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岁晏整日里和端如望端熹晨两人明里暗里交锋,稍有行差踏错可能性命不保,当年也是用这样差不多的方法把端如望给弄下去的。
但若是平常人的话, 八成不会立刻往这方面想。
岁珣皱着眉看着一脸不知自己说了什么的岁晏,似乎想到了什么,冷声道:“都是太子把你带坏的。”
他玩世不恭只知玩闹的弟弟哪里有这样的城府想到这些, 定是同端明崇走的太近, 近墨者黑了。
岁晏:“……”
“啊?”
岁珣道:“在你想好到底要不要随我们去江南之前, 不准再同太子私下见面。”
岁晏道:“我之前便想好, 还告诉你了,只是你不听。”
岁珣面有菜色道:“不行,想好了再说!”
岁晏:“我不去!”
岁珣:“重新想!”
江宁:“……”
江宁看着这两人为一点小事吵得不可开交, 桌子底下轻轻踢了踢岁珣的小腿。
冷着脸正打算训斥的岁珣戛然而止,冷冷瞪了岁晏一眼,才不情不愿闭了嘴。
江宁也从岁珣嘴里知道岁晏和太子的事,这本是极其惊世骇俗之事,在江宁看来却没什么值得惊讶骇然的。
她轻飘飘将岁珣制住了,转头朝着岁晏道:“忘归,既然爱慕便不要顾世俗的看法,我虽是对太子不甚了解,但也听旁人说过几句,仔细想来必是个光风霁月的君子。”
岁晏自从同端明崇在一起后,身边所有人自始至终都是在劝他回头是岸,太子未来是要登基为皇的,两个男人在一起根本不会有结果之类的话,这还是岁晏头一回听到完全相反的劝诫。
他看着江宁的眼睛都要亮了。
岁珣却听不下去了:“江宁,你不要劝他,他现在难道还不够叛逆?再顺着他,他指不定要上天了。”
江宁冷淡看了他一眼:“自己弟弟都选了这样的不归歧路,你身为他最亲的亲人,难道还要成为他最难过的绊脚石?”
岁珣一愣,脸色有些难看。
江宁道:“我知你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担心他将来受人唾骂,但是你看忘归,他有在意过这个吗?”
岁珣冷着脸看向一旁几乎按着小案站起来的岁晏,岁晏忙朝他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容,满脸都是“下刀子我都不怕”的神色。
岁珣性子太过固执,饶是江宁这般劝说,他还是不能接受自己唯一的弟弟被不知名的人任意谩骂中伤。
“但是他若是有朝一日后悔……”
江宁淡淡道:“他后悔了便知道疼了,自会更加亲近你,但是若是他不后悔呢?”
岁珣一僵。
“若是他撞了南墙也不回头,那作为拼命想要拆散他们的罪魁祸首,他会如何想你?”
岁珣又去看岁晏。
岁晏知道现在这个时候他不能多说一句话,否则岁珣指不定刚动摇的心又要坚硬如铁了,只好拼命朝他做手势——他合两指比刀,在撩起的宽袖上划了两下。
割袍断义,说到做到。
岁珣:“……”
江宁道:“要是说到这个份上,你还是固执己见,我看这个家……”
岁珣呼吸一顿,有些骇然地看着她。
他胆战心惊地想着江宁后面的话:“这个家,我不进也罢?”
岁晏也吓了一跳。
就听到江宁道:“这个家,忘归不待也罢。”
岁珣:“……”
岁晏:“……”
岁珣彻底松了一口气,又偏头去看岁晏。
江宁都说出来了,岁晏只好配合地做出一副“我不稀罕在这侯府”的英勇不屈脸,特别小声地重复道:“……不待也罢。”
江宁言尽于此,道:“天色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岁珣起身,道:“我送你。”
江宁淡淡道:“不必送了,你们两个再谈一谈吧,早说开早了事。”
说着,十分洒脱地转身离开了。
房间中一片死寂,岁珣站在原地许久,才转过头,同岁晏的视线对上。
这一会,岁珣不知想到了什么,眉头皱得更紧:“你……”
岁晏没等他说完,飞快地撩起宽袖,手指横在袖子上,一边警惕地看着岁珣一边小小地划着。
岁珣:“……”
岁珣差点被他这个动作气笑了。
“你就不能有出息一点?!”
岁晏小声道:“你是不是又要骂我?每回你在外人面前都装得大度,别人一走你准要骂我……”
岁珣冷冷道:“我骂你委屈了你吗?你若是能让我省心一点,我至于把自己气成这样?”
