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挚停步,没追上宗泓也就算了,正好不见他,明日再来。反正今天已是来过了,明天带了程柱来,他上次请太医时怎么见到母亲的?
陶挚慢步回家,方进浣花胡同,听身后马蹄声疾,回头,正是宗泓。
陶挚站立微笑。
宗泓满面欢欣跳下马,抓了陶挚双肩道:“清徽,为兄可找到你了!”紧跟着便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陶挚费了点力气推开他,笑道:“谁是你兄弟。”
宗泓喜笑:“也是,从姑奶奶这里论,你岂不长我一辈?所以我断乎不肯,只还叫你兄弟。”细端详陶挚:“一年多没见,嗯,长高了,不过容貌越发俊美明亮。可知我一直想念你?前月去找你,你竟离了教坊,问询永安长公主,她只说没有清徽这个人,今天才告知我你是她儿子,你也瞒得我好苦!我等不及你来,快马来接你。”
“去哪里?”
“见你母亲,说你做锦衣郎的事。我如今做了锦衣郎统领,你以后跟着我,一切都好!”
“我不做锦衣郎,烦你告知我母亲一声。她府门我进不去,没有拜帖礼物。你代我说一声吧。”
宗泓诧异转笑:“你要什么拜帖礼物。好好,我代你转说,从严治守门人没眼色的罪。不过锦衣郎还是要做的。你收拾收拾,回过你母亲,就随我去宫里。其实也没什么要备的,不过几件贴身衣物,外衣都是统一定制的,若少什么,有我呢。”
“我不做锦衣郎。我去和母亲说的就是这事。我害怕骑马,我小时候骑马摔下来过。我学不了骑马,做不了锦衣郎。”
宗泓爱怜揽住陶挚肩:“为这啊。不要怕,你那时小,现在摔不了了。我教你骑马,管保没事。”
陶挚推开他胳膊:“我说不学就是不学。”
宗泓点头笑:“是,我也不能强拉你上马不是?不过清徽,哪里有男子汉不会骑马的?你就不想策马驰骋,跨山川河流,展英雄气概?”
“不想。”
“好,不想。先不说这个。我见你太欢喜了。已到你住处门口,快带我进去瞧瞧。”
陶挚摇头:“没什么瞧的。你去忙吧。”
“哪里要忙,都这个时辰。你请我吃晚饭。”
“没有晚饭给你吃。”
“清徽太小气了。你不请,我上门吃,抢你的饭。来来。”宗泓拉着陶挚往院门走。
陶挚挣开他,诚恳道:“临清公,我真的不方便请你。家里有人,有事,你去吧。”
“谁?”宗泓奇异,“我更要看看。”
陶挚一把拉住他:“我的老师。我请的先生教我弹琴。他喜清静,不见外人。你不要捣乱,这就去吧。”
“老师?简岱?”
“不是,是一位王先生。”
宗泓笑:“哪里来的王先生,琴弹得比简岱好?简岱的琴技我就不说什么了。你请他们不如请我,我教你。”
“你哪有时间。先生我已请了,说好教三年,你去吧。不留你了。”
宗泓眨眨眼,笑道:“不对,清徽,你这么赶我走。怕不是因为弹琴的先生,而是府上还有别的什么人,难道是——哪里来的花仙?”他双手握住陶挚肩,笑问到陶挚眼睛上,陶挚侧头躲避,便这时,院门被推开,王小痴出现在门际,迈下台阶的脚步停住,看向他们。
宗泓转头,看到王小痴,愣了,随即便是一笑:“十九叔,您怎么在这儿?”
王小痴——十九皇子福王宗韶走下台阶,从宗泓手臂间解脱出陶挚,淡淡笑了一下,没说话。
宗泓有点尴尬,笑道:“难道——清徽说的教琴先生就是您吗?”他笑嘻嘻的转头瞧陶挚,完全不以为意的样子,道:“你竟说是王先生。这不是我十九叔福王么?”
☆、他没想拉他手的
陶挚望向宗韶,此时夕霞彤云光彩万道,宗韶的脸颊晕染绯红,他低了目光,睫毛微微颤动,没有说话。
宗泓轻微一笑,道:“十九叔,清徽是我童年好友,有一阵子没见他,今日见了实在高兴,正要好好聚聚。没想十九叔也在。真是巧,都到了家门口,清徽就请我们叔侄一道吃晚饭吧?”再笑看陶挚。
陶挚继续望宗韶,等宗韶开言决定。哪知宗韶这一会儿虽容色恢复如常,但就是不讲话。
他在等自己决定么?陶挚不明宗韶心意,不敢擅替他做主,因此只看宗韶,宗韶目光清宁安静回看他,二人于晚阳红光中绝美对视静立——宗泓受不了,上前拉陶挚道:“来来,清徽你是如何请了我十九叔教琴的,这可得好好说说。”强拉了陶挚进院门,陶挚回头,见宗韶跟了他们进院子,进屋。
宗韶安静走到正中主客位置落座,面上平和看着他二人,不言语。宗泓目光中有点无奈,但旋即笑笑的上前,端正给宗韶跪下,“侄儿泓叩见十九叔,问十九叔好。”
宗韶欠身离座扶他起来,温和道:“何须多礼,快坐。”
宗泓起身笑道:“侄儿不知十九叔在此,叔可怪侄儿唐突来访,有扰清静?”
