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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公子 (刀叨叨)


  赵拓明的表情稍稍认真了些,眼底透露出一丝担忧,“这么晚了,你睡不着?”他关心问道。
  荣雨眠故作镇定地回答道:“我还没睡,我正打算上晟王府当一回贼。”
  赵拓明微愣后不自觉低笑出声。“卿本佳人,奈何为贼?”
  佳人不仅指美人,也可指德行颇高的人,所以,对于“佳人”一词荣雨眠还算受用。而最关键的是,这个夜晚最想见的人就那么恰到好处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心中的欢喜无法自控也无法掩饰。
  “俗话说得好,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荣雨眠垂下眼帘,面不改色地一本正经道,“我心里那么多惦记,只怕想不为贼都不行。”
  赵拓明忽然伸手将荣雨眠拉入自己怀中,飞快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下。
  “你迫不得已只能当贼,我便陪你一起当贼,所以,且让我先偷一个香。”他轻笑道。
  或许是夜太深的缘故,从来只口头占些便宜的晟王殿下今日甚是佻达,这是他头一回用实际行动“轻薄”荣雨眠。因为缺乏经验而有些保守的荣雨眠隐约觉得这么做不好——可是,此刻又没人瞧见,他装什么装?
  放松下本能微微僵硬的身体,几乎依偎在对方怀中的荣雨眠转头望向对方的眼睛。“来都来了,你不会只打算偷一个香吧?”
  “当然不会。”赵拓明意味深长介绍道,“来之前,我特地喝了避子汤药。”
  这话说得太过露骨,饶是荣雨眠抱着不要脸皮的觉悟,也一时愣愣没能应答上来。
  赵拓明笑着解释道:“之前好几回我没喝药,扫了你的兴,因此,今日我特地做了万全准备才来的。”
  ……你这话说的,就好像我是个好色之徒似的。
  “你半夜不睡觉,喝了药大老远爬墙来我这儿,究竟是我们之中的谁‘兴’致好?”荣雨眠不服气地顶回去。
  赵拓明忍笑轻声哄道:“是我兴致好,只能委屈你从了我。”
  好色之徒固然不能当,但这良家妇女也绝对是当不得的。所以,他怎么能够乖乖从了对方?
  ——荣雨眠决定主动出击。
  3
  从意欲偷袭的吻,到意乱情迷地被对方打横抱起放至床上,这整个过程所用的时间如同白驹过隙。
  在荣雨眠混乱的思绪中,有那么一丝计较:这个欢场高手必定是从过往的那些“广月”、“小屏”、“红邻”、“翠花”、“依和”、“千尽”、“清梦”、“如花”等等的丰富经验中学到如此好手段。
  不过很快,所有的想法沉浮着消失于欲海之中。
  曾经情热期的渴求早已消退,但只要稍稍被赵拓明触碰,那种想要肌肤相亲的欲望丝毫不比情热期时的焦切纤薄。
  ……幸好,赵拓明用心抚慰了他。
  月光不知何时退出半掩的窗户,仿佛羞见屋中的春色。
  直至远方四更的更声传来。
  全身无力,再难动弹一下的荣雨眠却舍不得与对方分离,于是,他的手指缠绕在对方散落的发梢,如何也不愿松开。赵拓明稍稍调整姿势,从身后拥住他。
  “你在奉府住得可习惯?”身后之人突如其来问。
  这一问题听得荣雨眠原本便不甚清晰的脑袋一头雾水。“怎么问到这个?”他迷惑着反问。
  赵拓明一本正经解释道:“其实原本我主要就是过来瞧瞧你过得好不好,不料一见着你,我便色迷心窍,彻底忘了这件事。”
  荣雨眠不禁被逗乐。“你也知道自己是好色之徒吗?”
  “这世间在我眼中,只有你有色彩,你教我如何能不着迷唯一的颜色?”
  “……你究竟从哪儿学来那么多甜言蜜语?”
  “你以为广月、小屏、红邻、翠花她们为什么对我死心塌地?”
