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琰直用目光瞪谢容,可是谢容不为所动。
陶挚向谢容恳请道:“你做我的老师,今日起教我吧。”
谢容一笑:“殿下想先学什么?”
“皇上是怎样一个人。”
谢容笑看王琰:“我跟殿下闲聊,内容可能颇多不适,王大人可以先回家用饭,稍后再来。”
王琰起身向陶挚行一礼,辞去了。
谢容望了望门,荀皎立即出去吩咐卫兵看好门,闲人莫近,然后把门关上,立在门边。
谢容便给陶挚讲皇上的一些性情处事,总结道:“咱们这位皇上一心要做尧舜样的明君,标准立得高,做起来就很累,他注重节俭,穿布衣用棉帐,不好酒色,如今信佛,肉也不吃了。他对宗室犯错容忍的程度堪比舜帝对兄弟象,用道德感化。对皇后也是如此,皇后妒忌杀子,他宽容忍让什么也不说。他觉得他道德方面是圣人,所以愿意宽谅道德水准低下的人。他才华出众,书法绘画音乐诗词舞蹈骑射都有很高水准,所以——”谢容加重语气:“他不喜欢比他有才气的人。他认为他什么都是梁国最强的,包括容貌,也没有比他再俊美的。”
陶挚忽然就明白自己昨日在皇上面前做错事了。
谢容笑道:“殿下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殿下在润州因容貌惹出风流韵事,皇上成全了你婚事,感兴趣要见见,可是你一入建康城,就造成全城妇人疯狂追捧,他一下子就不想见了,他不想见一个可能比自己还漂亮的人。所以我在《八卦》报里贬低你,是想保护一下你,你有缺点,皇上才舒服。”
陶挚惊异看谢容。
谢容摸了一下鼻子:“你们进城的那天我就在城门边上,实话说,我从来不认为北魏人能漂亮到哪里去,可是,你比我平生所见所有的梁国人都清秀有韵味。栖元观比武,我发现你并不像外表温柔文弱,不但勇敢镇静,还有义气有血性。当看到这样一个优秀出色的人时你知我怎样想?——想将你拉下神坛。你是魏国人,我是梁国人,我不认为我这么想有什么错。我小人之心揣测一下皇上,也许皇上面对你的时候跟我的心态相差不太多。当然你是他的儿子,可也不应该是比他还优秀的儿子。”
谢容清明注视陶挚:“你是北魏陶公子时,我对你不服气,想控制你征服你;你是梁国皇子时,你是主上,我愿意仰望你,拥戴你。我为我对你的冒犯羞愧也恐惧,我想,你将来一定会杀了我的,可王琰劝我说不会,他说他可以用他对你的好把我保下来。说实话,我不大相信,但试一试总归是好的,我自己认,但怕连累家人。结果你一点也没有记恨我的样子,你没有说原谅我,但你要我做你的老师,教你学武,那么以前我对你的冒犯就可以成为学武的一部分,我心里很感动,为你的解决方式。”
谢容坦然道:“我今天说的每句话都可能成为日后你杀我的缘由,但我决定还是如实解释过往,好让你明白我、相信我。因为如果你不信任我,大约就不会踏实接受我的建议。我出身世家,什么也不缺,也不求,就是想为梁国做点事,妄想点,是青史留名。如果你能接受我的建议,我助你成为太子、皇帝,那么我的愿望也就实现了,您那时杀不杀我对我来说也无所谓了。现在的那些王爷我没有一个看得上的,如果你成为下一任皇帝我觉得对梁国是有福了。我要说的话全说了,现在殿下可以对我交心了?”
陶挚有些惊奇又有些崇敬的看谢容,道:“谢将军,你将我看得太高了,我没有你说的那么好,我觉得做皇子那是没办法,做太子挺不可思议的,更别说做皇帝。我就是想和福王在山水间游玩,没压力,没有争杀。当然现在有人要杀我我也不能任人杀。所以我大约也是没有办法,必须赢,不赢就活不了了。我没有志向对你来说是不是最糟糕的。一个人不可能成就他自己也不想做的事情。”
谢容笑了:“那我们先达成第一阶段合作,干掉东桓王,他做了那么多坏事,还活在世间继续为非作歹真是没天理了。”
陶挚点头。
谢容道:“杀东桓王不能您出手,得皇上。您的好名声我得先替您保下。这个您同意吗?”
陶挚点头。
谢容道:“那您就得跟皇上亲近。您都被东桓王砍成这样了您怎么不对皇上哭呢?求他帮你啊,你那么弱小,那么被欺负,那么处境危险,皇上就父爱心发作,为你撑腰做主了。你在皇上面前撑着你很坚强,你很无所谓,皇上当然要看你有什么能为了。”
陶挚羞愧道:“我昨天在宴会上还做错了事,我一心争强好胜,不想让他们小瞧我,我给他们抚琴、背书,还做诗了。皇上说凭那首曲子那首诗就立我为太子,那些王爷都要跳起来了。然后皇上单独问我宴会上事怎么看,我没有向皇上求助,反说我一定会自强上进,让他们都服我。我以为我优秀出色努力进取皇上才会满意我。”
陶挚像个做错事的孩子自责。
谢容眨着眼睛道:“怪我,昨日若先和你交心就好了。我说皇上怎么对你这么放任呢,昨晚那情势,若有刺客,或宦官宫女有被敌家收买的,你就完了。你抚了什么琴曲——这会儿您手臂伤了——那做了什么诗,我能听听吗?”
