰头土脸,虽然马上八卦报也被查封,但皇帝为了拆开二人,将衡阳王送去封地幽禁。长沙王敛财太多,被大臣弹劾谋逆,府中建造兵器库,皇帝亲去长沙王府里查兵器,虽然没查到,但长沙王吓得好长一段时间不敢出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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