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被安排维持□□秩序的仅十一人,姜统领称之绰绰有余,而实际却是,那一小支官兵把□□队伍引导得乱七八糟,直接导致先帝一行人被冲散。据悉,信徒们自进城起便偏离既定路程,整场盛会毫无章法,一度陷入混乱。”
“嫌犯身死无对证,此案不可转圜。偌大国殇竟轻易了结,严均严大人深觉其中蹊跷,便擅自秘密安排了审讯,又恐生变,早早将此证物转移。哪知前脚刚托付出去,后脚大理寺就被烧个精光。”
“当时连坐牵扯进多少人?姜太尉也该表示表示。”
姜怀不紧不慢的回着话:“老臣不过奉命行事,这也要拿捏我的错处?”
“奉命?奉谁的命?您可别说威逼利诱严大人一事也是奉命而为。严大人在忏悔书中痛斥自己屈于权贵、贪生怕死,言辞激烈直指您姜太尉!您不妨说说背后指使您行事的是谁?”
“正月里国相非要揪着我发疯,心中既已把我打死,何必再问?”
“那你敢不敢与我发誓?”苏凰强将他扭到殿门边,竖起三指向青天白日,“我苏凰今日若有半句栽赃陷害必不得善终。太尉请,说你对那事问心无愧,如有虚言,姜氏上下不得好死。你敢么?”
“我……”
“你敢么!”
“我……不敢……我不敢!”
姜怀颓然倒地,长嗟短叹不已。
“背后指点之人究竟是谁?”
问这话时,两人竟不约而同地看向殿上。
皇帝面上浮着一层恰到好处的忧愤,血红的双眼似在无声控诉。他开口,声音竟苍老几分:“姜老,事到如今你就坦白说了罢。以你的身体状况怕是挨不住严刑审问,稍有不慎还会殃及族人……”
“是我……”姜怀以头撼地向皇帝求饶,“是我!臣,从未受任何人指使。一切都是我谋划主导的,是我自作孽。我愧对先帝,愧对陛下!”
皇帝悠然道:“太尉既已供认不讳,苏爱卿认为当如何惩处?”
苏凰欠身:“恕下官不通晓量刑法度,烦请大理寺卿洪大人指示。”
大理寺卿出列上拜:“姜怀涉及弑君谋反、残害忠良,其罪当斩。族内男眷皆发配充军,女眷皆变卖为奴为婢……”
“罢,念及姜太尉于社稷有功,不再追究族人过错。只一点,子孙若为官,则官不出六品,且姜氏永世不得与皇族结亲。”
“谢陛下——”
随姜怀一声长号,以其为首的大山也应声崩塌。从前倚靠大山的人将来要如何自处,自力更生亦或另择良木,苏凰无法预料也懒得多管。他唯一在意的只是眼前那个一出殿门就闹起别扭来、赶在前头任你喊去的小王爷。
想着自己突然回来,就算没有关怀备至也应面带三分笑罢。居然还不如对头陈尚书反应大?
哪儿又惹他不高兴了?
怎么哄?
急。
眼见他即将甩门进去,四下无人,苏凰忙唤道:“你别恼,我也是刚回国都,并非故意瞒你。我一听说你来上朝就赶着去,到现在水也没喝一口……还发着烧呢,不信你摸摸,你摸摸。”
原卿越站住脚,返回伸手试探,反被他摁进怀里。
“别动,我身上有伤。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没多会儿,他果真老老实实松开手,顺便啄了下原卿越的脸颊。“谢王爷恩赐,臣又能多活十年。”
原卿越仍是冷冷地盯着他,却不再急着走了。
苏凰道:“说了你肯定不信。我顺着水流一路漂到灞县地界,在某村一处河滩搁浅,被报官当作无名浮尸带回衙门。所幸途中马儿受惊颠簸一下把我颠醒,否则这会儿还不知在哪个坟堆里埋着呢。”
“严均妻儿正巧居住灞县,我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原卿越突然开口:“授意严均别再插手此事的并不是姜怀,对么。”
“你怎么知道?”
“执行的是他,可主意并不是他自己的。他心里装着族人,不敢做太没把握的事,不够自私不够狠。”
“可我刚才若是当面揭穿真相,今日怕是没几人能活着走出大殿。卖他个面子换姜家这座山,值了。”
“你今日……是为什么来的?”
“我……”刚要掏心掏肺,见原卿越看向他的眼神小心翼翼,忙拆了酝酿许久的一套说辞:“自然是为了家国大义、为了惩奸除恶。否则是为了什么?哪个不解风情的人?”
苏凰步步紧逼直至将他抵到墙上,附在耳畔低吟,一边偷看他反应:“舒谐全告诉我了。有些话,你不打算亲口对我说么?”
