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巧舌如簧,能言善辩的人这时愣是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赵拓明补充言道:“不过,天下会杂耍的人那么多,在我心里,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只会耍机灵的荣雨眠。”
荣雨眠想了想,模仿道:“天下会玩心计的人那么多,在我心里,却没有一个比得上只会花言巧语的赵拓明。”
赵拓明不自觉露出一丝微笑。“而且终究是我先遇见你的,再说,我也能将向文星发配到边疆,看来,你只能好好当晟王妃了。”
意识到赵拓明的确介意向文星的荣雨眠在犹豫后收起出于羞赧而假意说笑的散漫态度,他在椅子上欠了欠身,抬眼认真望向对方的眼睛深处。
“我一心一意想救向文星是因为这是我欠他的。”他回答赵拓明最初的问题,“无论他对我有一份情谊还是十分情意,我都没有回报于万一。所以,我唯一能给他的,就是当他于危难的援手。”
面对这个答案,赵拓明目光闪动了一下,很快,近乎明亮的笑意从眼底溢出,他迎视向荣雨眠,展颜笑道:“那看来向文星不用去边疆了,毕竟,我不能占了天大的便宜还欺负别人。”
荣雨眠想了好一会儿,只能回道:“你好意思吗?”
赵拓明若无其事反问他:“我的确应该不好意思,但你脸红什么?”
你调戏我还不许我害羞了?
心中愤愤不平的人吃亏就吃亏在脸皮没对方厚上,这时候只能不吭声假装没听到。
心情豁然开朗的赵拓明见好就收,转换话题戏说起之前的事来。“你知道吗?方才你走到我父皇面前,伸出双手问他是左手还是右手时,我生怕他选择右手后你会忽然右手一翻,变出一束花来献给他。”
因为这一讲述脑海不自觉浮现相关画面的荣雨眠忍俊不禁道:“若真是那样,你父皇必然认定你要不瞎,要不傻,居然将我带到他的面前。”
赵拓明赞同点头,假意心有余悸道:“幸好你其实不会戏法。”
第二次被鄙视了杂耍技能的荣雨眠忍不住斜睨向对面之人,他挑眉挑衅道:“是不是晟王府下人的总体杂耍水准给了你轻视我的资本?你去问问他们,他们谁会胸口碎大石了?”
“胸口碎大石的表演其实你也不行。”
荣雨眠总是把胸口碎大石挂嘴边是因为这个他真的行,这项表演不需要技巧,只要懂力学原理就会明白谁躺在下面都可以。他没想到赵拓明居然质疑他躺下的能力,生来好胜的人立即决定当真挑战这一表演。不过,他还没来及说什么,赵拓明已一本正经接着说下去:“你没法表演胸口碎大石,除了我之外,谁敢让你躺下,我就将他发配去边疆。”
…………
……你说你这个人还要不要脸皮了!
5
参见爰帝后的好几天里,荣雨眠始终没有出过晟王府。一方面,他担心赵询成还在疑心,正派人暗中监视于他,自然不敢去向福老爹他们道谢,而另一方面,他也的确连出门游玩的兴致都没有。
你倒是赶快点头或者摇头,以便我们能考虑要不要私奔。
荣雨眠几乎为了此事等到焦虑。
不过这一日,事情明显有了进展——
这一日,赵拓明回府带着奉少波来到荣雨眠的屋里。
自玉清寺一别后,今日之前荣雨眠未曾再见奉少波。说实话,荣雨眠对奉少波不胜感激,即便对方非是为了他而是为了赵拓明,可也正因为对方真心帮赵拓明,反而使得荣雨眠更为感念对方恩情。不过话说回来,这辈子只有他谆谆告诫、循循善诱他人的份,哪有颠倒过来被人教训的经历?这让荣雨眠见到对方多少有些尴尬。
此刻,眼见奉少波跟在赵拓明身后从敞开的房门走入,荣雨眠特地迎上前去,毕恭毕敬朝对方行了一个大礼。“奉公子,别来无恙。”
他把赵拓明吓一跳。“雨眠,你怎么了?”
荣雨眠装模作样解释道:“上回见面奉公子连续两次向我行了大礼,实在是折煞我了,今日得见,自然要还了礼才行。”
奉少波笑着解释荣雨眠的解释:“晟王殿下,其实是上回我在荣公子面前失了礼,故而荣公子才特地向我行礼以示他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呢。”
这个人不愧是晟王谋臣,他把荣雨眠的那点小心思给说了个透彻。
赵拓明稍一思索便明白其中的原委,他微微一笑,对奉少波道:“少波,你须好好感谢雨眠的宽宏大量,若非他既往不咎,只怕这会儿你已经被本王发配边疆。”
闻言,奉少波忍笑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对荣雨眠道:“荣公子,纵是二位伉俪情深,也请你劝劝晟王殿下,至少别把他的属下当成你们打情骂俏的工具。”
荣雨眠忍不住心想,亏对方还是个读书人,“伉俪情深”是这么用的吗?不过很快,他反应过来:为什么奉少波会那么说,而又为什么,赵拓明这对主从会在今日少见地随意地说笑。
——若没有足够的好事,眼下赵拓明的眸底怎会有如此耀眼动人的笑意?