  荣雨眠忍不住掐了一把对方的手臂。
  赵拓明吃痛地闷哼了一声,语调中却是笑意更甚。“那是因为我对她们从来不假辞色。我活了二十四年,便攒了二十四年的情话,从未说过一句,之所以如此吝啬,就是为了等遇见你后,将那些情话一股脑都灌给你。”
  “我在奉府什么都好,”荣雨眠回到先前的问题,半是说笑半是认真地答道,“只是缺了与荣的哭闹……和你这些浑话,害我吃得不香睡得不甜。”
  “幸好,再过几日我们便能名正言顺待在一起。”赵拓明柔声低语道。
  耳边如同呢喃的声音对于连续几日不曾睡好的荣雨眠来说,如同催人入眠的柔婉乐曲。眼皮越来越沉重的人用最后一点力气提醒道:“你该回去了。”
  赵拓明没动,“等你睡着了我再走。”他又紧了紧始终抱着荣雨眠的手臂。
  感觉自己更亲近靠在对方心脏位置的荣雨眠慢慢闭上眼睛,他在最为安心的姿态沉沉陷入梦乡。
  翌日。
  荣雨眠被初霁推开房门的声音吵醒。
  因为精力不够,曾经总是能按着时辰醒来的人如今必须得靠人唤醒,这使得他不得不让初霁每日自行进屋唤他起床。
  一向考虑得周到的人自认为这一安排并无不妥——直至此时此刻。
  因为,被初霁开门声音唤醒的不仅仅有荣雨眠,还有同样在这张床上的赵拓明。
  低头望向依旧搂着自己的手臂,紧接着,荣雨眠震惊转头瞪过去。
  “初霁,我还想睡一会儿,你先忙其他的去。”当机立断,荣雨眠赶紧叫住正往床边走过来的人。与此同时,生怕对方不听话地继续靠近,他一把拉起被子便往赵拓明的头上罩去。
  “公子,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果然,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想要支开的人闻言反而快步走过来,面对荣雨眠少见的说辞,他有些担忧地问道。
  眼睛并不瞎的荣雨自然眠瞧得出,纵使他将赵拓明全部盖在被子之下,被子之下一个人形依旧高高鼓起。怎么看都像是掩耳盗铃。而最关键的是,他已经来不及藏起赵拓明的靴子。
  有那么一刻,他心想干脆别遮掩,他就不信初霁小小年纪敢笑话他。不过,还没开口,走近床边的初霁忽然改口道,“哦!公子还想休息,那我先出去啦。”他忍着笑,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又补充了一句,“公子,我什么都没瞧见!”
  荣雨眠心灰意懒地看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的初霁快步奔出屋子。
  当房门被关上,他掀开被子瞧向乖乖躺在那儿的人,不由得心想:都是你不好。
  才那么想,便听对方认错道:“都是我不好。”
  这个人就是那么狡猾,每回总能精准找到令他没有办法生气的说辞。
  “你哪儿不好?”荣雨眠心有不甘地斜睨过去,他故意那么问,心想你有本事答得了这个问题我就跟你姓。
  结果很快,赵拓明不假思索答道:“只怪我不舍得走,一直抱着你没放手,然后不小心就睡着了。”
  ……算了,时世逼人,横竖我也快要跟你姓了。
  “时辰不早,你该去御影卫了。”荣雨眠瞧了瞧窗外天色,回到正题。紧接着,他注意到床上皱成一团的对方外衫。这是很棘手的问题——
  大白天的,怎么能让堂堂晟王穿着这样的衣服招摇过市?
  荣雨眠相信自己的身体里住着一个巨人,但架不住他实际个子不高。他的衣衫只怕赵拓明怎么都穿不下。所以,纵然有千般不愿,眼下也只有这迫不得已的唯一法子,荣雨眠叹了一口气,道:“你等一下,我找二哥借一套衣服。”
  “不用。”赵拓明立即阻止荣雨眠,他的嘴角挂着欢喜的笑意,语调轻缓道,“我知道你的脸皮薄,不想让人知道,所以,怎么能让你去不打自招?放心,我的脸皮厚,穿皱巴巴的衣服不怕被人笑话。”
  荣雨眠总不能说自己也心疼对方被人笑,只能迟疑着问:“你确定丢得起晟王殿下的脸?”
  赵拓明笑道:“大不了我捂着脸走路,别人便不知道我是谁了。”
  荣雨眠终于被逗笑。“这么说来,其实衣服不用穿身上,只管盖住面孔便好。赤身粿体也没关系,反正无人知道那是谁。”
  闻言,赵拓明不由讶异叹道:“你这说法,我还真找不出哪儿不对。”
  4
  戊戌年壬申月庚辰日。
  这一日的黄历上写着——
  六辰值日,诸事皆宜,不避凶忌。
  其中,诸事皆宜大概也包括早起。一大早,荣雨眠便被初霁从床上拉起来。
  “因为是传统的锦绣祥云喜袍,样式几乎无人擅长,加之其上的九百九十九朵祥云都需要绣女亲手绣出,彩绣坊紧赶慢赶才在昨夜全部完工,公子,你最好赶紧试试,如果哪儿尺寸不对,师傅正在外面候着,还能稍作调整。”
  初霁如此向一晚上没睡好这会儿精神不济的人解释道。
  他的手捧的盘子中装着绣工精致的喜袍与发冠,荣雨眠不自觉被这套喜服攫取了注意力。
  根据近些年汉族的民俗习惯,平常穿着男装的虚阳之人在结婚之时同女子一样着凤冠霞帔与红色裙衫,不过,上百年前,虚阳之人是不穿裙装的,所以,他们的喜服普通的是锦绣喜袍与连枝发冠,稍有身份的会在锦绣喜袍上绣祥云,其中,规格最高的是九百九十九朵祥云。虽说眼下已经无人如此穿着,但这套喜服也算是符合婚俗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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