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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公子 (刀叨叨)


  不过这一日的客人,并非荣雨眠的这位常客。
  这日,久雪初晴,荣雨眠又恰是久病初愈,难得有些许精力出屋透气,平日侍奉在侧的初霁正煎药,他独自走在小道,准备往池塘边的凉亭而去,没走两步,便遇到一位气度不凡的锦衣男子。
  “在下本正待通传,不想在这里巧遇荣公子。”那男子见到荣雨眠首先施礼道。
  记忆无法告知荣雨眠“自己”是否认识对方,但见对方礼仪周全,言辞中又带着生疏的客套,料想即便自己见过对方也仅仅是一面之缘,便以微微迟疑的语调问道:“阁下是?”
  “在下奉少波,是晟王殿下的朋友。久闻荣公子大名,今日得见,真是闻名不如见面。”
  若说久闻大名,荣雨眠自认自己还不至有这样的“大名”,倒是恰恰相反,他有听说过奉少波这个名字。说来,奉少波本身只是皇都衙门的一位刑名师爷,甚是算不上是朝廷官员,不过,他的父亲奉忠明是吏部尚书,可以说是身居高位的朝中大员。这应该是赵拓明与对方相识相交的原因。而据马夫张进所言,奉少波可以算是赵拓明的心腹谋士。
  故而,对于奉少波的出现,荣雨眠多少能猜出来意。
  “相请不如偶遇,不知奉公子有无兴致与在下去前面凉亭一坐?”
  作为赵拓明的谋士,奉少波来见荣雨眠,不外乎两个原因。一是怀疑荣雨眠,二是想用荣雨眠。荣雨眠不认为以眼下自己的作用,赵拓明会需要堤防他。由此,他猜奉少波主要想来看一看自己能不能用,对于正在用人之际的赵拓明,是不是有足够利用价值。
  事实上,荣雨眠无意参与晟王与太子的权力之争,不过,君子坐不垂堂,行不履危,为保万全,随时要留一条退路,他时间多得很,此刻有空听听奉少波想说什么。
  两人在凉亭坐下后,奉少波果然直入主题。
  “日前从晟王殿下那里听闻荣公子的满杯之计,在下甚是钦佩。”奉少波说道,“说来也巧,原来圣上一直想设御影卫守卫皇廷,只是由于不知由何人负责,才将此事一拖再拖。日前,晟王殿下因京城那些‘传言’向圣上进谏,立即被委以重任。”
  “应该说天意如此,时与殿下。”
  奉少波故作为难地皱了皱眉,续道:“只是,晟王殿下被任命御影卫指挥使,第一项任务便是招募御影卫成员。御影卫乃皇家秘密守卫,无法光明正大征召,为求得人才,殿下最近甚是伤神。”
  话到此处,荣雨眠哪里还不明白奉少波来意?赵拓明为募集御影卫伤神未必是假,但奉少波如此说辞,却旨在为荣雨眠出考题。奉少波与幕后的赵拓明应该是想瞧一瞧荣雨眠是否有幕僚之能,能否为自己献策。
  而不论荣雨眠是否有主意,眼下他都不会多说什么。为了求生让晟王意识到自己有用是一回事,过于显山露水招祸端事则是另一回事,荣雨眠不会令赵拓明轻易掂量出自己的分量,这时,他不动声色答道:“还请奉公子提醒晟王殿下身体为重,不要过于伤神了。”
  面对荣雨眠的避重就轻,奉少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不过很快他若无其事笑道:“荣公子果然关心晟王殿下。”
  初霁在这时端着汤药归来。他自然认得想必时常出入晟王府的奉少波,在凉亭找到荣雨眠二人,他恭恭敬敬向奉少波施了礼,随即赶紧伺候荣雨眠服药。
  已明白今日自己无所收获的奉少波倒也不着急离开,他耐着性子等荣雨眠服药,接着另起话题道:“听闻荣公子之前一直卧病,今日一见,气色虽还可,身子却还很虚。日前在下恰好得到一支老参,不如由在下借花献佛,将那支老参转赠荣公子以滋养身子?”
