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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人多厚福 (苏意暖)


  陶挚自嘲:“所以你也认为我应该做个安分的男宠。”
  宗泓掂量语句道:“你是我朋友。”
  陶挚道:“我想找点事做,我不能一生就这样生活在他的王府中。”
  宗泓不赞成,摇头。
  陶挚告辞欲走,宗泓忙拉住他:“清徽,再喝杯茶,再聊一聊。”
  陶挚瞧他,宗泓只好道:“清徽,这一次我站十九叔说句话。你近期先别出来做事,这样对你和十九叔都好。十九叔——他虽是皇子,却孤单没有依凭。他自己不与人交往,除了宣阳长公主,皇族中他再无亲近之人。婚事得罪了贵妃和丞相,接济我得罪了太子,皇上对他素来也没多关注,他还有南梁牵连,这些汇集一处,他的处境你知有多艰难?自你进了他王府,我听说他也开始主动与皇亲送生诞节礼了,这于他是多大的改变,他在为你谋划未来,想给你个好的环境。但说实话,他的性情不那么容易改,他也不擅长与人交往。你若真出来做事,不管做什么,遇到什么,他护不了你。这是真话。我听说他主动请缨出征,皇上赞许了他的热血上头,但只让他辅助太子做后勤工作。可见皇上不信他能独当一面,只让他融洽与太子的关系。皇上也是为他好。太子是不容人稍许违逆的性情,此时让他在太子面前受些罪,只要他肯低头忍辱讨好,太子的气消了,将来也就好过些了,毕竟现在有皇上在,太子便再折辱他也不能过度。你明白我在说什么吗?”
  陶挚震呆在那里,他从没想过宗韶面临的是这样的艰难,宗韶那么仙良不染尘凡的人,在太子面前是怎样的难熬?怪不得每日回来宗韶都形神暗淡,他还以为是思念简意的缘故。
  而宗韶曾向皇上请缨出征,他都从没和自己谈过一次战争话题,他还以为宗韶厌恶战争!
  宗泓继续道:“清徽,我不主张你出来做事还有另外一层,你自小被保护的太好,成长环境简单,世道的芜杂、人心的险恶你都没经历过,我知道你想成长,可还是晚一些接触最好。不是说你不能学习应对,我是不想你失去现在的样子。我与你说话向来不客套隐藏,你是生得好,多少人爱怜的容貌,可世间生的标致的美男子多了,你与他们不同或者说你珍贵的地方是你的坦然简单,你的光明真粹,你的没有欲望。你若在世道里打几个滚,能练出来哪些本领能为我不好说,但你的纯洁良善肯定会受影响。那么你最宝贵的优势就失去了,你还凭什么吸引住我十九叔?我也不想早一日看到那样的你。如今你与福王在一起,不外出,不张扬,慢慢成长是最好,未来也有余地。当然你若执意要出来做事,也行,你多和你母亲走动走动,由你母亲指点帮助,什么不能行?只怕,十九叔不乐意,你们可就有了分歧,你想好。”
  陶挚从宗泓那里出来,想世间有宗泓这个朋友是好,至少可以有另一个角度,让自己知道许多想不到的事情。
  想来世间有无数优秀的人,也许可以结识更多的朋友,只要走出来,用心寻找。
  但如今自己的身份,恐怕是不能再寻找。——宗韶会不高兴。
  宗韶是这么不容易。自己每天简单快乐无忧虑的生活,而宗韶在默默负重前行。
  他既与宗韶在一起,就应依从宗韶的愿望,让他快乐。
  王府里有那么多书,安静地读完也需时日,也都是自己喜爱的。而宗韶的要出征,大约是想为简意报仇,才不与自己说的吧。
  陶挚看望了简岱,然后回福王府,用罢饭午休,哪知今日怎么也无睡意,便出来走走。
  外面下了雪,人都缩在房里午睡,到处都是安静。顺步来到账房,听府中账房与管事正烤火闲聊:“——今天又是白花花银子直接拿走,以前简公子可是经王爷的手才能拿出钱去,不知王爷中什么邪了,早晚家底得被这位陶公子掏空。”