陶挚便念了一遍。
谢容瞪看他:“你赏雪就能想到这么远的范围,上天主宰,万里江山,然后自比一下秦皇汉武,然后觉得自己不比这些帝王差?我顶破天自比也就是管仲乐毅,你说你不想做皇帝?福王是在那边听着,荀郎也在,你也不能这么蒙哄我吧。”
☆、脱胎换骨地长大了
陶挚羞红了脸:“诗不是我做的,我从来不会作诗。”
“谁做的?”谢容好奇。
“他已不在人世。”
外面卫士报:“皇上驾到!”
谢容命荀皎开门,对陶挚道:“你就哭,会哭吧?”
陶挚眼望谢容,有些为难,谢容对着陶挚受伤的手臂就是一掐,陶挚一声叫,痛得缩身哆嗦,外面皇帝已进来了。
谢容满面惊慌跪下叩拜皇帝。
皇帝蹙眉问:“这是怎么了?”
谢容叩头回道:“微臣有罪,方才助殿下翻身时不小心触及伤口。殿下伤口一直痛,微臣劝他请医,他说不敢麻烦御医,又怕皇上知道了担忧。”
陶挚这一下疼得真是有点缓不过来,强撑着唤:“父皇,恕罪——”
皇上坐到他身边扶住他:“躺下,不用行礼了。”回头命:“速传御医来!”
放柔了声音:“你这孩子,请御医有什么不敢还怕麻烦的?唉,他这样,你们也不劝他!”
谢容连连叩头说“微臣知罪”。
皇上问:“你怎么在这儿?”
谢容答:“微臣以前不知殿下是皇子时得罪过殿下,昨日晚间来向殿下请罪,谁想殿下在屋内一直哭,微臣听着心酸,没敢打扰,在外面胡乱睡了,方才听说殿下醒了,才进来拜见殿下。”
皇上居高临下看了谢容一会儿,才转头问陶挚:“昨晚为什么哭?”
陶挚低声说:“没有哭。”
谢容不怕死般地颤声道:“殿下,您方才不是说春和宫连个可靠的守门人都没有,怕东桓王再来就被他杀了吗?你的朋友们为救你都伤重血染,生死间徘徊,你觉得连累了他们,对不起他们。”
陶挚低头,眼圈红了。
荀皎在一边道:“殿下伤口痛得一宿没睡。”
皇帝问:“你这些话怎么不和父皇说呢?”
“儿臣怕给父皇添麻烦。”陶挚真的眼中蕴泪了,委屈的。
“唉,好了,皇儿放心,这样的事不会再发生了,朕安排御林军给你守门。”
陶挚道:“能让谢容帮我守门吗?别人我都不认识。”
皇帝停了一下,微笑:“行,你既信任他,就让他做春和宫卫率,他原是游击将军,制下有一千军,就都来护卫你安全吧。”
陶挚惊怔看皇帝,终于明白了一个词“皇恩浩荡”,原来皇上不是对他不管,他是他的叔父,他的亲人。这么一想,泪顺眼眶流下,他感动说不出话,皇帝已爱怜道:“孩子,有什么想法要和父皇讲,不要顾虑。”陶挚望着皇帝迟疑道:“父皇,我昨日宴会欺瞒您了,心内一直不安,昨天东桓王来寻事,我觉得是我的报应。”
皇帝微锁眉。
陶挚愧道:“我不会作曲,也不会作诗,那琴曲是在魏国皇宫里听的,诗是——魏国永安长公主驸马做的。我怕给您丢人,假说是我做的,所以受这么大惩罚。”
皇帝爱怜宽容道:‘有什么要紧,不用往心里去。’
陶挚道:“我作诗作曲都不会,他们是不是笑话我,我想和王琰学琴诗,您说可以吗?他会愿意教我吗?”
皇帝淡淡扫了一眼谢容,道:“可以,他怎敢不教你。那是他的荣幸。”
“他沏的茶也挺好喝的,待孩儿随他学会了,给父皇沏茶喝。”
皇上点头说:“行,难为你孝心。”
“谢父皇。”
相似小说推荐
-
当年海棠花未眠[1] (当年海棠) 晋江2019-02-27 完结海棠花未眠:物哀、风雅海棠无香,也喻暗恋虽然本文上面标已经完结了,但是故事还没有写完啦,...
-
我心悅你你心悅我嗎 (何三) 晋江2019-02-22 完结兩人相遇後一見如故,其中一人先暗結情愫,另一人卻只將對方當成畢生摯友,兩人的關係在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