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劭的眼中是真真切切的疑惑,没有一丝做作。
叶劭根本就不觉得魏柏言还有喜欢着他的可能。他根本就不相信魏柏言会在他做出那件事情之后,还会用尽心思地以这种方法来保留下他的痕迹,让一切都像他没有离开过一样。
魏柏言看着叶劭,心跳愈来愈慢,周边的空气仿佛都停止了流动,他浑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起来。
凡若这个人有一丝的喜欢自己,也不会表现得如此平淡,对眼前的事实置之不顾。就算是误会,也不表现出任何在意又或者失态的地方。
仿佛无论魏柏言做什么事情都无法打扰不到他的心绪,好像自己与谁在一起都已经无所谓了。
魏柏言低垂着头,自嘲地笑了两声,头发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过了半晌,他止了笑,再次抬起头来时,他的眼睛微微发红,漆黑的眼珠没有带一点温度。他冷声道:“放心吧,我男朋友住的地方比这里好多了,他基本不在这里住。”
叶劭被他的话刺痛了一下,但垂下眼帘,摇摇头:“让你男朋友误会不太好,给我两周的时间可以吗?我两周内就能搬出去。”
“你搬出去?就你这样你能搬哪去?”魏柏言冷笑道,“让你住就住,废话那么多。”
叶劭觉得有点为难,他还想要说什么,但在魏柏言那具有压迫力的眼神下,他的嘴巴张了张,但终究还是闭上。
魏柏言本想转身离去,但叶劭却还是问出了声:“那我房租应该给你付多少?”
魏柏言停了下来。他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劭:“你说呢?”
叶劭在原地思考着,他的头发微微垂落下来,遮住了他的眉眼。过了半晌后,他说:“我一个月能不能给你付一千块钱?”
叶劭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咽了咽口水,说出了这个让他觉得稍微有些脸红的数字。
魏柏言的眉头皱了一下。
“我一个月工资只有三千块,”像是怕魏柏言觉得自己占他便宜似的,叶劭的心里有点着急,他道,“再多的我拿不出来了。”
魏柏言还是没有回应他,听到这个数字后,他的心里被莫名地刺了一下,但是脸上没有表现出来。
见魏柏言没有说话,叶劭以为魏柏言在怀疑他。他有些着急起来,抱紧了手里的旅行箱。也不管魏柏言能不能相信他,他竭力解释道:“我知道这里地段贵,可是这是我能承受的最高的价钱了……你不信的话,我可以给你看我的税单。我会尽快搬走,不给你添麻烦。在这之前,我能不能做别的事情来补偿?”
魏柏言的眉头皱得死紧,心中的刺痛愈加明显,他立刻打断了叶劭的话:“我让你付房租了吗?我稀罕那一千块钱?”
叶劭的身形僵了一下。
“既然你说要补偿,那也行。”魏柏言翘起双手说,“给我斟茶递水,洗衣做饭,打扫卫生,你能不能做到?”
叶劭沉默了。
魏柏言觉得有点好笑,他勾了勾嘴角,眼里都是嘲讽:“怎么?难道你还想我像以前那样,为你洗手作羹汤,伺候你像伺候祖宗一样?”
“不是……”叶劭皱了下眉,想说什么,但是却没有说。
“既然不是的话,那就是可以了。”魏柏言站起身,径直地走过叶劭,冷声道,“你那鞋子脏得要死,收拾完你的东西后,你给我把地板擦干净了。”
魏柏言故意去忽略掉叶劭有些惨白的脸,走向书房,砰地关上了门。
夜晚渐渐降临。
魏柏言埋首在电脑前,读着一份又一份的报告,想要忘记外面的那个人的存在。但是他一直心不在焉,心思全都飞到了门外,报告上的字他一个也看不下去,他忍不住去听外面的人的动静。
外面的那个人很安静,什么动静也没发出来。像是透明的、不存在的一样。好像没有他这个主人的允许,那个人便什么也不敢干了。
魏柏言有些烦躁。
直到过了很久之后,他以为他不出来那个人便没有动静了,结果他听到了外面传来了水哗哗的声响。过了一会儿之后,水停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了出来。
魏柏言刚刚开始以为那个人在洗手,可是水隔一阵便响一次,在一个小时内便循环了无数次。魏柏言终于耐不住性子,他丢下文件,打开了门。
刚一开门,他就愣在了原地。
只见叶劭蹲在地上,手里拿着一块小抹布,正在努力地擦着地上的一块板砖。他的大衣已经脱掉了,露出了里面薄薄的毛衣来,毛衣的袖子卷了上去,露出了一双被冷水冻得通红的手来。大厅一大部分的地板反着光,有亮晶晶的水迹,显然叶劭已经擦了有一段时间了。
魏柏言的心里又惊又痛:“你在干什么?”
