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卿知道这必然不能是厉渊与哥舒柔了,一时紧紧攥住杨庭萱臂膀,两人连呼吸都凝滞了。
“刚刚还看到有人影,怎么一下子不见了?”
“别急,再找找看。”
“抓到人立即回去复命!”
火光处隐隐传来陌生男声,似乎有三个人。
谢卿与杨庭萱对视一眼,纷纷压低了身子,让长草更加遮住自己的身形。
“别说话,别出声!”谢卿压着嗓子,紧张地额上迅速出了汗。
他现在脚不能走了,是真正的拖累,这些人武功高强,两个人一起肯定是逃不了的。
要是这时候杨庭萱起身引开他们,或许对方会追着杨庭萱而去,根本不会发现他的存在,毕竟他们的目标本来就是杨庭萱。
可是……
谢卿看了眼杨庭萱。可是这小白脸,读了十几年的书,半点不聪明,啥也不懂,被抓着肯定就是死路一条。他虽然总是埋怨杨庭萱,骂他是害人精,到了这会儿却也做不出把人推出去送死的事情。
到底是不够心狠,当不了英雄,亦做不成小人。
那些人的动静越来越近,长刀扫着草丛,三个人一字排开,逐渐往他们这里靠近。
杨庭萱的面孔比月色更白,随着刀锋划过草面的弧度,牙齿都在打颤。他牢牢注视着那些人,脑子飞快转着,思索着要怎样才能同谢卿全身而退。
“我,我去引开他们……”杨庭萱如谢卿所想,的确不聪明,半天也就想出这么个法子。
谢卿抿了抿唇,下巴往悬崖峭壁的方向一抬:“下去。”
杨庭萱微愣之后大惊失色:“跳,跳崖?”
谢卿拽着他衣领,把他拽到崖边:“下面山壁有处凹陷,可供一人藏身,你下去,我引开他们。”
原来谢卿方才摔倒时,眼角余光便瞥见了那处凹陷,只是他一直有所犹豫,不知这样为杨庭萱到底值不值得。
直到杨庭萱说要为他引开那些人……
谢卿咬了咬后槽牙,暗道真是个傻子。
金吾卫慢慢逼近,谢卿催促着道:“快些!”
杨庭萱起初并不肯,谢卿也不跟他废话,趁他不备一把将他推了下去。他力道不重,坡又是缓坡,杨庭萱立时被草木树枝挡住了,在半山腰仰着头呆呆看谢卿。
谢卿却看也不看他,猫着腰就往金吾卫相反的方向逃窜。
他们这边的动静不算小,自然引来了金吾卫那三人的注意。
“有人!”
“追!”
两点火把像是追命的鬼火,在身后紧紧咬着谢卿,逐渐拉短距离。
谢卿拖着伤退跑也跑不快,却还想着要将他们尽可能的引离杨庭萱藏身的位置。
他似乎又回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假扮成姐姐,戴上枷锁,被人伢子带走的夜晚。
当时他满怀侠客情怀,有数不尽的英雄气概,到头来还是败给现实,在往后岁月中无数次懊悔自己的轻率。
要说之前那次是为了自己的亲人,那这次他再次不自量力,为一个自己讨厌的家伙,所谓好官的儿子铤而走险、引开追兵,又是为了什么?
谢卿以为自己再也不会为了谁这样拼命了,但真的事到临头,却也不容他仔细想。一切仿佛本能,自然而然便发生了。
反正这些人里,只有他是死是活全没人在意。
一条贱命,死就死了,十八年后又是条好汉!
谢卿不住往后看着,追兵愈加靠近。他喘着气,知道自己是逃不过了。
也好,这样姐夫就知道他是清白的了。
谢卿扶在树干上,脚踝已经痛到麻木,动一下都是冷汗涔涔。
他放弃了逃跑,就那样滑坐在地上。
须臾,追兵赶至,两柄长刀明晃晃架在他脖子上。
“看你还往哪里逃!”
另一人拨开两人上前查看,一看到谢卿的脸,“咦”了声,道:“这不是杨家余孽,是之前给我们带路的小子。”
谢卿一听也顾不得害怕,啐了口道:“呸,小爷什么时候给你们带路了?明明是你们獐头鼠目,偷偷跟着小爷摸过来的!”
那人皱眉,对另两人道:“先将他绑起来,在附近找找看还有没有杨家小子的踪影。”
那两人点了点头,掏出绳子将谢卿双手绑了个结实。
谢卿任他们绑着,心中默默祈祷,不要让他们找到那个凹陷。
也不知是不是他心诚则灵,那些人在附近草丛里,树冠中来回翻找,均是没有往崖边去。
一炷香后,两道人影忽然从上空掠过,三名金吾卫不约而同抬头看去,戒备地横刀在胸。
人影落下,是张素和冉元白。
冉元白似乎受了伤,脸色不太好,唇角留有一点血迹,落地是脚步不稳,还需张素搀扶。
三人立刻倒提着刀向两人颔首:“大人!”
