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不是才与你说话?”
“为何一路上不愿理我?”
李容若嘴角肌肉抽了抽,他本在专心思索着千机台日后出路,偏生这萧煜非要来搅扰他。千机台便是他的命,他为这再一次失败的千机台绞尽脑汁满怀忧愁正心烦意乱,自然如浇了油的干柴,一点便着,且来势汹汹。“萧公子可能消停些?莫像只苍蝇般嗡嗡乱叫。李某想要什么,萧公子可知晓?若是不知晓,围着李某是要做甚?真当李某是堆牛粪来叮咬?”
萧煜闻言倏地站起,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拉起,一路拽着他的手将他拉到右殿去。恰巧右殿有两三人在休憩,见了此阵仗,皆要出口要萧煜对他们少主放恭敬些,却不料先被萧煜吼了一脸。
“滚。”
三人见萧煜脸上如雷声大动般不可招惹,沉寂一阵,一人终于瑟瑟开口道:“李公子,烦请放开我们少主,否则我们便不客气了。”
“就凭你们?滚出去。”
外面众人纷纷赶来,你一言我一语,皆是“怎么了?”“放开少主”之语。纷杂中,萧煜瞪圆了双眼,扫视他们,一掌拍倒一扇门扇,咬牙切齿怒不可遏:“即刻给我滚出去,否则别怪我心狠手辣。”
隐舍众人本想离开,却见千机台的大有开战态势,故而为了适时保护他们主子,他们亦留在原地。
萧煜运功于掌就要拍出去,李容若伸手过去压住了,转头朝众人道:“出去罢。”
“属下担心少主。”可陵目光如刀般一道一道传到萧煜脸上,恨不得将他鼻子眼通通刮掉。
李容若对他宽慰一笑,道:“且宽心,他还舍不得杀我。”
“可······”可陵话只出了一个字,便被小镜子一声“干嘛阻碍人家谈判,走了”堵住了嘴,还顺道被拉了出去。
众人怀着既好奇疑惑又担忧的思绪转出右殿。可他们又存有些许安心,只因三殿只是由几扇镂空门扇虚虚隔着,只要一有歹势,便破窗而去,杀敌人个措手不及。不知右殿两人如何想,总之那两拨人皆打着这个主意警惕细辩着响动。
殿内,萧煜浑身上下瞬间从火热沙漠骤变至三冬之雪,冷得摄人心骨。将他的手甩下,自己在他面前踱了几个来回,倏地停下俯瞰着盘腿坐下的李容若,怀着五分失望两分绝望,冷然道:“说,你到底要什么?”
“……”
“可是我萧煜性命?可我萧煜性命在这乱世中并不值钱。”
“……”
“既不是,那要什么?”
李容若站起,朝他微微一笑,道:“你明知……你许不起。”
萧煜朝他跨去,勾唇一笑。“经天纬地,我自许你。”
“我要……大曜的天下。”他依旧笑着,只是笑容里多了狰狞与忧伤。那心尖上黏连的狰狞与忧伤,浓重得仿若一辈子都化不开。
而他,在这大地无光危机四伏的啪嗒雨夜破庙中,终于亲口告诉他了。
原来他要的……是他萧氏江山罢了,终归是他萧家欠了他李家的。今日早已知晓,只是亲耳听闻他亲口说出,内心禁不住猛地空落了一个,而后拼尽全力地皱缩着。萧煜将他一拉拥进怀中狠狠抱紧,轻轻在他耳旁吹气,道:“好,功成之日便以天下相送。那你以什么来换我的天下?”
“呵,萧公子可是痴人说梦?天下何曾在你手中!”
“子非鱼,焉知鱼之力?你只需告诉我,你以什么来换取我的天下。”
“我李容若今日起便一无所有,唯昭昭于众的千机台,你若是要,便拿去罢。”
“千机台本便是你光复华唐的踏脚石,我要它何用?”
“既如此,我李容若给不起你所需,你亦许不起我李容若所需,不如就此各归于正道。”
“我许得起,你亦给得起。自新月坊初见起,你便给得起我所需,只是容若迟迟不肯罢了。”
“身无长物,不过一块玉佩、一把龙渊、一把焦尾罢了,你若要,便拿去吧,记得日后以江山相赠。”
李容若冷若冰霜的脸面掩在烛火的昏暗里,发梢依旧缓缓滴下水来。挣出他怀抱,解下佩剑与玉佩。正欲仓惶而去,却在一扬袖时被拉住,而后全身内力便被一指快速游移后封锁了。
萧煜走到他面前,笑吟吟伸手挑起他下巴,道:“我不需那些,容若可还有一件东西可以给我。”
李容若猛地将头一甩,冰冷的脸上升腾起一丝愠色,狠狠甩他一眼,道:“我既已无物可予你,你为何不去寻另一对你有用处之人?烦请你将穴道解开。”
李容若心头着实恼恨自己,从前便让他点了一次穴道,怎的到今日依旧不能学好?想来亦是好笑,生平两次被点穴皆因萧煜,在他身边当真如此放松么?
