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素蹲在树上,下落是双足足尖正正踩在斩马刀的刀刃上,哥舒柔猛一抬头,张素的刀锋恰恰贴来,她后翻着躲开,连刀也来不及拿,便就那样叫它卡在了树上。
她虽避得及时,那锋锐的刀刃却仍旧在她脸上割出一道细小的口子。鲜血一流,衬着她雪色的肌肤越发白皙。
“没人告诉你,女孩子的脸不能碰吗?”她用拇指抹了下那道血口,伤口传来的刺痛使她蹙紧了眉尖。
张素如一只鬼魅的黑鸦,仍旧蹲在刀刃上,没有分量一般。他面无表情地望着哥舒柔,扯着唇角做下评价:“有勇无谋,匹夫之勇。”
这是在说她没脑子了!
哥舒柔心中顿时着恼非常,恨不得上去把人生撕了。
“你看不起我?”她瞪着明艳的双眸,怒中也带三分俏。
张素脸上讥诮更浓:“女子还是安心在家相夫教子,莫要参合男人的事为好。”
哥舒柔一听这话,愣了愣,怒容顿消,换上冷霜一样的颜色。
“哦,原来不是看不起我,是看不起我们女人。”
她沉着脸,眼都不眨,抬手一把抓住从身后斩向自己侧颈的刀刃,指间落下鲜红,她纹丝不动,仿若毫无痛感。
“姑奶奶最擅斩马刀不假,但别的兵刃”,她五指用力,刀柄便从身后金吾卫的手里脱离,“……也不是不擅长。”
那名金吾卫只来得及惊恐地睁大眼,脖颈便叫自己的刀划开,热血霎时溅了哥舒柔满头满脸。
张素一惊,也顾不上什么以多欺少胜之不武,招呼左右道:“上!”
三人齐齐攻向哥舒柔,不给她一点喘息机会。
哥舒柔兵器在手,虽没有自己的刀趁手,但也聊胜于无。
她便如一团烈火,在黑暗中摇曳漫舞,翻卷肆虐,要烧灭一切接触自身的事物。
无人可挡,无人敢挡。
再又一名金吾卫被砍断脖子后,张素最终也为自己轻率的言行付出代价,叫哥舒柔一刀劈在胳膊上,瞬间皮开肉绽,隐隐可见白色的骨头。
张素咬着牙,趁哥舒柔解决另一名金吾卫的档口转身就逃,没逃多远,撞见了同样落荒而逃的冉元白。对方伤的不轻,神情更显阴鸷:“怎么样了?”
“大人英明!”张素失了三名金吾卫,怕对方责怪,忙不迭拍马屁道,“幸而大人看过安南舆图,竟还记得这小小山洞有两个出口。属下已命冯琐张邱等人绕到后山捉拿杨家余孽。”
冉元白自不会告诉他,莫说安南的舆图,就是整个大誉的舆图,他都烂熟于胸。
“好,去看看。”他刚走两步,就脸色一白,咳出一口血沫。
张素连忙扶住他,带着他往后山而去。
另一边厢,哥舒柔解决了手头的金吾卫,并不去追张素,而是丢掉卷刃的笨刀,从树干上拔出自己的斩马刀,回身去到洞口,想去援一援厉渊。只是她刚到山洞前,便叫眼前一幕吓了够呛。
厉渊撑着雁翅刀,盘膝颓坐地上,脑袋低垂,浑身猩红,一副油尽灯枯早登极乐的模样。
“厉渊!”她急急上前,差点以为面前是具死尸了。
那死尸听到她声音却忽地一动,缓缓抬起头来。
深褐色的眼瞳转动了一下:“……走了?”
他声音极是喑哑,又带着浓浓倦怠,似乎下一刻就要闭上眼沉沉睡去。
哥舒柔用力点头:“嗯,都被打跑了!”
“叫他们出来,赶快离开此地。”厉渊说话的同时,用力撑起身体,摇晃着站了起开。
“好,我去叫他们!”哥舒柔快步跑进洞里,边跑边叫杨庭萱和谢卿的名字,声音越来越远,进的越来越深,直到再也听不到她的声音。
厉渊忽然生出一种不安,他视线转向洞口,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心中焦灼愈盛。
终于,脚步声复又传来,哥舒柔再次出现在洞口。
“不好了,九郎他们不见了!”
第二十七章
“不见了?”厉渊勉强走了几步,差点没摔回地上,所幸哥舒柔一把扶住了他。
“我里里外外都找过了。”她拖着厉渊就往洞里走。
厉渊不再说话,闷头往里走,走了一会儿,两人脚步具是一停,对面方向来人了。
哥舒柔沉眼呵斥:“谁?”
那头悉悉索索半天,生出个怯怯地熟悉声音:“我。”
哥舒柔双眸一亮:“杨庭萱!”
