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痴避开陶挚的目光,低头。
“有简公子为友,王小痴还在太医院做医学生?”陶挚微笑。
“哎,他是个有追求的人,与我这个纨绔子弟不一样。我连望闻问切都不会,他——应该会吧?他学富五车,仙风道骨,王——小痴,给陶公子诊个脉,我瞧瞧你医术如何?若不行,陶表弟不用客气,哥给你换人。”
陶挚淡淡收了笑容,请简意屋中坐。简意笑道:“我好像得罪陶表弟了。这样,我送表弟几个护卫赔罪,不许不收,这护卫是看着王小痴的。谁知道他在这里会胡作非为什么,哥不放心,别日后姨妈怪在我头上。”
“简公子是如何识得王医生的?”陶挚浅笑。
简意望望门,王小痴没进屋来,在院子里站立不动。简意叹口气:“表弟我和你说实话,我十五岁就看中王小痴了,如今已有五年,真心表了无数,可他就是不从,我很没办法。家母管得严,不敢做抢男霸女的事,但是这人,我得看着,不能离了手心。除非表弟你要了他,我就不和你争,放他一马。”
“简公子说笑。”陶挚面容已有些严肃。
“是,我在这儿也不受欢迎。我走了,还会来,你别嫌我烦。啥时候王小痴发话,我一准不来了。告辞。”简意起身就走。
路过王小痴时说:“我是真心想成全你和他,就是不知为什么心疼。”他抚着心口去了。
王小痴在院中静静站着,陶挚也在屋中静静站着。
风仿佛都静止,时光不再前行。
良久,王小痴低头迈步,去厨房了。
小厮柏根进来给陶挚送早饭,陶挚问:“王医生在做什么?”
柏根张大眼:“煎药。”
“他亲自煎?”
“嗯!他嫌我们笨。”
“他吃饭了吗?”
柏根扑棱扑棱摇头:“他不吃饭,好像昨晚和今早就喝了点粥。他说他不饿。”
柏根收拾餐碗下去了。
过了一会儿,王小痴端托盘进来,药碗里放了银勺,旁边还多一个空碗。
王小痴安静走到陶挚面前,放下托盘,用银勺舀了半勺药至空碗里,自己喝掉,然后将药碗端到陶挚面前,微笑:“药还是要喝的。”
陶挚只得将话咽下,端过药来一气喝掉。
“是不是已经不怎么苦?已是可以接受的程度?”王小痴道,再送上茶。
陶挚将茶喝了,微笑道:“你不用先尝药的。”
王小痴只一笑,说:“我是为公子弹琴才来的,公子可愿听我弹琴?”
陶挚扬眉:“好啊。”
王小痴坐在琴前。
琴声一起,陶挚就呆了。
不是玉泉山那日弹的曲子,也不是五年前宫中听到的曲子。乐曲清灵美好,温柔友爱,似心中流出,让人感慨时光和岁月。眼前的抚琴少年是空明安静的,也是寂寞孤独的,他的琴音在寻找,寻找一个人,肯听自己的曲子,喜欢自己的曲子。他不肯失望,心中保有光亮。他是淳厚的,温暖的,因而也是幸福的,他的周身笼罩光明。
陶挚感动,欢喜,心潮澎湃。他清晰记得第一次听到这样琴声时的激动,五年了,应该就是他,技艺成长了,心灵更宽广,也更透明。
人间会有如此心灵。
人间真有如此心灵!
一曲即毕,余音绕梁,陶挚心潮澎湃,再不犹疑,深施一礼道:“我欲拜先生为师学琴,先生可愿教我?”
“我不做你的老师。我只愿做你的朋友。——你可愿做我的朋友?”
☆、你就睡我的床吧
陶挚点头。
霎那,欢乐喜悦充满王小痴的面庞,他的眉眼都满是光辉,让陶挚瞬间震动:原来自己愿意做他朋友他这样快乐。
“还想听别的曲子吗?”王小痴含笑问。
“想!”陶挚热切道:“不过让我先将这个曲子学会可好?”
陶挚坐在琴前,试奏了一遍方才的曲子。他太喜欢这旋律,正合自己的心,又太激动,得这个人教自己抚琴。待陶挚弹完最后一个音,意犹未尽抬头,见王小痴正痴迷专注地看着自己,目光中是崇拜仰慕神往……
陶挚被看得害羞,也有点不明所以,王小痴已恍过神来道:“我教你指法。”
陶挚只随简岱学了半个月琴,自然差得很远,听从王小痴指导一一改正。
他们在琴声中渡过成为朋友后的第一日。两个人大约是一样喜悦的心,又都不知怎样表述,但目光里的亲切之意彼此皆可直透到心底的明了。
午时,陶挚邀王小痴一道用餐,王小痴说:“我不饿,你自己吃吧。”——停一停,解释道:“我在辟谷。”
陶挚好奇,“你服气还是服药?”