脑海闪过的念头令荣雨眠又惊又喜,但同时却也不敢轻易相信。他下意识转头望向赵拓明以求证猜测。
总是能明白他想法的赵拓明迎向他的目光,含笑点了点头。
与此同时,奉少波蓦地飞来一笔,“荣公子,家父吏部尚书奉忠明自家母过世后鳏居至今,膝下一共有两个儿子,在下不才,是鲁钝的二子,家兄为骁骑将军,常年驻守边关,家中交由家嫂照应。拙荆是我学医是的师弟,因为爱好医术至今在我们师父那儿学习。至于奉府的下人,虽说都不会杂耍,但经由家嫂管教,也算机灵且懂事。”他长长介绍一番,末了笑着问道,“不知荣公子还想了解一些什么?”
奉少波这番说辞没头没脑,问题更是莫名其妙,然而,荣雨眠毫不意外,相反,他真心好奇问道:“令嫂是男的是女的?”
奉少波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不过很快认真回答:“当初家兄钟情之人偏偏是女子,他跪求家父三日三夜,终于令家父松动点头,同意他娶了那位女子为妻。”
这个世界,娶个女人为妻居然还得跪三天。荣雨眠心中又是惊奇又是佩服。
“荣公子觉得我奉家如何?”奉少波意有所指着又问道。
荣雨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他倒是有心配合,只是,心中顾虑颇多。
“只怕我高攀不上奉家,相反,还有可能牵连奉家。”
不需他明说,清楚他身份的奉少波自然明白这句话指的是什么。同样的,奉少波也丝毫不意外荣雨眠能够猜到今日自己刻意卖了关子的来意,此时,前者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解说道:“这是皇上提议的,希望荣公子能有一个适当的身份与晟王殿下成亲。于是晟王殿下向皇上建议了家父这一人选,无论如何,皇上圣明,又清楚其中原由,绝不至迁怒家父——若非如此,我也不敢前来当这个说客害了自己的父亲。”
一旁,赵拓明跟着安抚道:“雨眠,你无需担心此事。而且,退一步说,再过几日你便姓赵,无论发生何事都与奉家无关。”
男子汉大丈夫,又没有打赌输掉,凭什么他就要跟别人姓?
——荣雨眠的确是那么想的。
然而,他却不自觉被“再过几日你便姓赵”蒙蔽了心智,这时候也想不清楚利害关系,一个冲动便点头应道:“既然如此,荣雨眠先谢过奉公子与奉大人了。”
奉少波笑道:“既然如此,你是不是该改口称呼我为二哥?”
这辈子没做小伏低过的荣雨眠一时之间有些叫不出口。他正迟疑着还未张嘴,有人抢在他之前——
“二哥,雨眠从未当过别人的弟弟,一时还不习惯,我先替他拜见一下吧。”赵拓明道。
荣雨眠了解,堂堂晟王虽说生性仁和,其实表面还是挺端着架子的,平时,即便是最信任的部属面前,他也并不是很随意放得开,所以说,要他喊难说比他年长还是年幼的奉少波为哥哥,这实在是为难他。
“这是我哥,你在那儿胡乱叫适合吗?”此刻,赶紧阻止对方道。
很快,赵拓明了然笑着低头凝视向他的眼睛。荣雨眠觉得有些下不来台,想澄清自己这不是心疼对方,但想了好一会儿,终究没开口。
肯定会被人识破的谎言,又有什么必要说?
尤其是在面对对方如此细致的爱护之情时。
——认奉少波父亲为义父的荣雨眠未必有机会与奉家产生足够深的牵绊,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赵拓明仍然生怕他这个义弟与奉少波有哪怕一点点的嫌隙,为此不惜替荣雨眠认属下为兄长。
为了荣雨眠,赵拓明能做那么多。荣雨眠又怎忍心因为一点点的面子就否认自己的心意,打击对方的喜悦?
☆、第二十章
1
在荣雨眠印象中有些顽固的奉父奉忠明虽然是位会让儿子跪三天三夜的父亲,但实际却意外耿直好相处。就在荣雨眠认义父的仪式之上,头一回见到荣雨眠的奉忠明一上来便管他叫“小兄弟”,为此荣雨眠差点想说干脆认对方当义兄好了。奉少波无奈地笑着悄悄对荣雨眠说道:“家丑不可外扬,咱爹就是这样的,你千万别告诉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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