宗韶微笑摇头。
宗泓在东首第一个椅子落座,陶挚便在西首第一个椅子坐下。
陶挚看宗韶,宗韶就微垂了目光,保持着面上清和微笑,只不言。
宗泓笑道:“清徽快讲讲,你是如何请得我十九叔来府上的。”
陶挚耿耿于宗泓对宗韶的眼神,没理宗泓,见宗韶是不想说话的了,起身道:“我去厨房给你们安排膳食。”离开屋子。
身后宗泓追上来:“我陪你去。十九叔,侄儿告罪少陪。”
陶挚命厨子多增了菜式,自己找了点心吃充饥,他午饭还没吃呢。宗泓伴在他身边,目光四处看,拿起宗韶的碗筷细瞧碗底和筷头上的福字,微嘲道:“带得还挺全。”
“你放下!”陶挚道。
宗泓悻悻放了碗筷。待从厨房出来,宗泓拉了陶挚在他耳边悄声问:“我十九叔在你这里多久了?你怎么认识我十九叔的?”
陶挚推开他,总不答。
忽然就明白了宗韶为什么不说话,宗韶的习惯应是遇见麻烦就缄默。比如那日面对白栩的追问,还有今日从王小痴变成福王,他不知怎样解说,或不想解说,就不开口,实在是最简单的方法。反正他是王,不说话谁也不能迫他说。
陶挚进屋,宗韶还在那里安静坐着,陶挚忽然心生极大的怜悯,不知怎样关照爱护宗韶才好。
宗泓脸上洋溢着明灿的笑,对陶挚道:“清徽,你琴学得如何?不如这一会儿弹一曲,让我听听你的学琴成就。”
陶挚道:“我弹的哪敢给你听。你说过你琴箫笛鼓没有不会的,你弹一曲我听听?”
宗泓笑道:“清徽若有此意,我就献丑了,弹得不好的地方,正好十九叔在,还望十九叔疼侄儿,不吝言指点我,以助侄儿提高。”
宗韶清静一笑,没接话。
宗泓坐窗前木榻上弹琴,琴声一起,陶挚就惊了,这琴声听过的!宫中年节时几乎每次都能听到这样风格的琴曲,还以为是皇上弹的,原来竟是宗泓!这样的气度恢弘、开阔神飞,让人拜服景仰!
若不是宗韶在,自己定会向宗泓学琴的!
“临清公竟有如此技艺,谱得如此琴曲!”陶挚赞道。
宗泓笑道:“是皇上的琴曲。”
陶挚有强烈的愿望想复奏这个曲子、学会这个曲子,可宗韶在那里低眉安静坐着,那神情——好像有些落寞。
陶挚止住心思,默默回想琴曲。仆人上菜来,每人食盒放在自己桌旁,三人寂然饭罢。陶挚见宗韶胃口很好的样子,埋头吃,目光只在饭菜上,跟多少天没吃过饭菜似的。
饭后饮茶,宗泓喝了一口,便放下茶盏,陶挚明白,自己家的茶淡,宗泓喝不顺口,忘记嘱咐仆人这个了。宗泓笑道:“清徽如今喜欢喝茶了?这是去年的黄山毛峰?昨日皇上赐给我父王南梁新出的明前龙井,今年雨水不调,这个极难得,我只得了一斤,还没舍得开封,明天给你送来。”
陶挚想说不用,见宗韶微挑了一下眉梢然后低头继续喝茶,一走神就没搭话。
宗泓轻咳了一声:“清徽,明日一早我接你来,咱们一起去永安长公主府。”
陶挚点头说好。
宗泓眉眼展开,明朗地笑了:“今日叨扰你盛情款待,日后我设席回请。时候不早了,不多打扰,我就告辞了。十九叔,侄儿与您一道走?”
宗韶平静抬头,目光有点犹豫,没待他说话,陶挚开口:“他不走,他住在这里。”
宗韶望向陶挚,陶挚目光温暖含笑看他,便见笑意自宗韶眼底浮起,然后在脸上轻缓漾开,自见了宗泓,宗韶终于第一次真实又开心的笑了。
宗泓“哦”了一声,声音语态终于有点不自在了。他起身,陶挚微笑:“我送你。”
宗泓维持着面色如常向宗韶行礼告退,宗韶颔首。陶挚便送宗泓出来。
外面晚暮朦胧,两人一时谁也没有话。宗泓在院门处止步,艰涩道:“清徽,我不知,你与十九叔——”
“你别多想。我只是与他学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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