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家丁立刻现出恭敬的表情,规规矩矩的行了个礼道:“徐公子可算是回来了,我家王爷已恭候多时。”
楚王不愧是南朝唯一的藩王。这府邸修的是贵气和灵气兼具。朱墙环护,绿柳周垂,园中甬路相衔,山石点缀。一山一石,一花一草,无不从容,无不精细。两人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熟悉的穿过小路,经过一座汉白玉石桥,便走到了楚王议事的雅室。
徐墨看了看门口“笑富贵千钧如发,正目断关河路绝。”的对联,把少年留在门口,示意不用通报,径直推门而入。
还差一年就及冠的小王爷楚西早上练完剑,就带着侍卫刘木一走进了雅室。半月前,徐公子就带着桢卿出门,说是到了他母亲的忌日,要去祭拜。他一个人觉得无聊极了,好在听说今日桢卿就回来了。
托着盏漳州瓷,楚西一边慢吞吞地喝他的普洱,一边等着。“云南的贡茶真是一年差胜一年”,楚西默默腹诽着放下了杯子。他的父亲楚术则坐在主位上,微微地皱着眉头。
“鄙人见过王爷,小王爷。”一个蓝袍男子推门而入,微微躬身作揖。这人体态劲瘦,眉目俊朗,气定神闲而脚步轻盈,语调恭敬却毫无一般平民对待王公贵族的畏畏缩缩。
“徐公子可终于回来了,可把我们父子俩一阵好等。”楚术即刻起身,一扫眉间阴郁,笑着回礼。楚西站起身来,跟在父亲身后也简单地行了个礼。
落座后,一旁候着的仆人立刻上了和楚西同款的普洱。
楚西道:“桢卿怎么没来?”
徐公子喝了口茶,笑着道:“犬子尚小,让他在外边候着了。——现在世道不行啊,这茶都不如去年了。”
楚术道:“公子虽小,心智却佳。”接着转头对楚西:“你去请他进来。”
楚西应了声“是”,便迫不及待起身阔步走了出去。
一踏出门,楚西就看见一个月白色的人影蹲在树底下,瘦瘦小小的。
楚西微微咳了一声以示提醒,结果那桢卿仍然一动不动地蹲着,像是在盯着什么。
干嘛呢?楚西好奇地走过去,便看见——桢卿蹲在地上,全神贯注的盯着一只三花小奶猫。
表情严肃且专注,又黑又长的眼睫毛一动不动。
楚西不禁扑哧一笑,弯腰把猫拎起来抱着。
桢卿抬头看了他一眼,紧接着站起身来。他整个人瘦的像根竹子,一双柳叶眼,浅棕眸子,左眼下一粒红痣,鼻若悬梁,肤若凝脂。几许发丝轻轻落在脸侧,似墨水滚落在宣纸上。
楚西一时有些惊了,心脏咚咚地跳着。
“喵~”小奶猫抓了一把身下的胳膊,一蹬腿跳到草地上,顷刻间没了影。
楚西吃痛“嘶”了一声,回过神状似随意地笑着说:“你总算回来了,可把我好等。”
桢卿依依不舍地看了看猫消失的方向,转头责怪地看了他一眼,“将军不喜欢你,你就别抱它。”
将军就是这奶猫的名字,楚西取的。当初桢卿本来想管这猫叫西江月,奈何楚西嫌这名字太过于文绉绉,自顾自叫它将军。简单的名字总是要更脍炙人口的,西江月被叫了没几天,府里的家仆婢子都跟着叫将军了。
楚西:“我这么大个人在这,你总要盯着将军看干什么?”
“好看。”桢卿轻飘飘瞪了他一眼。
楚西无奈:“算了,我父亲请你也进去。”
桢卿脸上划过一丝嘲讽,像池水被微微吹起涟漪,然后很快归于平静。
楚西已经转身走向雅室,并没有捕捉到这一丝涟漪。
桢卿跟在他身后也走了进去,行礼毕,在楚西身边的桌案后坐下。
楚术正和徐墨讨论正酣,见桢卿进来,便也就局势问他看法。
“如今先皇薨逝,新皇即位后立刻着手治理朝政,轻徭薄赋,大善。然裁减官员这一条,桢卿以为不妥。”
“我早便觉得官员冗余,空耗国库,裁减之后既能减少开支,又便于管理。有何不妥?”楚术疑惑道。
“王爷此言不差。然疏漏一条,这些被裁减的官员将要如何维持生计?他们都不是务农的料,只懂得官场之事,如今没有了官位,便连口粮都成了问题。再加上连年收成不好,料也没有什么积粮。如果家中有其他人还在任职,还可勉力支撑,但难免生怨气。如果没有人任职,便没有了口粮。兔子急了,还要咬人,更何况这些吃惯了俸禄的。”桢卿品一口茶水,侃侃而谈。
话音落了,楚术也是通透之人,其中机要,片刻间便反应过来,道:“如果这些人加入义军……后果不堪设想。惭愧老夫竟没有小公子想的通透啊,徐墨,你还不让人家进来,可真是不知惜才。”
徐墨哈哈一笑,道:“非为不惜才,只是怜惜犬子年纪不过十六,身子又差,不愿他日日琢磨这些事情。”
楚术道:“小公子有惊世之才,若是明珠蒙尘,老夫都要可惜!”
