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荣雨眠暗自思忖,那边赵拓明与赵俊留已将寒暄话题告一段落。当主人的今日迎接招待的客人还有很多,他将赵拓明与荣雨眠送到正厅前便失陪离开。荀王府的下人将两位客人领入席。
落座后,不时有官员前来拜见晟王。每回赵拓明都只简单应对,待人离开后便问荣雨眠能否猜到方才那人是太子之人还是自己之人。原本荣雨眠并无兴致玩此游戏,不过赵拓明很快给出彩头,猜对一个人给十两,本着一个学经济之人对金钱的敬意与尊重,荣雨眠也就不费吹灰之力地赚了些银子。在这猜人游戏中,对于那人是中立还是太子之人,荣雨眠并无万全把握,不过,但凡赵拓明的人,他一猜一个准。及至后来,赵拓明都不由侧目相看。“难道我的人头上都长了犄角吗?”
并非刻意故弄玄虚,只是,到最后荣雨眠都未说出原因——那些人望向赵拓明的眼神中不自觉透漏出信任与忠诚。
那些人如此笃信,若不是赵拓明很得人心,那便是他很擅长操纵人心。
3
一如赵拓明所说,荀王的这场酒宴太子果然现身出席。太子到场,排场不小,不用赵拓明介绍,荣雨眠也立即认出了对方身份。
作为赵拓明与赵俊留的二哥,太子赵欣正同样仪表不凡、气宇轩昂。只是,与和光同尘的荀王或者内敛深沉的晟王不同,太子赵欣正尽管年过而立,却锋芒毕露,举手投足间雄姿英发,还颇有些上位者的颐指气使。而引起荣雨眠注意的,是太子身边的太子妃。
之前当今圣上曾册立了一位虚阳之身的太子妃,正是他为太子诞下一儿一女,可惜,不久后他突染急病撒手人寰。在前太子妃病逝后,皇帝想要为太子另立太子妃,不想,向来恭顺的太子却拒绝了父亲为他物色的骠骑大将军之子,反而选择居二品的镇国大将军之女。须知女子不如虚阳之人优于生产,太子子嗣不多,原该多娶虚阳妻妾多添皇子,可太子在娶了如今的太子妃后不再纳妾,宁愿多年再未添香火。当初听说这段过往,荣雨眠以为太子应当是对自己如今的太子妃有诸多喜爱,以致独宠于她,疏忽于开枝散叶。但今日观之,只见太子妃与太子之间毫无眼神交流,偶尔相互说话,举动看似亲昵,眸底却都是疏离。这两人,与其说是相敬如宾,不若说如同陌路之人。
未免自己看错,荣雨眠私下小声询问赵拓明道:“平日太子与太子妃感情如何?”
赵拓明微微揶揄的目光瞥来,轻笑反问道:“你倒关心人家夫妻情感问题?”
荣雨眠无意管他人闲事,但多年情报工作养成的习惯让他无法轻易放过任何可能的破绽。“说正经的。”他闷声闷气道。
赵拓明也不多问荣雨眠在正经想些什么,他稍稍正容答道:“皇家子弟的婚事素来如此,哪里有这许多伉俪情深、鸾凤和鸣?”
“可我听说太子妃是当日太子亲自所选,为此拂逆了圣意?”
“当日四皇兄离京,正是二皇兄太子之位最为稳固之际,他也不算拂逆父皇,只是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无论如何,他为太子妃人选有过争取,如今两人形同陌路,你不觉得奇怪?”
“恩情如朝露,二皇兄与太子妃毕竟成婚已久。”
荣雨眠有心琢磨讨论,却在听见“恩情如朝露”一语后不觉怔了一下。
“怎么了?”觉察到他神色有异,赵拓明询问。
荣雨眠很快定了定神,摇头专注主题道:“至今不见太子新纳妾,若不是为了太子妃,想必就另有原因。”
赵拓明沉吟道:“或许二皇兄只是希望父皇瞧见他勤于政事的用功姿态。”
“多为皇上增添皇孙也是用功,太子却显然无意此事。”
赵拓明目光转动,微微疑惑问道:“所以,你以为如何?”
荣雨眠心中隐约有个概念,眼下这个想法离成形相去甚远,不便多说,面对赵拓明提问,只能保守道:“待我知晓答案,你便会知晓。”
第二日。
因晚归休息得晚,荣雨眠在这日早晨睡到将近午时才起身。稍稍回复精力的人简单用了午膳,等闲下空来,还不及思索太子身上的疑点,他先回想起荀王身上的那个木雕配饰。
“初霁,这儿流行将木雕当做腰间佩戴饰品吗?”