冉元白蹙眉看了眼谢卿,颇为嫌弃道:“怎么抓了他?”
三人默默垂首,并不争辩。
他们来时有八个人,如今在这里的只有五个,冉元白还受了伤。
张素斟酌着道:“大人,我们要不先离开此处,从长计议。有这小子在,不怕厉渊他们不来救人。”
冉元白眉眼沉郁,盯着谢卿的样子叫他忍不住瑟缩了下。
“也罢。”他一声令下,“撤!”
谢卿便就这样被他们带走了。
冉元白与厉渊共事数载,早已对彼此武功路数烂熟于胸,是以方一交手,冉元白便觉出不对。就算三年来厉渊不思进取,武功退步,也不至于差这样多。他的刀仍旧勇猛刚劲,每次落刀却总是差那么几分,一招招一刀刀,缓慢积累,便成了天差地别。
冉元白一剑刺向厉渊左肩,厉渊抬刀相挡,同时肩膀后倾躲避对方的长剑。只这一个简单的动作,冉元白眼尖地发现他竟然出汗了。
鬓角的额际的细汗突兀又古怪,叫冉元白疑惑不解。
他突然生出一个猜测,一个在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极为合理的猜测。
他故意露出破绽,将自己的脖颈完全曝露在厉渊面前,同时一剑挑向厉渊胸口。要是以往,厉渊必定宁可受这一剑也要直取他首级,可如今他却回刀劈开他的剑,后跃着避开了他的剑招范围。
这真是……
冉元白冒险试探,竟真被他试出些东西。
他唇角勾起:“天都凉了,厉兄你怎么还满头大汗的?”
他已知晓厉渊的要害,剑招便越加迅猛起开,招招都盯着对方胸前而去。
厉渊本就被伤口的疼痛分去了心神,现在又要反攻为守以躲避冉元白穷追不舍的剑招,莫说是手中挥舞的雁翅刀,就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就如冉元白了解他,他也了解这个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男人。
方才那一剑里,他没有抓住破绽取其头颅,而是选择回护自身,便是已经将把柄送到对方手里。
哥舒柔被另几人缠住了手脚,援他不过,他一人对上冉元白,没想赢,但也不能输。
两人对招极快,须臾间便走了十数招,若是寻常人见了,必定觉得眼花缭乱,看不分明,唯有高手,才懂其中玄机。
忽地,冉元白手中宝剑斜挑过去,厉渊沉肩要避,却是晚了一步。剑尖挑破衣衫,鲜血立即染红了厉渊的肩头。冉元白双目一亮,以为厉渊是到了极限,剑招翻飞间犹如银蝶狂舞,势要叫厉渊这只恶虎败下阵来。
厉渊肩膀受了伤,胸口也因为剧烈的动作而洇出血迹,呼吸越发急促。
冉元白早就试出他有伤在身,如今坐实,偏还要装模作样惊讶一番。
“欸?厉兄,你这胸口如何伤了?怎么这么不小心。”
厉渊咬牙不答,咽下喉咙口的腥甜,握紧刀柄,复又冲身上前。他一开始便就不是冉元白对手,现今伤上加伤,就更没有招架之力,一时不查,竟被冉元白一剑将雁翅刀挑飞。
厉渊面色苍白,旋身要去抓刀,冉元白哪里肯错过这等时机。脚一点地,追上半空的厉渊,眼看长剑就要刺穿对方后心。
说时迟那时快,厉渊一个鹞子翻身,避开那穿心一剑,一改方才弱势,起掌如电,落掌如雷,正中冉元白胸口。
这一掌用了厉渊十成十的力道,冉元白瞬间犹如被巨石锤了胸,喷出一口热血,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正如冉元白了解他,他也了解冉元白。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是其一,自负是其二。
不给他一点甜头尝尝,取信于他,如何能使出这绝地一击?
哥舒柔惯用斩马刀,刀法大开大合,是适用在战场上的武功路数。张素等人也不是傻子,知道硬拼自己绝非对方对手,便引她入林,在林中繁茂树木间展开车轮战。
斩马刀犹如巨人入了窄巷,威力大减不说,还成了制肘她的软肋要害。
“噌”地一声,斩马刀狭长的刀刃砍在树干上,哥舒柔刚要拔,柄尾又打在了另一棵树的树干上。
她正暗自懊恼,张素与同伴三人使了个眼色,下巴微抬,指向山洞,那三人似是明白了他的指示,默默颔首,不动声色隐去身形,绕着路往洞口而去。而这一切,已经被这束手束脚的“战场”逼得逐渐暴躁的哥舒柔一无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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