岁晏还是不服,撇着嘴垂下头,两根手指还在袖子上划拉。
岁珣看到他这样就来气,没好气道:“别划了,你要是好好的,我自不会再妨碍你们,但若是日后太子有哪里对不住你,也别指望找我给你出气报仇,到时你立刻随我去江南。”
之前岁珣对岁晏的妥协都驴蹄是随意含糊的,只是怕岁晏再发病对身体不好才会口头上应付着,实际上心中还是想要他同太子分开。
直到现在,他才算是彻底随岁晏去了。
岁晏一听,袖子也不划了,欢喜道:“真的?”
岁珣懒得再重复,他走上前,摸了一把岁晏的额头,道:“难受吗?”
岁晏一把抓着他的手往下拉,道:“真的吗真的吗?”
岁珣:“……”
岁珣没好气地用手指点了一下他的额头,道:“真的。”
岁晏这才放下心来,仰着头对着岁珣笑。
岁珣道:“傻笑什么?快去睡觉,再过几日整个侯府就忙起来了,到时候我可能就没多少时间陪你。”
岁晏言笑晏晏:“没事,太子会过来陪我。”
岁珣:“……”
岁珣许是无话可说,横了他一眼又叮嘱几句,转身走了。
自那之后,侯府果然忙碌了起来,饶是偏院离得远,一大清早也能听到外面的喧闹声。
岁晏睡不饱本就有些起床气,只是他从不愿去发作迁怒其他人,只能强行忍了。
他在榻上躺着也睡不着,只好起了床,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海棠在一旁烧茶,岁晏翘着腿,手里还捏了个乐安刚买回来的糖串子。
“乐安哪里去了?让他去找个人怎么就这么慢?”
海棠将沏好的茶递给他,无奈道:“少爷,乐安才刚走没一会,那尹府这么远,就算就到跑也要半个多时辰来回啊。”
岁晏咬了一口山楂糖,含糊道:“太慢了,太慢了。”
海棠知道他是无聊,只好跟着附和:“太慢太慢,我等会去让人催催。”
海棠还没说完,还没去多久的乐安突然从外面急急忙忙跑了回来。
海棠一愣,“啊”了一声,呆呆道:“这也太快了。”
乐安飞快跑回来,喘着气道:“少少少爷,君神医来了……”
岁晏眼睛都没抬,腿敲在一旁的小案上,道:“哦,宣吧。”
君景行从远处走来,一巴掌拍在他的发冠上,没好气道:“宣什么宣,真拿自己当太子妃了?”
岁晏发冠险些被打歪,抬头瞪了他一眼,道:“你做什么?”
君景行让海棠和乐安下去,站在他背后将他扎歪的头发解开,垂着眸重新束发:“都和你说了病中不要束发,睡觉也不怕那金穗子扎到自己。”
岁晏道:“太子今日要过来,披头散发像什么样子——吃吗?”
君景行偏头:“那糖串子上都是口水,谁愿意吃啊?”
岁晏:“……”
才没有口水!
岁晏恨恨地收了回来,懒得和他一般见识。
君景行将岁晏的腿给拨弄下去,道:“昨夜收到你的消息后,衔曳便趁夜离开了,我派了人去找,城隍庙没有寻到,也不知去了哪里。”
岁晏道:“先不用管她,那丫头到哪里都不会轻易死了的,而且不用我们管,自会有人去找。我现在找你是想问当时你去寻衔曳刺杀五皇子时,还有谁知道此事?”
君景行眉头一皱:“当时那事我连你都避着,哪里会和其他人说,就连深秋都不知此事。”
岁晏还是不信:“你确定?”
君景行又仔细想了想,才道:“我去城隍庙时,因为怕太过鬼祟引人注目,所以是坐马车过去的,但是那时驾车的是侯府的人……”
他话音一顿:“你是怀疑……”
岁晏又把腿翘了上去,漫不经心道:“年前我便有点怀疑,只是我哥说侯府里的人不可能会有细作,所以便没细查。”
君景行道:“这事还是有些蹊跷,我来查吧,正好我府里没什么大事。”
岁晏道:“嗯。”
岁晏依然在吃他的糖串子,还没吃完,海棠便来通报说太子到了。
岁晏一听差点被呛到,急急忙忙把腿从小案上放下来。
“殿下。”
端明崇远远瞧见他,笑容已经泛了上来,他快走几步过来,轻声道:“我来了。”
岁晏扯着他的袖子往软椅旁走,边走边道:“来的正好,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都等了一晚上了。”
端明崇纵容地跟着他走,眸中的笑意掩都掩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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