初霁只当“这儿”指的是皇都,径直回答道:“我们这儿和其他地方一样,绝大多数人都是用玉器当配饰,再不然是翡翠玛瑙,或者其他石头。木头的东西,有钱人自然瞧不上,穷人却又没这闲情逸致,我还从未见人戴过木雕的饰品。”
荣雨眠认为初霁所言不差。事实上,他来此处已有不少日子,每回街上见到那么许多人,还未曾见过一个佩戴木头饰品的。虽然荀王属相为兔,但他没理由佩戴木兔,玉兔名玉,一般都用玉雕应景——如此想来,只怕这木雕意义重大,才会被荀王随身佩戴。
那个木雕如今回忆细节,手工并算不得细致。荣雨眠不禁想起张进那一柜子的飞鸟木雕,那些雕刻有些惟妙惟肖,但也有些早期的手艺的确还显得粗陋。另一方面,张进“断腿”的日子恰好在荀王回京前后。若非“断腿”,作为赵拓明的车夫,只怕他已与荀王打过照面——而这,会不会是他必须“断腿”的原因?
稍懂礼仪的男子会尽量避免与虚阳之人私下共处一室,举止有礼有节的张进却独对此毫不避讳,会不会是因为,实际他自己正是隐藏了性别的虚阳之人?
归根结底——张进会不会是辞镜?
自荣雨眠前往张进住处探病被赵拓明找到书房后,为免有些人多事,有些人多心,顾及赵拓明颜面的荣雨眠有所讳忌,未再私下探访对方。不过,眼下却不是在意人言的时候,太子很可能想要除掉辞镜,荣雨眠不便花时间找寻更多确凿证据,事关人命,还是直接向当事人确认为好。
想到此节,荣雨眠不再耽搁,直接起身带着初霁往马厩的方向而去。
前往马厩的一路,荣雨眠快速思考了一下待会儿面对张进时,自己该如何以最有效的方式开启话题。然而,当他抵达张进的房间后,他发现一切的准备都白费了。
张进并不在自己屋中。
荣雨眠站在敲不开的门后,正思索着对方可能去哪里,另一位车夫恰好经过,几回为赵拓明与荣雨眠驾车的人对荣雨眠甚是殷勤恭敬,见到后者特地上前见礼,并且主动告知之前自己听说的:张进有个朋友出事身亡,张进前去吊唁,刚走没多久。
“张进的那个朋友是谁?”荣雨眠立即皱眉追问。
车夫很快回答:“好像叫做刘廷什么的。”
得到的答案并不出乎荣雨眠的意料,可与此同时,却令他的眉头锁得更深。
4
在荣雨眠跨上马之前,初霁差点急哭出来。同样担心自己腹中胎儿的荣雨眠却不得不兵行险着,他在匆匆安抚初霁自己会策马缓行后,吩咐对方赶紧赶往御影卫的指挥所,紧接着,踩着马镫直接上马。在跑马厅玩到大荣公子擅于骑术,眼下他不敢加鞭,但终究以较快的速度往刘廷住处赶去。
就荣雨眠所知,刘廷的尸体目前还在衙门,纵然他有家人,也还不能为他举行白事。与此同时,掌握辞镜下落的人眼下也只有太子,能够联络到张进的人除太子之外还可能是谁?
关于太子究竟会如何处置辞镜一事,荣雨眠基本能够肯定。不惜杀人以灭口的太子手段凌厉,显然不会优柔寡断到只扣押辞镜来挟制荀王,毕竟,如此做法后患无穷,远不如世间再无辞镜,也教荀王不再心存侥幸。
太子要杀辞镜,方法还是不少,其实不必特地将张进引到刘廷住处。即便身手不凡的杀手不敢潜入晟王府,至少他能在路边直接行凶。然而实际,太子却选择如此曲折做法,这必然是为了保险起见,希望在杀手行凶之前,有足够判断力的人能够确定张进的身份。换而言之,将张进引至刘廷住处,太子的人至少有一个杀手及一个有能力判断张进身份的人正等着很可能是辞镜的张进。
——一旦张进被确认为辞镜,他将再无机会走出刘廷的宅子。
荣雨眠终于抵达目的地。
所幸腹中孩儿争气,这一路奔驰倒没有受到对方多少抗议,荣雨眠勒住马抬头望向刘宅木门。御影卫的人显然还没有到,这是荣雨眠不愿见到的,但既然如此,他就另寻他法。但凡时间还有,尚有一线希望,他都会竭尽全力救下张进。
以他双手之力,自然无法阻止杀手。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
那个用来确认张进身份的人应该没有飞天遁地的能力,换而言之,若他无法确定自己能从正门悄悄离开,自然不敢冒险杀死张进,毕竟,若他暴露,杀死张进的行为便成为百害而无一利的败招,一旦被荀王知晓,太子反而在为自己树敌。
思及此,荣雨眠从袖口掏出所有的碎银与铜板,猛地朝天上扔去。
立即,银子与铜板如天女散花般落下。
“有人在撒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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