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表示我的表演并无作假,不如请元王妃当见证。不知元王妃是否能借我一件身上最珍贵的饰物?”
提出想看戏法的正是元柳,此时他自然不便拒绝,正迟疑着可以借用身上什么饰品,荣雨眠朝他头上一指,道:“不如就元王妃头上这支晟王殿下送的珠钗吧?不论物价如何,晟王殿下的心意自然是最珍贵的。”
荣雨眠所求是最珍贵之物,元柳倒也不能否认,而听了荣雨眠的故事,他甚是想见识一番这个神奇咒语,当下不再多想,伸手取下珠钗。
荣雨眠在接过珠钗后立即用力折下,钗身应声而断,他终于心下畅快,不过话说回来,他的脸上始终是不动声色的一脸神秘淡定,装模作样抬手向众人展示断钗后,他将之投入空坛之中。折返大殿正中央继续表演前,荣雨眠瞥向右手边的江瑶月,对方也很是想看他出洋相,他决定给对方一个机会。
“江侧妃可有兴致一同见证?”荣雨眠微笑着问道。
江瑶月果然有意一试,她从手腕上取下玉镯,好奇问荣雨眠道:“荣公子,我可否亲自断了玉镯放入坛中?”
荣雨眠心中好笑,表面继续故弄玄虚道:“江侧妃尽可亲自一试,只是请不要查看坛内情况。”
得此说辞,江瑶月饶有兴致亲手将玉镯往桌面轻敲,她敲了两三下,才终于把玉镯敲成六七断。
初霁甚是听从荣雨眠的吩咐,在江瑶月放入断玉镯时,他小心用红布尽量遮盖坛口,不让江瑶月有机会往里一探究竟。待所有损毁之物都放入坛中,荣雨眠示意初霁将空坛放置在正殿中央地上,接着,他小心半跪,将自己撕裂的长袍下摆断口一并放入空坛之中,之后,用红布盖在坛口之上。
“闽北以北是夏鬼之地,相传夏鬼之族金发碧眼,长相如同鬼魅,语言也与我们大有差别,说起话来声音呕哑嘲哳、粗涩难听。不过,据闽北那主人说,他们一家有夏鬼血统,那句咒语便是源自夏鬼语言,一旦吟诵,便有回天之力。”
荣雨眠煞有其事介绍着自己的咒语来历,接着,他将双手同时按在坛口红布之上,提高声音念起“咒语”——
“What the fuck!You asshole,you bastard,damn you……”
在一通畅快的“咒语”之后,荣雨眠忽然伸出右手按向自己的肚子。原本他正以半跪坐的姿态手抵空坛,此刻,他的身子前倾,重心不稳,按着坛口的左手一个打滑直接打翻坛子,自己整个人也几乎倒在地上。
“好疼……”荣雨眠做着戏痛呼道。
大殿一时慌乱起来。元柳作为晟王府掌家之人,立即站出身来进行安排,他令家丁赶紧去请大夫,自己从长桌后绕出,走近查看荣雨眠的情况。
荣雨眠低头躲开查看打量的目光,兀自假装自己腹痛。这时,赵拓明也朝荣雨眠走了过来,他没有进行任何询问,直接打横将荣雨眠自地上抱起。
“本王先送你回房间。”赵拓明淡淡道。
长那么大,只骑过男人脖子的荣雨眠头一回被人如此抱起,他不觉一惊,下意识抓向赵拓明衣领,接着,才注意到自己竟然以如此狼狈的姿态被一路抱着穿行过大半个晟王府,一路接受府中下人的异样目光,直至回到西侧院。
天真单纯的初霁不知荣雨眠有意做戏,此时紧张得一脸苍白,用快要哭了的表情紧紧跟在赵拓明身侧。为了安抚初霁,荣雨眠只得一边假装疼痛,一边不停安抚对方道:“放心,我没事。”
除初霁之外,赵拓明的随时侍从也一路跟着自家主子来到西侧院。待赵拓明将荣雨眠放置到床上,前者示意自己的侍从先行离开。侍从领命退出房间,赵拓明站在床边俯视向荣雨眠,短暂的沉默后,他缓缓说道:“元柳他们的确不懂事,可不过是随意闹一闹,你又何必跟他们一起胡闹?”
