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他忽然明白了些,为什么生颐会对国家有那么深的感情,正如同自己对戏一样,虽然只是个没有生命的概念,但是在心里却是重中之重。
琴茶想了很多办法,但是都被他很快地否定了,他最后还是觉得去找洪老夫人一趟最为合适,现在能和他感同身受的只有她了。
可是,要和洪老夫人开口谈何容易,且不说怎么说服他,但是怎么开口不会让老夫人把他赶出去,就足够让琴茶想很久了。
正想着,外面突然传来消息,洪老夫人病重!
洪老夫人本来身体就不大好,知道了生颐要走的消息,一着急,病得更严重了。城门把守太严,上等的药进不来,老夫人送不到城外的好医院去,洪家人第一次犯了难。
琴茶明白自己绝对不该这个时候再上门商议生颐的事了,他只能另寻办法。
不能找老夫人,找找生颐的兄弟商量这个事,总归可以的吧。
大少爷十年前就因为贪玩从马背上掉下来摔死了,看来只有找二少爷了。
琴茶遇到二少爷的时候,他刚从青楼里出来,喝了不少酒,整张脸通红。琴茶见了他,拱手叫了声“洪二少爷”二少爷见他,只是像见了一个奴仆般的,轻蔑地扫了他一眼,就像琴茶是他家的某个奴隶一样,不过,在他眼里,全北平人民都是洪家的奴隶。
琴茶还没开口,二少爷便径直想走,琴茶连忙拦住他,“怎么”二少爷不耐烦,他只有对于青楼那些姑娘的甜言蜜语才有点耐心。
琴茶干脆开门见山“三少爷要去参军,可不能让他去啊”
琴茶说完这句话就后悔自己的冲动,自己什么身份,怎么能用这种语气说话呢,结果,他又错上加错的来了一句“去参军不仅要离开北平,而且这兵荒马乱的,多半是九死一生。他可是你亲弟弟啊”
二少爷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想走,对于生颐,他是没有任何血浓于水的亲情的。他从小就对生颐没有好感。同样流着洪家的血液,他和生颐却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生颐从小就比他俊秀,比他聪慧,比他懂事。洪家的所有赞扬都给了他,自己的存在只是为了衬托琴茶的优秀罢了,自己所承受的永远是洪家——乃至整个北平的对比,冷嘲,和欺辱。
在“你怎么这么没有出息,我们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你怎么不像你弟弟学习呢”和”“多亏洪家还有个老三,不然光靠着老二,洪家早完了”中,他早就学会了——好的名声,好的机会,好的待遇,都给弟弟。他有什么法子呢?谁叫爹娘打娘胎里就偏了心。
他不是生来游手好闲的,在他用心写完一张大字去讨父母开心时,他们只是说“生颐写的可比你工整多了”在他想融入家族产业的时候,父母说“别添乱了,你去玩儿你的最好了”在他尽力为家中排忧解难时,父母说“要是有生颐在就好了”
去逛一天青楼,玩一天牌是被骂,绞尽脑汁做事也被骂,自己又是何苦,反正光芒万丈的,只有生颐。
生颐。和他流着一模一样的血液,却无时无刻践踏他的尊严。如果说对于生颐还有什么感情的话。无疑只剩下仇恨。
如今,父母年事已高,用不了两年,这洪家就是生颐做老爷了,而自己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嗯等等,他刚从说什么参军离开北平?九死一生?太好了。
他停下脚步,这才细细端详起面前这个戏子来,很清秀,比青楼的姑娘清秀多了,就是不够丰满,太瘦了。嗯,这是经常和生颐厮混的那个,那个桂川的名角儿吗,就冲这脸蛋和身量,难怪呢。就冲这惹人疼的模样,二少爷也觉得自己有必要和他认真说两句。
“哦,参军啊”二少爷的眼珠转了转。”是危险”
琴茶连连点头“对啊,对啊,是会丢了命的”
二少爷沉吟片刻,琴茶急了,听生颐之前说过,他和二哥并不亲密,琴茶生怕二少爷以此为由拒绝帮忙。
二少爷虽然不在意国事,但他现在恨不得生颐现在就去作战,然后马革裹尸,自己一定对这位英雄举行盛大的哀悼会——或者是自己的庆功宴——成功让自己成为洪家唯一的男主人。
想到这,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看到琴茶狐疑的盯着自己,他立马收敛了,装模作样咳了几下,道“我知道作战危险,我会好好劝他的,你也得帮我”
琴茶听他答应了,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说“好,好,什么忙,什么忙我都帮”
二少爷严肃道“帮我打探下生颐啊,咱们得知道他的行动啊,万一我们在这里说服他,他那边又被学校的那一套打动了,咱们不是瞎忙活吗”
二少爷是真实想知道生颐的行踪的,他怕自己错过生颐其他急着去送死的行为。
琴茶连连点头,他觉得二少爷说得很有道理,虽然平日里生颐也说过二少爷的不好,但他现在觉得并非如此,看来二少爷的心也善着呢。
第8章 第七章
生颐回到家就隐约察觉到了不大对劲,果然,一进屋,二哥就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回来啦?”他的印象里,二哥没有这么热情过。
他是不大喜欢二哥的,不喜欢他这么玩世不恭,但不管怎样,他毕竟是他的哥哥,更何况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就规规矩矩叫了声哥。
二少爷伸手搂住他的肩膀,亲密地好似多年不见得老友,他挨得很近,几乎要使他们的鼻尖碰上了,生颐除了和琴茶以外,再没和旁人这么亲昵过,他觉得有点不自在,往后退了半步,开口道“哥,你今儿是有什么事吗?”