她将火折子往前递了递,微弱的火光下,形容狼狈的杨庭萱显出模样。一头稻草似的乱发,衣服满是灰土,还似是勾破了洞,脸上也刮出许多小口。
“哥舒姑娘!”他欣喜地上前,见哥舒柔浑身无伤,能跑能跳,立时放下心来。结果一看身旁厉渊,面如金纸不说,眼见着是站也站不住了,急道:“厉大哥,你这是……”
厉渊倚在山壁上,不等他说完,一把攥住他的手:“九郎呢?”
杨庭萱心里有愧,简直不敢直视对方:“九郎……九郎为了救我,被金吾卫带走了。”
他将谢卿如何将他藏身悬崖,又如何引开追兵的经过说与二人听,说到最后眼眶都泛了红。
“人必定不是九郎带来的,不然他救我作甚?这就是冉元白的离间计,他那人惯是无耻狡猾,厉大哥你切不要上了他的当,冤枉了九郎!”
厉渊怔怔听着,杨庭萱的话犹如一捧热油,令他心中煎熬无比。
“我错怪了他……”厉渊喃喃念着,撑起身就要往洞口走,似是要去追赶冉元白一行。
只是他实在伤重,刚独自走了没两步,胸口一窒,喷出口热血来。
哥舒柔与杨庭萱就在他身后,眼见这一幕具是吓得不轻,四手同时探出,将他仰倒的身子扶住了。
哥舒柔忙伸指探了探厉渊鼻息,探到缕微弱呼吸,悬着的心放回去一半。
哥舒柔:“他这伤太重了,我是不成了,得给他去城里找大夫。”
杨庭萱:“那九郎?”
哥舒柔烦躁地挠挠头,叹了口气道:“先救眼前的吧!”
厉渊身受重伤,冉元白也不好过。他受了厉渊一掌,路上吐了几回血,撑了两日夜,到了位于交州的安南都护府,这才由都护赵正轩派了府上名医诊治。
这安南都护府属岭南道,下辖十三州,三十九县,三十二个羁縻府州,都护由交州刺史兼任,是正二品的大官,品级犹在冉元白之上。可赵正轩对待冉元白,却半点不敢含糊。他知晓对方是替严相办事,追缉朝廷钦犯至此,不管这犯人当不当死,到了如今也没有他等置喙的地方,待冉元白便如待严相亲至,有求必应。
“内伤有些重,老夫今日开两贴药,先喝五日,喝完了老夫再来换方。”白须老者悬腕在纸上写下药方,吹干了交于一旁的张素,完了由小童拎起医箱,向众位拜别。
大夫走了,冉元白脸色不好,想来也说不上什么话,赵正轩便也打算走了。
“既如此,冉大人好好休息,我等也告辞了。”话毕,他叮嘱左右仆妇小厮好生伺候着,与身旁长史一道出去了。
长史在他底下做事许多年,观赵正轩神情,就知道他心中有事。
“大人为何烦忧?”长史问道。
赵正轩回头看了眼身后,小声道:“前阵子矩州刺史唐世业被人砍掉了脑袋,死状凄惨,这会儿还没找到元凶,此事你可知晓?”
长史见他偷偷摸摸的,不禁也压低了声音:“案发地在南州,南州离咱们这不算太远,这事儿动静又大,下官自然是知晓的。大人难道觉得此事和冉大人有关?他要缉拿的人,难不成就是杀害唐刺史的人?”
赵正轩叹一口气:“这谁知道啊,我就是怕他将祸事引到我这儿来。”
严相这些年把持着朝政,蛊惑着君王,屡次想叫陛下改立瑞王为储,所幸当今太子盛琸仁厚纯孝,入主东宫以来未有差错,陛下一心护他,这才没让严相得逞。
他仗着安南在大誉最南,离长安甚远,便不想趟他们这浑水。上不靠瑞王,下不靠太子,两头不靠,两头不得罪,也过得逍遥。不想冉元白突然到访,他如今是严相身边的红人亲信,他的到来,不知道又会带来怎样的血雨腥风。
赵正轩忧心忡忡,长史官却心眼大的很:“唐刺史是吃亏在离了自己地盘,又贪色妄为,这才惹祸上身。大人您勤政爱民,廉洁奉公,如今太平盛世,哪里会有这样不长眼的小贼来暗害您。”
赵正轩看了他一眼,心中暗叹一声,跨开步子继续往前走了。
奸相掌权,太子势弱,刺史为恶,忠良惨死……这哪里是太平盛世能有的事儿啊?
长史一愣,急急追上:“欸,大人?大人……”
谢卿被绑了两日,一路上除了有人给他定时喂点米汤,再没人理过他。等到了交州,进了安南都护府,冉元白便叫人将他投进了都护府大牢。
都护府的地牢不比一般的牢房,关的不是腌臜泼皮那等杂碎。就说同谢卿关在一起的,文文静静四十多岁一位先生,周身净洁不见脏污,举手投足都是浓浓书卷气,实在不像是作奸犯科该下大狱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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