5
荣雨眠自然听得懂赵拓明说辞,事实上,一开始他就料到赵拓明很可能看透自己的花招。若说有什么是他没料到的,应该说只有赵拓明的态度。赵拓明特地遣走自己的侍从才揭穿荣雨眠所为,显然是不打算追究此事。为此,原已盘算好了连赵拓明一并对付的人这会儿居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不过,很快他端正自己的态度——如果决定好说谎,那么,到最后一刻都不应该改口。
荣雨眠神情不变答道:“恕雨眠不明白晟王殿下言下之意。”
赵拓明也不着恼,只定定注视荣雨眠道:“王府的家务之事本王是从来不会插手的。”
这应是赵拓明的保证,供荣雨眠安心自己不会被追究这番捉弄,然而,荣雨眠莫名有一种对方在解释为何方才没阻止元柳说要看戏法的行为。他依旧没有承认自己设计欺骗,但此刻不再假装疼痛,只缓声道:“晟王殿下志存高远,的确应该心无旁骛。”
正说着,有匆匆的脚步声从外间传来,很快,家丁敲门,说是请的大夫已到。
初霁还没彻底明白自家主子其实没事,这会儿他赶紧跑去开门请大夫进屋。大夫入内后,并无不适的荣雨眠打发道:“之前只是骤然一阵疼痛令我慌了神,眼下已经缓过来,就不必劳烦大夫了。”
大夫还没说什么,赵拓明已不容置否道:“你的身子一贯弱,还是请大夫瞧上一瞧为好。”
此言一出,荣雨眠立即想起先前自己差点病死的情形。既然赵拓明知道荣雨眠身子弱,之前那不闻不问的态度岂不是正说明对方完全不在乎他与孩子的死活?
思及此,荣雨眠不再拒绝大夫,而是假意恭敬对赵拓明道:“晟王殿下公务繁忙,雨眠不便耽误,殿下请先回吧。”
纵然荣雨眠说得谦卑,赵拓明也还是能听出言语间的冷淡拒绝,不过,他并不以为意,在交代了大夫好好诊治后,推门走出房间。
最近身体状况尚可的荣雨眠在大夫简单的把脉后得到腹中胎儿目前相当稳定的保证,之后,大夫稍稍调整了先前的安胎方子。初霁千恩万谢将大夫送走,待他重新回屋,荣雨眠正容道:“初霁,打明儿起,我来教你孙子兵法。”
初霁眨了眨眼睛好奇问道:“公子你说的孙子是谁的孙子?”
荣雨眠还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第二日,荣雨眠还来不及教自己小厮怎么变得聪明,他这冷清的西侧院便先迎来一位稀客。
饶是昨日荣雨眠才见过对方,卸去一脸浓妆之后,他差点没认出这位晟王侧妃。
不过,纵是荣雨眠认不出对方的脸孔,他也能认得出对方的来意。昨晚赵拓明表明自己不管王府家事,现在想来,荣雨眠认为对方没说实话,事实上,赵拓明故意当众送荣雨眠回房间,这无疑是替荣雨眠招敌。原本晟王妃就已经忌惮荣雨眠所怀身孕,经昨晚赵拓明亲自护送一事,只怕心中是有更多怨愤嫉妒亟待发泄。如今,显然唯晟王妃马首是瞻的晟王侧妃江瑶月忽然来访,这其中必定有着某种意图。
一时之间荣雨眠也无从猜测对方究竟有何具体计划,索性先静观其变,以不变应万变。
只带了一名丫鬟的江瑶月在被请进屋子后首先假惺惺关心了一番荣雨眠的身体情况。“虽说虚阳之人的胎儿有着相当强韧的生命力,但荣公子也还是要好生仔细着啊。”她边说边令丫鬟从提篮中拿出一碟精致糕点,又道,“晟王妃由于有很多事务处理,没空前来探望,这是晟王妃特地命人为荣公子准备的糕点,让我带来给荣公子尝尝。”
既然这碟糕点顶着晟王妃的名义被送来,那应该不至于有什么问题,荣雨眠示意初霁奉上茶水,自己则稍稍转动桌上的糕点放置在圆桌中央,对江瑶月道:“贵客临门,我也没什么可招待的,请江侧妃与我一同品尝晟王妃的糕点吧。”
对于荣雨眠的邀请,江瑶月也不推却,她喝着茶随意拿起一块糕点送入口中。荣雨眠不着痕迹暗中打量,眼见对方神情自然,在取糕点的时候丝毫没有迟疑,只是随手就最方便的位置拿取,于是,特地转动过糕点盘的人不再多疑,也跟着取了一枚糕点。
江瑶月又喝了一口茶,随即目光落到荣雨眠隆起的腹部,故作关切地问道:“荣公子这身孕,已六月有余了吧?殿下有给小皇子取名字了吗?”
赵拓明连这孩子死活都不甚关心,又何来的闲情逸致为孩子取名?听得出江瑶月有意试探的荣雨眠在回答之前进行了一番考量。完全无意“争宠”的他希望通过表现弱势的姿态得以息事宁人,而与此同时,若赵拓明的这两位妃子一意孤行与自己为敌,他也必须留有后手,基于如此立场,他故作心事重重状,低声叹道:“我与这个孩儿命运多舛,哪有福气得到晟王殿下的关心。”
江瑶月微微讶异地追问道:“荣公子何出此言?”
荣雨眠苦笑着语焉不详道:“只怪我生得不好,连累我的孩儿一并不得晟王殿下欢心。”
“荣公子仙姿玉质、超尘脱俗、惹人怜爱,晟王殿下必然是欢喜都来不及。”江瑶月装腔作势着表达不同意见。
荣雨眠平生第一次被人夸得心痛不已,心想若自己当真“仙姿玉质、超尘脱俗、惹人怜爱”,这辈子都要躲在家中绝不出门丢人现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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