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青桓正说着,径自走远几步,喃喃道:“没想那厮折了命根子,举动还乖顺得很。”
薛彦回过神来,追身上前道:“乖顺?”
“你看地上的血迹,两步一滴,不偏不倚的,都跟这鞋印子落了半寸。”
不等薛彦回话,风青桓自顾自地呢喃道:“按那许阎罗自吹自擂的意思,此地百姓但凡听得他的踪迹,就会自觉躲闪,除过刘无常和王府君,绝难再有第三人与他结交……难不成送来许阎罗的,就是适才刘无常提起的王府君?”
“许阎罗张狂至斯,师父怎还留他到眼下——”看出薛彦一脸的怅然,风青桓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师父再厉害,也是凡体肉胎。本地的府衙都解决不了,就算他老人家本领再大,又岂能看顾得来。”
“别的地界师父鞭长莫及,可这毕竟是汲郡山脚下,不过两年未至,就引出如此祸患,实在蹊跷得很。”
“师哥,这厮都死绝了,咱操这闲心作甚?先找着了许阎罗的尸身,弄清这一干情由再说罢。”薛彦回望一眼,随着风青桓跃上屋檐。
风青桓一路东张西望,却还忘不了勾肩搭背地盘问,“师哥,咱们在尔玛寨那日,那参狼羌人是不是师父撺掇来的?”
薛彦用了搡开了风青桓,冷声道:“我只奉命去找来皇甫一族,并不晓得师父真正的用意。参狼羌人嗜血好杀,加上风家剑庄的帮手才成事,师父为此事奔波数月,就算有什么不解之处,等到年后师父闭关回来,到时你再问不迟。”
“为何不能早些问清楚,非得吊上小半年胃口?”
“我从五岁起跟着师父,向来都是小心恭敬,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僭越,你初来乍到,胆子也肥,我光说无凭,不妨自己试探上一回。”
“那等着咱们见了师父,你记得提醒我一句,不然我肯定忘干净了。”薛彦轻叱一声,并未出言回应。
等到二人经过此前得遇许阎罗的客栈,忽听得一阵打斗之声。风青桓作势就要跃下,又被薛彦揽了一把。
“师哥,我小心着呢,你先把手松开。”薛彦揽着风青桓的脖子,鼻息冲在他耳畔,一时尴尬得面红耳赤,暗骂不止,“我这师哥也真是,做什么都得犹豫一刻,虽说行事三思有裨益,可他这……跟个老头子也没两样了。”
风青桓抬头望向自己脱身的窗口,略微瞥见一点血迹,剐蹭在窗檐上,喃喃自语道:“这许阎罗坏了命根子,怎还如此活泛,从这么高的地方跌下来,不担心有去无回么。”
“师弟,你内伤太重,先在这儿休养着,我若唤你你再过来。”
风青桓一直望着适才的窗檐,等到薛彦翻下了墙壁才回神,客栈的堂屋里隐约有十来个人,想起此前薛彦呕血的情状,不由得提心吊胆起来。
风光青桓冷哼一声,暗暗啐道:“他伤得比我还重,非得倚着入门早压我一头,爱逞强就直说,唬人唬得一套套的……”
望见薛彦一直立在门后观望,风青桓的怒意才平息下来,喃喃道:“他倒是轻功好,走那么近也没人搭理。”
语犹未了,堂屋里的打斗之声更盛,风青桓思忖:“里面打成这样,我轻功再差,留神小心着些,绝不会惊扰的……”
风青桓按捺不住,很快飞身跃到客栈门前,只是一瞬,他就看清了刘无常的脸孔,“那人不该死在北面的巷道么?这么快就活蹦乱跳的,难道阿忻的法子对他不顶用?”
一想薛彦此前知会自己的情状,风青桓即刻想通了,“我那一掌使足了力气,只怕又给打偏了……也真是……”
风青桓自怨自艾了几句,正想跨过门槛,不料众人的呼喝陡然沉寂,只留下一人来回踱步的声响。
堂屋被身前的墙壁遮挡,风青桓看不到屋内的情形,随即推到墙根,想要探听得更为细致,谁知正好同薛彦撞在一处。
这一撞二人吃痛不语,已然撼动了墙壁,屋内传来酒盏碎裂的响声,却极是微弱,似乎被人攥在了手中。
“快走!”薛彦一声厉喝,二人同时跳出客栈,回头看见的人形,将二人骇得倒退不止。
来人脸上长满了疤瘌,比起许阎罗和刘无常,有过之而无不及,一直蔓延到敞开的领口,风青桓打量了一番,自言自语道:“他这……莫不是烧坏了全身罢。”
风青桓将声量压得极小,依然惊动了来人。
那人脚底踩云,轻飘飘地到了二人近前,根本无暇躲闪,薛彦双目突张,看着那人掐住了风青桓脖颈。
“小子,我王府君与你素不相识,为何点破我的伤心事?”