叶劭以为魏柏言嫌自己擦得慢,他怕惹魏柏言再次生气,斟字酌句后道:“大厅比较大,所以我擦得比较慢,但是我很快要擦完了。”
“谁问你这个了?!”
魏柏言打掉了叶劭手里的布,将他从地上拉起来,不知道叶劭是不是跪得有点久了,猛地将他从地上扯起来的时候,他身体都不由地往下坠。
魏柏言怒道:“谁让你拿布擦了?”
叶劭低下头,有点小心翼翼地说:“家里没有拖把,只有这块布可以用。”
魏柏言一愣,他一直以来请的都是钟点工,钟点工会自带打扫工具,他都已经完全忘记自己家里没有拖把了。他想起是自己让叶劭去擦地板时,叶劭的脸色有点不对,估计叶劭以为自己在故意整他吧。魏柏言心里闷得发慌,他不知道如何解释,只能恶狠狠地说道:“别擦了!”
叶劭站在原地,不知所措,他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情有哪里不对,又惹魏柏言生气了。
自从见到叶劭之后,魏柏言就没有一刻冷静下来过。偏偏眼前的人看向自己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那眼神扎得自己生疼。
魏柏言松开叶劭。他头也不回地越过叶劭,拿起门口的大衣,夺门而去。
第十三章
新区地广人稀,下班高峰期过了,路面上难以见到车的影子。魏柏言大踩油门,车速倏然增加,景物如流水一般往后退去。白色的宝马以一种极其危险的速度在路面上行驶。车窗大开,猎猎的寒风刮得他的脸生疼。
魏柏言的脸阴郁得厉害,深褐色的眼睛结了层冰,冰面下面暗潮汹涌,似乎随时要呼啸着破冰而出。路灯一盏盏地远去,他猛地扭过方向盘,踩上刹车,车身甩了一个极大的弧度,急停下来。
车轰鸣几声,熄火了。
魏柏言喘息着,没过多久就像力气被抽干了似的,他将额头抵在方向盘上,双手以保护自己的姿态,轻轻地环住了自己的头。
远处临江的地方,依稀能听到人声嘈杂。江滨有不少酒吧,现时正是营业的好时候,那里一片灯红酒绿,繁华热闹,依稀能看到人影在霓虹灯下晃来晃去,笑声远扬。
魏柏言的身体动了动,衣料被他微小的动作带得皱了起来。他支起身体来,重新发动了车,往酒吧而去。
酒吧里一股烟酒的味道,刺鼻得很。里面人头攒动,吵吵嚷嚷,摇滚的音乐震耳欲聋。
魏柏言在吧台旁边寻了个地方坐下,他点了杯酒。很快酒保就给他上了一杯盛了冰块的威士忌。魏柏言端起古典杯,闷头喝下。
酒浓烈而刺鼻,辛辣且苦,有种浓烈的烟熏味,这味道躁动而激烈,像是舞池里疯狂舞动的人群。魏柏言像是麻木一般,酒烧喉咙也不自知,一杯威士忌很快便见了底。他招了招手,又要了新的一杯威士忌。
透明澄黄的液体灌入喉咙,又是一杯见了底。
酒渐渐上头,魏柏言的脑袋有点昏沉,视线开始模糊起来,正当他再想点下一杯时,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魏柏言回过了头。
眼前的男人斯斯文文,五官英挺好看,一双眼睛温和似水。
吧台里烟雾浓重,朦朦胧胧间,魏柏言在那熟悉的眉眼间竟然看到了那个人的影子。他不禁愣了愣。
“酒不是这样喝的。”那人坐了下来,眼神若有若无地落到了魏柏言的身上。他端起手里的玛格丽特,啜了口酒,对魏柏言问道:“你第一次来?”
听到这一句话后,魏柏言清醒过来,酒吧里聊骚的人多,他早就有所耳闻。魏柏言没有再理男人,端起酒保递来的威士忌,又开始喝起来。
“我来这里很多次了,谁常来谁不常来,我基本都知道。”那男人转过身来,翘起腿,脸在酒精的作用下微微发红,“……你是gay?”
魏柏言喝酒的动作顿了顿,他终于放下杯子来。
“这里是Gay吧,”男人解释着,他的手指在酒杯的杯沿上打转,“实话说吧,我对你挺有兴趣的。”
魏柏言打量着男人,那男人翘着腿,一双桃花眼在烟雾缭绕的环境里增添了几分暧昧。见魏柏言不说话,男人大着胆子摸向魏柏言的厚实的肩膀,身体倾了过来。男人身上很干净好闻的香皂味扑面而来,掩盖了酒吧里难闻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