桢卿接话道:“王爷谬赞。桢卿若有一分才能,便愿效一分。”
“好!”楚术抚掌而笑。
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声音尚有些稚气,但神态语气老成持重,完全不似刚才盯着猫看的样子。
稚气漂亮的相貌,少年特有的清润声音和严肃端正的神态形成了诡异的和谐。
楚西目不转睛地盯着桢卿严肃的侧脸,不觉走了神。
“楚西!”父亲的声音稍有些大,不满他的漫不经心“你陪小公子去住处罢。今日就到此,小公子体弱,不易劳神过久。”
桢卿转头冲楚西笑了笑,起身告辞。楚西也懒得听那些弯弯绕绕的讨论,站起身来跟在桢卿后面就出去了。
桢卿的住处,就是楚西住处旁的偏房。说是偏房,却丝毫不逊色于楚西的。清雅幽静,文房四宝皆是名品,处处可见用心。听说桢卿喜静,只安排了一个寡言少语,手脚麻利的下人。
桢卿丝毫不理跟在后面的楚西,径自走进去,从紫檀架子上抽出本策论,坐在窗边翻看。一旁的下人连忙上了盏普洱,要端给楚西。楚西本来想多和他说几句话,看这一副不理人的态度,顿时心里有几分忐忑,害怕自己惹人烦了,只好摆摆手不在意似的出门左转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一出门,桢卿便放下书,轻轻叹了口气。
他实在是心情不佳,楚西一张笑脸在他眼前晃来晃去的,晃的他眼睛疼。
“喵~”
桢卿循声看去,楚西嘿嘿的笑着,胳膊里抱着正张牙舞爪的将军。
“我看你心情不好,叫刘木一把将军找来了。”
桢卿忍不住低下头笑了一下,不同于在雅室中节制沉稳的笑,这笑里多了点别的东西,眉眼弯弯,楚西心里仿佛被勾了一下。
楚西霎时间感觉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在空气里分外清晰,他不知怎么悄然红了耳根。僵直着走过去,把还在挣扎的将军献礼一般递了过去。
也是怪事,一碰到桢卿,将军就自行在他怀里找了个舒适的位置窝成了一团毛球。
桢卿一边伸手轻轻地摸了摸将军油光水滑的皮毛,一边对楚西说:“我没事,就是有点气闷。你在这儿喝口茶吧——脸都红了,天气也不热啊?”
“不,不用。”楚西硬邦邦地说,转身就走了。
桢卿在他身后迷茫地眨了眨眼睛,这不太像他,有点奇怪,算了,不想了。
桢卿又低头撸起了将军。
第3章 发烧
第二天一大早,楚西便一把抓起悬在墙上的佩剑,挑着淡淡的晨光,脚一踏出门就对在一边直挺挺站着的侍卫喊:“刘木一,陪我练剑!”
刘木一这侍卫长的平平无奇,体形精壮,五官朴实无华,一看就是正经人。楚术安排他当楚西的贴身侍卫,一来是为了保护他,二来则是练练楚小王爷的筋骨。
不得不说刘侍卫的功夫还是很不错的,至少楚西还没打赢过。
刘木一瞥了一眼楚西,诚恳建议道:“小王爷还是先活动活动比较好。”
没劲,楚西翻了个白眼道:“我知道我知道,反正我怎么也打不过你,我就是不想打剑谱。”
刘木一还是跟木桩子一般在旁边站着,不置可否。
楚西认命的叹了口气,唰的挽了个剑花,神色一凝。少年变幻的身形令人眼花缭乱,长剑割裂空气发出尖锐的摩擦音。
袅袅晨风中,楚西面孔紧绷,脚步凌厉,手持一柄寒光凌凌的长剑,刺,挑,劈,砍,躲,少年人的锐利和志气随剑意展开,一派血气正方刚。
楚西嘴上说着不想不想,但当一剑出去之后立即平心静气,练过成千上万遍的剑谱赋予肉体以记忆,而内心则在一次又一次的挥剑中脱离出来,学会俯瞰。
最后一式收束,楚西不待站稳便借势一剑直指刘木一喉管!
“咣”的一声,刘木一飞快地错开一步,长刀出鞘,不待楚西回身,当头便是一刀!长刀和名剑在空中碰撞,火星四溅,楚西微使巧劲,一刀错下,向后连退几步。
还是慢了一点,楚西在心中惋惜道。同时脚步不停,一下蹬在旁边的桃树上,借力凌空跃起,一个翻身就要踏在长刀上。刘木一反手以一个极为刁钻的角度朝楚西腰间砍去。楚西勉强抵住刀锋,两人再次陷入僵持。
相似小说推荐
-
之一无二 完结+番外 (山青月不明) 晋江2019.01.29完结见你前我一腔孤勇,只觉去日苦多;见你后我常觉荒废光阴,却偶尔希望长命百岁。——...
-
彼可敌仇 (锒铛缠) 晋江2019-01-28完结“爱上我的木川师父十年却发现他心里放不下的是我的父亲父亲早在战争中离去我又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