原卿越死死攥住袖口,神情极其不自然:“他胡说,我没有。”
“没有什么?”
苏凰的脸越凑越近,他只觉腿软,胸口闷的快喘不过气来。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挤进二人之间。
“拜托两位行行好,这条巷子虽然冷清,好歹也是公家的。光天化日之下两位公然在此这样那样,我这个路人很是为难啊。”
舒谐抱臂斜倚在不远处,脸色比隔夜菜还要凉上几分。
原卿越趁势挣脱,狠狠瞪了他一眼,兀自进府。
“脾气这么大?我怎么他了?”
舒谐一脸不解。
“你造他的谣,恼羞成怒了。”
“天地良心,我哪敢啊!”
“你是不敢。我逗他玩儿呢。”
舒谐一脸鄙夷的望着他,良久才吐出一句:“禽兽,真是禽兽。”
☆、第 23 章
未进苏府,满目尽是白纱白帐,来往下人皆着麻衣素服,面露悲戚之色,垂头疾行。他伸手逮住一个,那人如见了鬼一般吱哇乱叫,一路滚到小涛跟前:“报报报!不好了!呸,太好了!相爷回来了!活活活活的!”
“这群家伙怎么回事?平日里做事拖拖拉拉,遇上这档子事儿手脚比谁都麻利。”
舒谐打趣道:“你再晚两天回来,棺材都订好了。”
小涛梨花带雨的哭了一路,扑到他身上又是亲又是抱。
“哎哎哎,小丫头当心!你家相爷身上刀口子还厉害着呢。”
两人伺候苏凰换药歇息,再领着下人将府内恢复原样。
夜里迷迷登登忽被摇醒,床边有人低声唤他名字。他反手捉住那人,登时将匕首贴上脖颈。
对方吃痛哼唧,他闻声收回三成力,试探问道:“王爷?”一边伸手去取烛台。
“别动,我不想让你看见我。”
苏凰忙撤了力,拉过他的腕子轻吹慢揉,佯嗔道:“你这就显得不上道了,该悄悄往被窝里钻才是。”
“我怕吓着你。”
月光下照见原卿越冲他笑了笑,亮晶晶的眼睛弯成两个月牙。他心底咯噔一声,举止也变得忸怩起来。
“我得澄清一件事。舒谐并未向我提起过什么,原是我摆了他一套,用来调侃你。”
“舒将军乃是将门之子,家风严谨。没来由的事他不会说,也不敢说。”原卿越冷不防抽回手,缩进阴影之中。“我平生最恨造谣生事者,其次便是油嘴滑舌之人。”
“可巧我两样都占,难为王爷时刻忍着怒火,还得陪笑脸。”
“你是例外。”他再次从阴影处走出,周身只披一件单薄寝衣,露出大片胸膛,半跪在床沿,双手撑在苏凰两侧,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今夜,我想和苏相在一起。”
“你要做什么?”
同发丝一同坠下的,是青涩而笨拙的吻。
苏凰霎时心如擂鼓,脑中似有钟鸣。他半边身子使不上劲,试推了推,果真无法挣开。心里又气又急,便将手贴上原卿越腰侧,狠狠掐了一把。
一切骤止。
“把衣服穿上,去留随你。”
“你不愿意?”能感受到原卿越瑟瑟蜷在身上,脸紧紧的贴在他怀里,一阵一阵热的凉的触感。他的声音有些变调,像浸了雨水般湿润。他小声问:“你不要我?”
“方才下手狠了些,疼么?我给你揉一揉?”
“你不要我。”
“我不能。”苏凰叹了口气,挽起袖子想替他擦擦脸,叫他夺过去一口咬在手背。
“你能,但你不想。”
他匆匆没入夜色之中,什么都没带走,也不曾回头看过一眼。
后半夜便听闻对面王府里走水,所幸火势不大,就是平日里起居用的屋子烧了,连同屋子里成堆的面具。
苏凰打点几个下人过去帮忙,自己则披件外衣不声不响爬上房顶,望着某处发呆。
舒谐在底下喊他,嗔怪道:“你怎么还在这儿?不去看看?”
“明儿再说罢。这会儿正在气头上,过去再连我一块烧了。”
奇奇怪怪的。
他不好多劝,还是递了条褥子上去。
苏凰抱着褥子等到那边人静灯灭,开始数天上的星星。有两颗极亮,盯着愣了会儿神就忘记数到哪处,只得重新开始。没多会儿东方即泛出青白之色,红云千里,云海翻涌中托生出一轮红日。
常安哈欠连天,看来也是一夜未睡。他朝正在院里忙活的原卿越努努嘴,向苏凰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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