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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公子 (刀叨叨)


  闻言荣雨眠忍不住腹诽:难道虚阳之人已经没人权到大家都不分男女了吗?
  不过,想要反驳何夫人的话,这实在不是重点。荣雨眠关注在正题之上,直视向何夫人肃然道:“何夫人,圣上面前说谎是欺君之罪,请何夫人三思后再回答我的问题。”
  提到“欺君之罪”四字时,始终镇定的何夫人眼中闪过一丝瑟缩,但很快,她肯定道:“民妇自然不敢在皇上面前有任何虚言。”
  “既然如此,何夫人,我且问你,”荣雨眠缓声道,“若你我是旧识,你可否能给我讲讲往事?”
  面对这个问题,何夫人意外的怔了怔。按道理,这种时候荣雨眠应该矢口否认,而何夫人则负责咬定荣雨眠正是如今北尧大将张敬的“表弟”——谁能想到,荣雨眠会在危急关头莫名提问如此无关紧要的事情?
  毫无准备的何夫人顿了下才道:“我记得那时候张夫人对你比对你表哥还好,每回我见到你,你总是穿得光鲜漂亮,小敬的衣服倒是穿旧了也不换。还有一次,张夫人买了昂贵的糕点,小敬跟在母亲身边说想吃,张夫人却回答他说那是给你买的糕点。”
  “这是之前二皇子已经讲过的故事,向大人方才也才复述了一遍,我请何夫人讲讲往事自然不是希望老调重弹,而是指新的故事。何夫人说来说去始终绕着张夫人对外甥比亲子好的主题,是否是因为你们只准备了这些说辞,一时编排不出其他新词?”说到这里,荣雨眠又咳嗽起来,他再次抬起右手遮挡。
  何夫人下意识瞧向他手背上的那道“伤痕”,忽然道,“我说这些只是因为那是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其实我们邻居多年,自然还有很多其他故事。我记得那时候你还很小,有一日小敬带着你在门口玩耍,结果,你不小心被路边卖猪肉的刘大叔摊位上的刀割伤了手背,当时鲜血如注,你疼得哇哇大哭,把小敬也吓得一起哭了起来。当时还是我跑过来用衣服先替你止了血。”说到此处,她转头望向赵询成,一字字肯定道,“万岁爷若不信民妇的话,可以查看这位大人的右手手背,那道疤一定还没能完全消退。”
  “何夫人果然聪明,即便我手背是因为另外的情况而留下疤痕,眼下纵是有一百张嘴,只怕我也解释不清楚。”荣雨眠不紧不慢抬起自己的右手,“只是,却有一种情况只怕反而是何夫人怎么也解释不清楚的。”说着,他伸手擦拭起手背上被画出来的那道伤疤。
  当水粉颜料一点点淡去,直至痕迹彻底消失,何夫人终于脸色大变。她微微失神地盯着荣雨眠完好无瑕的右手手背看了好一会儿,随即,垂死挣扎着强辩道:“你的右手的确曾经受伤,只是那道疤再也看不出来,所以你故意在手背伪造伤痕,想诱我说出实话,却被当成假话。”
  荣雨眠看着她,静静问道:“何夫人,你以为是我选择在右手画伤痕的吗?”
  其实已经意识到情势逆转事实的何夫人终于在这一刻接受这一事实,她猛地惊醒一般转向赵询成,紧接着,双膝重重跪到地上。
  “请皇上恕罪!民妇是逼不得已才犯下如此滔天大罪!”
  “何氏你在胡说什么!”面对何夫人明显的反戈,赵欣正忍不住怒斥道。
  闻声何夫人转头望了眼赵欣正,此人能在当今圣上面前说谎,自然不会被赵欣正的作色吓到,这时,她不为所动继续向赵询成陈情道:“皇上明察,原本民妇纵是有天大的胆也不敢在圣驾面前说谎,只是,为了此事民妇邻居已经有一人死于严刑拷打,向大人对民妇说,若无人站住来作证,只怕会有更多人遭殃,民妇实在是别无他法,为求保命才不得已犯下欺君之罪。求皇上开恩!”