王小痴有点赧颜:“我,只是少食,其实有一搭没一搭,看见好吃的就会吃,一点也不少。”
陶挚笑道:“我以前照书上的法子练习吐纳吸气,初时还行,后来饿得不能忍,半途而废。我毅力不行,不能成仙得道。”
“这不是毅力,凡事顺心意即可,人生有限,何苦难为自己?”
“对。”陶挚极为赞同点头。
外面报,刘太医来了。
“我全好啦,”陶挚立即道:“我不再喝药了,真的不想喝了。你不是说凡事需顺心意?”
王小痴脸微红,没接声。
简意跟在刘太医身后进来,目光先瞧王小痴,再瞧陶挚,好像发现了他二人某种情愫,眼中光芒暗淡下去,噘了嘴,现出不快乐的模样。
刘太医诊脉,陶挚申明头一点也不疼了,不用吃药了,格外坚定,目光看定王小痴。
刘太医也满面堆笑看王小痴,王小痴只得道:“若陶公子病好了,就不用服药了。”
刘太医立即道:“陶公子症状已无,不用再针灸了,也可以不再服药。注意别再受风。”
陶挚命程柱给谢仪,刘太医连连推辞不敢受,王小痴道:“陶公子的谢意,拿着吧,买点酒喝。”刘太医千恩万谢的走了。
简意坐在那里不动也不言语,王小痴道:“劳烦简公子回去再替我谢一下刘太医?”
简意说:“好。我今日还带来了四个护卫、一个厨子、一个小厮,送陶公子和你的,你瞧瞧中意不?不中意再换。”简意向门外一招手,进来四个精壮大汉,一个厨子,一个十七八岁清俊小厮。
王小痴看了一眼,点头道:“行,你选的都行。”
简意欣然,问陶挚:“陶表弟呢?”
“小痴说行就行。”陶挚微笑。
简意一口气憋在那里,对那六人道:“你们听着,这王小痴是我心尖上的人,给我伺候好了,稍有不周,本少爷绝不轻饶!”六人忙应是。
简意摆手让六人下去,他在那里饮茶,一点也没有要走的意思。陶挚也低头饮茶,完全一副事不干己的模样。王小痴只得开言道:“简公子你不去忙?”
“不忙不忙,我什么事也没有。方才你们在做什么?继续就行,晚饭我就在这儿吃了,看看我家厨子换了地方做的菜合不合口味,若不行,好再换人。”
王小痴无奈道:“厨子做饭还得一会儿,不如麻烦你去给我选张床?”
简意惊大眼:“这——只一晚,床就坏了?”
王小痴变色道:“你快去。晚间我要用。”
陶挚一口茶水不小心呛到,低头掩面一阵咳。
简意立起,瞪着王小痴,无语凝噎,悲慨离去了。
陶挚再忍不住,笑出声来。
王小痴有点窘,解释道:“木榻睡着不大舒服。”
陶挚“啊”了一声,道:“我让他们再抬进来一张床。”
“这屋子就有点紧张。”
陶挚笑说:“重新规划一下。”召唤程柱派人进来抬走木榻,再抬来一张床。
程柱道:“少爷,家中没有多余的床。”
陶挚对王小痴歉道:“那只有等简公子的床了。他今天若买不回来,你睡我的床吧。”
王小痴脸红:“那怎行?”
“没什么不行的。”陶挚热情道。
饭菜上来,两个人对坐吃饭,王小痴终于肯吃饭菜了,他问陶挚:“这些菜你吃着怎样?可寡淡了些?你是喜甜、咸,还是辣?”
陶挚每道菜都赞不绝口:“我什么都喜欢吃,没有忌口。”
王小痴微笑看他,目光中满是同情。
饭罢,王小痴邀陶挚到院中散步。小院本不大,晚暮之中,二人从这头走到那头,再从那头走到这头。
王小痴随走随聊花草名目。陶挚对这些都不懂,王小痴就一样一样给他讲,从花名品种到生长习性。
陶挚赞道:“你连这些都知道!”立即唤来负责花木的仆妇,让他们仔细听,感谢道:“多亏你来了,你瞧这些好花好树,不会照看,叶子都萎了。”
王小痴对着那两名憨实仆妇,只得微笑从头再讲。
外面敲门声,简意把床买回来了,陶挚去开门,简意抹了把头上汗,吩咐身后:“抬进去!”对王小痴道:“你要的太急,没法订做,我找遍京城,只这张降香黄檀的还行,将就两天,我再给你寻好的。这个雕工一般,好在香型是你喜欢的。我特别问准了,新床,没人睡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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