二少爷没想到生颐这么开门见山,反倒使他有点猝不及防,但他很快就稳定了情绪,接道“是啊,是啊——听说,听说你要去参军啦?”生颐犹豫了一下,还是点点头,心里犯起了嘀咕,难道是父母给他交代了什么?让他来阻拦自己?
二少爷忽然笑了“好好好,保家卫国,好样的!”
这次轮到生颐摸不着头脑了,以哥哥的品行,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看着生颐满腹狐疑的样子,二少爷继续补充“保家卫国是好事,可是,哥哥心里总惦记着你...”
生颐最怕他们提这些,连忙道“哥,我必须要去,国难当头,我们必须有人敢于流血牺牲!”
二少爷点点头,很满意刚才的苦肉计和激将法激将法,他问道“那你什么时候走呢?”
生颐沉吟片刻“等娘病好了吧,这样走我实在不放心。”
“怕什么”二少爷立马说“这不还有二哥我吗,我保证会照顾好爹娘,照顾好洪家,还有——那个小戏子,叫什么来着?”
“琴茶”
“对对对,我也会照顾好他”
生颐满脸感激。
“明天有躺出城的车,我劝你一早就走,速速,万不可声张,让娘知道了,定是走不了了!”
生颐看二哥认真的模样,相信他是真心的了。 “好,我一早就走,其他事情就多麻烦你了。”
桂川里。
生颐给琴茶说道“我觉得二哥今天好生奇怪”
琴茶有点心虚,想必二少爷定是说了好一通劝他不要走的话“那有什么?”
“他平时不是这样”生颐想到二哥鼓励他参军杀敌的话语就忍不住激动,中国上上下下敢站出来的人有几个呢?如果人人都这么有骨气,北平还怕保不住吗?
“你小看他了”琴茶想到二少爷嘱咐的,要里应外合“他也是个正直的人。”
生颐点头。“对了”他从怀里摸出一只兔儿爷“给你!”
“干什么,中秋都过了俩月了。”
“拿着吧,看着好看,就多买了一只”
琴茶笑着接过去了,描眉画好了妆,问道“好看不?”
生颐点头“真好看!“顺势抬手擦了一把眼角的泪花。
他放心不下琴茶,他还像五岁那年,那么瘦弱,那么温柔,自己走了,他会不会被欺负呢?他会不会想自己以后谁和他玩。谁听他唱戏,谁看他化妆呢?北平这么动荡,南京上海也没有好消息,这仗一年半载是打不完的,提前给他兔儿爷,免得他明年看不到自己,心里空落落的。
可是自己只给了一只啊,后年呢,后年他就能回来了吗,万一战死沙场呢?
他有点怕了,不敢去了,他不怕死,他怕琴茶难过,怕琴茶哭。从五岁那年起,琴茶的眼泪对他来说就是致命伤害。
算了,天下混战,生灵涂炭,自己哪来那么多缠绵的情和爱呢?
他起身,搂过琴茶的肩膀。说“走吧,听你唱戏。”
说不好,今儿个就是最后一出了。
次日。
天一亮琴茶就起了床,他没有赖床的习惯,从小吃的苦让他不敢偷懒。
立冬了,北平凉飕飕的,琴茶加了件衣服,在院里吊嗓子。
“只为思凡把山下,与青儿来到西湖边,风雨湖中识郎面。
我爱你深情眷眷风度翩翩,我爱你常把娘亲念,我爱你自食其力不受人怜。”
他今天要唱的是《白蛇传》,有几句是专门给生颐听的,那句“我爱你”....今天是他的生日,生颐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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