“小容若,可曾好好听我说话了?我说了,你还有一物可给。”他又凑过去,扶了他腰身一把将他往草堆上推,顺便欺身过去。斜斜勾起了唇,邪肆又暧昧地笑着。“那就是……你。”
李容若眯了眯眼,感受着激烈跃动着的心跳。恍恍惚惚似是一瞬天堂一瞬地狱,既心悸跃跃又忧戚抗拒,漂浮不定间,僵硬说道:“不知你要身还是要心?”
“要心如何?”
“……”
“心既无实际用处,要身如何?”
李容若眼眸微微红了起来,抿紧了唇良久方道:“心尚且不要,一副皮囊罢了,你何必……”
“你休管。你一具皮囊换日后我万里河山,愿还是不愿?”
他早已无意中便把心输给了他,他却愿意为他一副肤浅的皮囊将江山拱手相让,他将这无限江山看成了什么?那可是整个千机台忍辱数十载日日夜夜惦念着的山河。他又将他看成了什么?年华老去,皮囊亦废,他鄙夷的目光透过他的容颜望进他心里,卑微至此,如何能忍得?
“……不愿。”他挣扎着就要起来。
萧煜闻言更是将他紧紧箍在身下,微微朝他笑着,脸色却惨白。“容若,你为何要出现在我面前?如果可以,我多愿生生世世皆不遇着你。”
李容若看着他眸中伤痕隐隐,泄下气来,声音不禁软了软,道:“既如此,你便放手吧。只以江湖情谊相称,于你于我,百利;否则,百害。”
他苦苦一笑,“奈何,百害又如何,终是遇着了。容若,大江大河千万瓢,我只愿取你这一瓢。你可愿与我共度年华,黄泉路上再相逢?从前荣华尚且不愿,如今我一江湖草寇你更是不愿了罢。近来我多思索,你分明知晓我心意,为何却总是总是……拒我于千里之外?
“你分明未曾见我唯一为你保留的真心,为何便已不愿相信我?萧澈所言若是句句属实,你不相信我还妄来取我信任做什么?你向我撒下弥天大谎,一个接一个,滴水不漏,到最后我失了心不住念着你,你却自有如花美眷相伴。今日在人前救你,竟然还需借你夫人之遗言,真真是莫大的讽刺。李容若,李虚怀,你倒是要告诉我,你究竟想做甚?你究竟要害我伤我到何时又到何种程度?想我萧煜向来流连风流片叶不沾,偏偏落入你裹了蜜糖与辣椒的谎言中。
“若不是你,若不是裴绪之像极了你,我又怎会中了他的毒?若不是你,我今日怎会如此痛苦不堪?你若要离开我,若要将我置之死地,烦请你下手狠些,莫时即时离,否则,我那卑下的欢喜着你的心,便又燃起不必要的患得患失。可为何你偏偏一而再再而三不顾嫌疑与生死来助我?你可真是······”他努力驱使着舌头却说不出最后几字。几乎了整个天地间所有痛苦的眼眸便渐渐变得狠绝起来,如莽原中的沉沉落雪,直逼压向李容若。他目光缓缓向下,挥手间便散了身下衣裳,“今日,我替你选择一条道路。”
对付着李容若一个习武之人闻言后极度惊惶而胡乱挥动的手脚,他又昂头大笑起来,道:“容若,你可不亏呀,以一己之身,保全千机台,垂手而得我的江山,你是否该……满足了?”
“萧煜,放开,否则我定让你……”
“千刀万剐,生死不得,魂残魄碎?随意。我只要你!”
“萧煜······”他声音渐弱,咬唇隐忍。问他究竟为何不住地伤他害他而后又助他救他,他李容若事到如今依旧不能明辨内心,又能如何作答?从前,心无旁骛一心只为光复华唐,可不知从何时起,他终究不忍,故而一遍一遍不停地摇摆。他切切实实成了瞻前顾后矛盾不休的人了,只愿千机台千万莫毁在他手里。
如今想来,千机台明明可有其他机会去覆灭大曜,为何偏生要否定其余路子而与这萧煜扯上关系?只怕追根究底,不过是暗中有意无意遂了自己的心意——未曾察觉的与察觉却不愿承认的。
他为报家仇国恨,故意将计就计献曲混入宫中,事败而后转为不惜一切取得他信任。最终,他打着日头下的主意,月光下却先自己无偿相信了他。明里暗里,分明是不一。他察觉了,不知到底始于何缘由,便竭尽全力克制自己,致使自身不断在对流的风中飘荡。往事历历,萧煜欢喜他时,他苦;萧煜仇恨他时,他亦苦,想来萧煜竟是他一颗必定要吞咽的莲子,从嘴里苦到了心里。
他是华唐遗后,他是要覆灭大曜,可萧煜却不曾知,他本越来越笃定尘埃落定与他一同隐于飘渺岛。只是,看来终究是一厢情愿罢了。即便萧煜对他有情又如何?萧煜生来便要叱咤风云,而他生来便需忍辱负重,皆是不甘平凡非得搅风扰雨之人,如何能撒手尘俗归于隐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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