  ☆、最美的曾得到过

  “若说生得好,我瞧不如简公子,也比不上白公子、荀公子,更别提廖公子。——廖公子那时多好,从不花王爷一分银子,见天的玉石字画古书往王府里送,还爱打赏下人,可惜了,忽然就掰了。”
  “因为王爷不喜欢,王爷不喜欢就不给花钱,再准不过。算算,王爷没为廖公子和荀公子花过银子,为白公子花过一笔,数目大,可只那么一回;对简公子没数,要多少给多少,可得简公子先开口要;对这位陶公子,是不用要,全部奉送。唉,你说这陶公子凭啥,论交情,没简公子深;论才学,不及廖探花;论武艺,不如荀公子;论长相,跟个娘们似的,比不上他们四人任一个,偏他能住进王爷卧房——”
  “嘿嘿,床上功夫好,哈哈哈——”
  陶挚转头回了房,坐在桌前握紧拳,好半天才平稳了心情。
  按说不该和下人计较,可服侍自己的小厮眼看着自己从账房方向回来,彼时传了话,这账房和管事莫不以为自己太软弱可欺了?
  怎么处置呢?他是再不想见这两人了,这两人都是王府的老人,但也不是不能替代,待禀明宗韶由宗韶处理就没意思了,不如自己打发了为好。
  想周全了便提笔给宗泓写信。他和宗泓在教坊时为便于通信息曾发明了特殊读信方法,读第一行第一个字,第二行第二个字,依此类推,整篇信内容瞧着寻常,只他二人知道是怎么回事。
  信写好了,命人传方才说闲话的管事来,告知他速送这封信去浣花胡同陶宅,那里的主人有事要他办理。过了些时候,再命人传方才的账房来,也给他一封信,要他速去浣花胡同陶宅,有账务要他处理。
  果然不久宗泓派人送信回来,说跟十九叔借这两个人在陶宅帮忙处理些事务。当然这一借是不会还了。
  陶挚知道只消把这封信给宗韶看,宗韶再意外,也不会说什么的。
  但他还是决定实情跟宗韶说。他不想有一件事隐瞒宗韶。
  宗韶很晚才回来,见到陶挚的霎那脚步踟蹰,目光凄婉哀凉,欲语还止。
  这是怎么了?太子又苛待他了?陶挚心疼,温柔照顾他换了衣,坐到桌边烤火等晚膳上来。
  宗韶目光恋恋又凄然地看陶挚,陶挚心下诧异担忧,握住他的手,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宗韶摇头,眼泪却浸了眼睛,陶挚慌了,忙爱怜地用唇轻印了一下他的唇,笑道:“来,先喝口热茶。”
  陶挚转身欲取茶,宗韶却忽然抱住陶挚深吻。陶挚有点想躲,门际仆从正挑帘往屋里送食盒呢——终于不再躲避,温柔热切的回应他。
  仆人仓皇退出去了。
  宗韶满眼泪,捧着陶挚脸,终于下了决心般说:“清徽,圣上有旨,我们得分开了。”
  陶挚怔了,心忽的撕裂,沉落。他父亲是谋逆罪臣,皇上得知了,自然让他远离宗韶。难道是今日赶走的那两个人的缘故?那两人竟有如此手法,可以通天。
  陶挚一时痛得不可理喻,宗韶已紧紧抱住他,哽咽难言:“清徽。”
  陶挚泪满了眼,他想说什么,却所有的话都抓不到依凭,他感受得到宗韶的悲痛绝望,却喉咙跟封住似的,说不出话。
  宗韶慢慢松开他,满面泪道:“清徽,你今天就走?”
  陶挚点头,泪不受控制的滚下,原来这么容易就可以杀死自己,一生就此毁灭陨落。
  他以为还有漫长的相依相守,原来不是的。
  陶挚想大哭,可是不要在宗韶面前,他痛至灵魂飞去,体无完肤,可还要撑住自己,含泪笑道:“你还有一个曲子没教我呢,你教给我可好?”
  那日玉泉山溪水边中断的琴曲,宗韶其实再没弹过。陶挚也一直没再开口请教这首曲子。他们因为这曲子结识,彼此都珍惜,不提起,谁知这支被白栩打断的曲子,却原来是要留到这一刻弹的,相遇,直到离别时刻。
  宗韶拭泪坐在琴前,弹那支曲子,弹至中断处,倏忽止弦,时光在该霎那静止。陶挚这一时候已稍稍平复下来,绝望的留恋的看着宗韶,满面的泪,凄然的笑。
  那日的樱花绚烂,今日的寒雪静默。生命就是这样倏忽过,但最美的曾得到过。
  此生无憾了。
  宗韶忽然离琴到陶挚身边来,抱住他狂吻。
  陶挚无知觉地听任着。宗韶,就算你此刻要我的生命,我也无所谓地给你了。
  爱,原来有这样的魔力,可以夺走一切。
  宗韶沉醉在激情中,热烈地抚摸他,解开他的衣服,按他在床上,陶挚不明白宗韶为什么要这样,但爱怜的回抚他,由着他。
  陶挚是绝望的,悲哀的,根本没有心情,可在宗韶的感染下不觉也有了激动和热切。
  宗韶的行为超出了陶挚的认知,陶挚不知道男人间的欢爱原来还可以这样,宗韶帮助着他,狂热、迷乱、索求、沉醉。
  陶挚不可置信的欢喜,又宛如梦境的仓促,最终热烈的抱住宗韶,感激的亲吻,因为宗韶这样的身心交付,全部奉献。
  他可以在人间这样被人接纳。
  宗韶给了他无上的荣耀和满足,让他体味到什么是成功与征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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