  “你这贱妇出尔反尔,言辞还有什么可信,来人!把人给我拉下去!”曾经的太子殿下厉声喝道。
  然而,没有人听令动手。
  2
  赵询成望向何夫人,沉声缓缓道:“何氏,朕命你将此事原委从头道来。”
  何夫人跪在地上细说从头:“民妇住在黎阳久平镇月牙胡同巷口,在我们这条胡同巷尾的确曾有一户张姓人家是一个寡妇带着一对表兄弟,那对表兄弟的小名分别是虎牙与小豆,其实除了缺个男主人,那户家并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地方,平日又特别低调,加之七年前便已搬走,我们对这张家真的都不太了解,更无人知道他们的去向。不想,大半月前,忽然有官差来查我们这条胡同,抓了好多人打听曾经的那个张姓人家,非要我们说出这户人家如今的下落。住在民妇家隔壁的钱老爹被审问的官差打到吐血,好不容易放回来,第二天就咽下了最后一口气。钱老爹的死,还有好些还被关押的家人邻居弄得我们整条巷子人心惶惶。这时向大人来到久平镇,他一个个询问了我们情况,然后对民妇说,如果查不出个叫做荣雨眠的人,那些官差是不会罢休的。所以,想要平息风波,民妇必须得说那张姓人家的外甥叫做荣雨眠。向大人还给民妇看了一副画卷,告诉民妇,画卷上的人便是荣雨眠,让民妇进京来指认。”
  何夫人这番话说得详细,也说得很慢,期间赵欣正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几番张嘴欲打断,倒也不知为何,素来暴躁的人这一次却沉住了气铁青着脸任何夫人说完。待何夫人告一段落,他抢在赵询成之前冲向文星发难道:“向文星,何氏所言是否属实?你好大的胆子!竟敢串通何氏欺骗当今圣上!”
  可以说他甚是果断,眼见情况不妙,立即不再纠结荣雨眠的身份,而是首先将罪名全部推卸到别人头上以撇清自己。
  “父皇,”赵欣正异常恳切地转向赵询成言道,“儿臣是担忧我大爰江山,所以才会命人严查身世可疑的荣雨眠。何氏所说之事儿臣毫不知情,这全是向文星自作主张,任意妄为,还请父皇明察。”
  堂上这一番情势急转可谓变化颇大,然而,赵询成的神色却变化很小。他耐心听完赵欣正的自我辩护之词,接着转向向文星不动声色问道:“你可有何解释之辞?”
  自何夫人改口至此,面对急转直下向文星始终冷眼旁观,如同置身事外,此刻面对赵询成的问题,他上前一步在何夫人身边跪下,语气漠然道:“回禀皇上,此事的确是向文星擅自行事,何氏也是被迫作伪,总而言之,向文星愿一力承当,请陛下降罪。”
  眼下场合,实在没有荣雨眠多嘴的余地,然而,他有不得不救向文星的理由,为此,只能悄悄求助向身旁更有发言权、且若求情更能在赵询成面前为自己加分的赵拓明。
  总是能够轻易察觉荣雨眠想法的赵拓明只被他瞧了一眼便了然于胸,为此,他刻意回了前者一个无奈的眼神,紧接着,跨前一步挺身而出。
  “请父皇息怒。”赵拓明朗声道,“二皇兄是为了我大爰江山才滥于刑讯,其志可嘉;何氏畏惧严刑才颠倒黑白,其情可悯,同样道理,向文星为主分忧,又免无辜百姓于危难,其心可鉴。归根结底,今日之事不过是大家的一念之差,儿臣恳请父皇从轻发落。”
  宝座之上的赵询成还没发话,一旁赵欣正已阴阳怪气开口道:“五皇弟果然宽仁,不过,为兄劝你不必急着替为兄求情,只怕接下来才有人需要你好好请罪。”
  荣雨眠闻言终于明白为何素来急躁的赵欣正今日在如此局势之下竟还能沉得住气——他另外还有后手,知道自己依旧能够挽回局面。
  “禀父皇,”赵欣正抬头望向赵询成,突兀地另起话题道,“儿臣日前在玉华寺清修,与其说机缘巧合,不如说天佑父皇,在那寺庙竟被儿臣无意间获得一个事关重大的情报。”
  “是何情报?”
  “当年父皇遇刺,刺客逃脱后明明皇城封锁城门整整五日,可御林军却没能在这方寸之地找到刺客。我们因此怀疑刺客原本便是京城人士——然而除此以外,那个刺客另有一种可能躲避开御林军的暗中调查。”说着,赵欣正重新回到他的玉华寺,“儿臣在玉华寺遇到一个半路出家的僧人,他曾是城东一个乞丐窝的乞丐,为求温饱,一年前他选择出家为僧。在与他的谈话中,儿臣听他讲述了三年多前的一个故事。他说三年前,也正是父皇遇刺那一时期,当时有个陌生少年忽然来他们这个乞丐窝施粥,一连好几日,此事本不算稀奇,但稀奇的是,当时有人并非乞丐,却来混吃混喝,被识破后他与少年说自己也能当乞丐凭什么不能喝粥,于是两人莫名就此事打赌,乞丐窝的乞丐也便收留下那个混吃混喝的青年,让他穿得破破烂烂的混在他们一群乞丐之中——听到此处,儿臣不由设想,当日那刺客若混在乞丐之中,只怕御林军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此处。”
  “躲避御林军的调查办法不止这一个,有人打赌当乞丐也未必是为了躲避调查,”赵拓明缓缓说道,“二皇兄说得不免以偏概全。”
  赵欣正不紧不慢地笑了笑,道:“五皇弟说得也有道理,当日那施粥之人究竟是何用心,又是否与父皇遇刺一事有关,不如,就等我们找出此人后,直接当面向他请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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