  荣雨眠不意外奉少波并未轻易放弃探究的举动,若假以辞色,对方就会继续牵扯下去,思及此,他的神情一转,淡淡说道:“雨眠乃晟王府上之人,自有晟王府的照应。奉公子好意,雨眠只能心领。”
  奉少波微怔,许是将荣雨眠之言当真,神情间明显有对荣雨眠忠诚痴情的感动和意外,话已至此,他不再多言,慨然一笑后,果断从石凳上站起身子,抬手施礼道别:“今日得与荣公子一叙,不胜荣幸。时间不早,在下先行告辞。”
  荣雨眠站起身来送别道:“雨眠身体不便,就恕不远送了。”
  奉少波笑道,“在下不请自来,自然当得不送之礼。”他的性子着实不错,在荣雨眠这儿扫兴而归却丝毫不以为意,此刻和善笑着便自行走远。
  荣雨眠远远端详对方背影,心想自己低调言行,对方却是深藏不露——一个仅有温和亲切的人是远不足以成为晟王第一心腹谋士的。有那么一会儿,他不由好奇,奉少波会如何献计,关于招募构建御影卫这件事。
  “初霁,走,我们看马去。”思定,荣雨眠说道。
  2
  身体状况好到荣雨眠终于有精力出门之际,他听闻噩耗——
  “公子您忘啦?晟王殿下说过,公子您被无限期禁足,直到哪天他同意您出门为止。”初霁提醒荣雨眠道,他并不想扫主子的兴致,可更担心荣雨眠因为违背禁足令而受罚。
  荣雨眠自认为是俊杰,此时不再坚持,至多心里偷偷想,被逼急了他就伙同马夫夹带私逃。正那么想着,有人从外侧推开他的房门。
  那个人就好像听闻了荣雨眠的想法,出现得如此及时,饶是荣雨眠只泄愤胡思乱想,都不由心虚地吓一跳。
  初霁对于赵拓明的出现则显得相当惊喜,他是真心希望自己主子能重得晟王殿下的恩宠,于是叩见对方后,立即自己找了个由头离开房间。赵拓明应该也的确更希望与荣雨眠私谈,他并不阻止初霁离开,在初霁走出房间关上房门后,他率先开口道:“你还记得当日流月湖畔,你对本王说过的话吗?”
  这个问题突如其来,没头没尾,关键是,荣雨眠哪里可能“记得”?
  面对这一提问,暂时不明对方来意的荣雨眠只能含糊着淡淡答道:“事到如今,多说何益?”
  赵拓明从袖袋中取出一块玉佩放置桌上,略带愠意地自问自答道:“当日你说,你将珍藏这枚玉佩直至九泉。”
  出现得如此突然又莫名的玉佩令荣雨眠怔仲良久。这不是做戏,从来擅于隐藏情绪的人这一刻是货真价实的目瞪口呆,他想不通赵拓明究竟在介意什么。
  这个男人甚至不愿给“自己”名分,可见当初所谓的流月湖畔的故事不过就是逢场作戏。而他明明全是虚情假意,却因为荣雨眠卖掉自己送的玉佩便心怀不忿,追究责任?
  身体里仿佛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自己的怨愤,通常荣雨眠更倾向温和的方式,但这一刻,他本能以攻为守,冷然道:“晟王殿下问我是否还记得曾经的诺言,那么,晟王殿下又记得多少自己说过的话?”
  尽管在荣雨眠面前的赵拓明从来不假辞色,但他既然被说成风月高手,想必有的是谈情说爱的好手段,荣雨眠相信对方一定有过甜言蜜语,故而这时选择如此反击。
  果然,赵拓明因为这一句反问而微微顿了顿,接着,原本教人很难觉察出情绪的脸上慢慢透漏出一丝如同柔情的歉意。
  “是啊,原来你我都忘了很多事情。”赵拓明缓声叹道。
  身体里的躁动渐渐平息,荣雨眠清澄下头脑,决定以更理智的方式结束这场关于玉佩的小风波,然而,还未来得及筹谋对策,便见赵拓明忽而以别有深意的目光凝视向他。
  因为知道“自己”失宠,荣雨眠对如今自己的身份并无太多顾虑与担忧,可此刻眼见赵拓明眸底蓦然升起的,似乎意欲重温旧梦的颜色,不觉暗中瑟缩了一下。
  他可以坚守着男人的自尊来生孩子,可他不可能接受自己沦落到成为男人玩宠的境地,连虚假应酬都不行。
  “晟王殿下有听闻过禁卫军护军营的副统领曾凡勇吗?”荣雨眠生硬转移话题。
  关于赵拓明筹建御影卫一事,荣雨眠无心插手但始终有所关注,凡事有备无患,他在有心打听后,倒有一计可助赵拓明,眼下这一计正供他自己救急。
  赵拓明对于荣雨眠忽然提到的人名微觉不解,思忖后他不动声色望向荣雨眠问道:“此人如何?”
  荣雨眠正容介绍道:“曾凡勇是前朝将军之子,年轻时闯荡江湖,广交兄弟,身上江湖习气颇重。因为身世与脾气,在禁卫军他一直得不到重用。可此人能力应该并不一般,三年前皇上遇刺之事,正是他第一个察觉异状,并领着侍卫去护驾,可以说立了大功。”
  赵拓明若有所思点头道:“本王知道此人,其后父皇命他缉拿刺客,可惜未能履职,将功抵过,最终未获拔擢。”
  “据我了解,禁卫军总领以皇上遇刺的消息不可泄露为由,不许曾凡勇光明正大搜查,从而导致缉捕失败。”
  “的确,曾凡勇未必能力不行,不过,此人与你我何关?”
  “我听闻晟王殿下正在招募御影卫,但寻才纳贤并不容易,殿下居庙堂之高,自然不熟江湖之事。所以,与其自己找一百人,不如找一个能代自己找百人的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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