王府君目光澄澈,跟此前见过的许阎罗大有不同,风青桓沉下心神,不紧不慢地道,“这位大爷,我出言无忌,只是瞎猜罢了,并不知晓此间情由。”
陡然间,王府君大笑几声,打破了周遭的沉寂,薛彦趁机拉了风青桓一把,二人跌坐在几步之外。
“也罢,今日解了生平第一大恨,也算苍天有眼,你俩个毛崽儿看着眼生,牵扯不上我那俩个不成器的兄弟,暂且饶了你们,赶快滚远了去。”
薛彦赶忙扶起风青桓,转身就走,谁知风青桓不管不顾地骂道:“你这厮也不是什么好货色,平白无故杀了一屋子人,我风青桓今日就要斩奸除恶,看你能耐我何!”
风青桓蛮力十足,甩得薛彦踉跄了几步,再回过头来,剑已出鞘,只得驻足在一旁,以期寻机帮衬。
起初风青桓剑势极猛,逼得王府君连连倒退,纵然如此,王府君招招乘空,任由风青桓挥剑如雨,只能划砍到衣角,始终刺不到要害。
薛彦越看越心急,只想夺剑而出,王府君忽尔侧身一闪,逼迫风青桓露出背后的要害,须臾便斜身倒地,动弹不得。
“师弟,师弟——”薛彦飞身一扑,半跪在风青桓身前,王府君幽幽地道:“我只出了三成力,无意取他性命,死在这客栈里的,都是罪孽深重之人,倘若你也不开眼,就只能陪着他睡到天亮了。”
薛彦探了探风青桓的脉息,确认无碍才起身,沉声道:“可否再问阁下几个问题。”王府君将手背到身后,点了点头。
“可是一位白袍道长指点你今夜前来?”
王府君沉吟了半晌,而后才微微颔首。
“你们兄弟三人,两年前曾经造访过首阳山,挖得魏帝留下的秘宝,却因分配时起了争执,自此才分道扬镳,是也不是?”
王府君的面色微愠,厉声道:“你二人拿着苏门先生的佩剑,同他关系匪浅,既然知晓此间情由,缘何在这儿装模作样?”
就在此时,风青桓忽然咳了几声,薛彦抚上他的后背,来回捋了几下,等到气息渐稳,才又开口道:“阁下理当知晓,我师父为人如何,能够留下我二人已是不易,他日日行踪难觅,这一点蛛丝马迹,也是我自己胡乱猜测的,烦请阁下再允我询问几句。”
王府君长叹一声,悠然道:“既是苏门先生有意隐瞒,我也无须多言。他助我成了大事,也算有恩于我,你二人磨废了一夜,不妨同去我住处,好好休整一日如何?”
“阁下好意,薛某心领,只是师父有命,不得倚靠旁人,我二人先行告辞,后会有期。”
第67章 从来英雄志气短(三)
待风青桓再醒时,林影间洒落几缕稀疏的日光,头枕一层不厚不薄的衣料,耳畔伐木丁丁,抬眼可见薛彦颀长的背影。
“师哥,怎么不早些叫醒我,一个人忙活多久了?”
“昨夜我在你背上小憩了一会儿,眼下还不困,你先躺着,等会儿我给你上药。”
薛彦去了外袍,风起时看着极是单薄,风青桓抖开地上的衣枕,正要展开披给薛彦,忽而犹豫了一晌,“师哥平日里齐整惯了,还是给他换一件——”
“师哥,我来罢,你去边上歇歇。”风青桓脱下自己的外氅,盖在薛彦身上,薛彦有些慌乱,一时没握紧斧柄,风青桓拇指一推,斧柄打了个旋,堪堪落稳在手中。
薛彦侧目瞪了一眼,风青桓满不在乎地道:“这类的招数我还有千千万,只一次师哥就如此,往后岂非要日日提心吊胆了?”
薛彦眉头一挑,霎时满脸涨得通红,风青桓正觉好笑,却见薛彦明显有些喘不上气,慌忙丢开斧柄,一步走到近前。
“没事罢?”风青桓问完,抬手就要搭上薛彦后背。
薛彦跳开一丈,大呼了几口,神色才如常,“不妨事,现下动作快些,说不定赶在日落之前,咱们就能去趟风蝉谷。”
“风蝉谷?”
风青桓怔得两眼发愣,薛彦不禁失笑,“我背你来时,赶巧遇一打柴的老汉,据他所言,附近有处妖邪出没的洞口,但凡失足踏入者,尽是有去无回,除了你家的风蝉谷,只怕此地再难有什么地方如此古怪。”
“古怪……倒是忘了这茬了……”风青桓思忖了许久才开口,“那此前的三个疤瘌兄弟,咱就放着不管啦?”
薛彦轻叱一声,应道:“怎么,你觉得他们三个兄弟情深,也想烧个疤瘌凑热闹?”
“师哥,你怎也说这没用的玩笑话,咱们折腾了一夜,被他几个伤成眼下这模样,岂不是白挨了一顿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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