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是心头人,他人碰不得。
“枕天席地,未必不是真自在。”沈青涟抚了抚因赶路而呼哧呼哧喘着大气的马儿,呵呵笑道。
萧煜见形势不算太坏,起码未曾闻得追兵风声,便稍稍放慢马步。他右手执缰绳,左手紧紧抱着随着马势颠簸的李容若,看了一眼前方,随即便低头深挚看着李容若。在夕阳的余晖里,偏出臂膀的头被阳光染红了,倒像颗冰糖葫芦一般可爱极了。只是在暗影里的脸色,依旧苍白。值得庆幸的是,脸色虽苍白却亦不再泛青,这是好迹象。萧煜心中甚是欢喜,嘴角便无意中漾出一圈温柔的涟漪。
倘若,他能一直如此清淡地依偎在他身前与他言笑,便是要他转世畜生道,他亦心甘情愿。若是他能看上他的真心一眼,他便知晓,天涯海角、上天入地,他定然不离不弃。有诗言曰: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想他萧煜,入了相思门,害了相思苦,终认清自己的心究竟有多坚定,只是这过程,却是曲折凄苦的。
“等入夜,便寻一处隐秘处歇息吧。”萧煜刚说完,转头又朝沈青涟问道:“沈大夫你瞧瞧,容若身体状况可还好?”
沈青涟汗颜,道:“无碍无碍,不久就会醒的,萧公子放心吧。”沈青涟讲完,生硬地扯出了点虚薄的笑容。须知道,这跑马逃命还不足一个时辰,萧煜便问了他同样的问题不下二十遍。纵使关爱,李容若不过是先前疼昏过去了,身旁又有他这医术了得的妖夫随着看着,自然不需如此操着心来扰他啊。而况这是他自家少主,难不成他会不关心他么?
萧煜见其回应得敷衍,自知问得过多,便噙着一抹痞子般风流的笑意,道:“沈大夫莫怪,待你日后有了愿意与你一同策马奔腾生死不计的人,你便会了解,何为关心则乱。”
沈青涟闻言脸上无语的神情顿时僵住了。他曾有那么一位人,驻扎在他眼里心上,却最终分道扬镳各为其主。明明早已渐渐忘却难得忆起,今日一提,他望着的前方荒草上,便似实实在在站着那人。
到底只是藏在了心里,何曾忘过?
沈青涟垂了垂眼,凄凉一笑,转过头去问萧煜:“萧公子,你只看自己心意,你可曾问过少主如何思虑?”
他低头,无言。
“若是少主不愿,你强留他,岂非徒增华发?烦恼三千,何处是个头?”
“沈大夫,你应明白,我只是······在救他。”
他在救他。
沈青涟冷笑一声,道:“暗里私心,明里为他罢了。当初那事唯有你我、罗大夫与祁长老知晓,故而无人会将你与少主连在一起。若是真要救他,护好你自己,隐于草野不争不抢,远离争斗,这岂非是最为稳妥之法?然你却偏要争这一片冰冷山河,置自身与少主于危墙之下,你竟告诉我沈某是要救少主?”
萧煜微微一笑,宠溺地看着身前眼眸紧闭的人儿,道:“他一生宏愿,便是那双鹭符,我便给他整片乾坤以保久长。沈大夫,你不会明了。”
“我怎不会······”他心头涩然,双手拉紧了缰绳,“萧公子,难道要为此情而放弃自我?”
“不,只是恰巧,我与他要的是同样的东西,又偏偏,我不太愿守着,夺来只是为报阋墙之仇罢了。如此,我便赠给他又如何?莫非这便是放弃自我去迁就他么?”
“这恰巧又偏偏,真好。若是······”他忽而爽朗一笑,道:“沈某能料想,萧公子与少主前路坎坷,望萧公子一往而终不忘此心。沈某三十又六了,比不得你们年轻,自是难以陪伴少主一辈子,少主便交予你了。”
萧煜不知为何心中凉了一截,似是不吉之事发生。右眼皮挣着跳了跳,他正想再说什么,周围人高草丛里便窜出许多人来。这些人个个身着黑衣,带着面罩,手握刀剑,密步朝他们冲来。
“糟糕。”可陵抽剑,慌忙四顾。
五人中,小镜子连自保都成问题,而昏了的李容若更是任人宰割,三人拉两人,面对如此众多的武林杀手组成的追兵,自是九死一生。
第49章 追杀
头顶苍穹犹如黑与蓝的混合交织而成的幕布,唯有西边浮荡着一点粉蓝。晚风细细中,悠然打落一片树叶。树下与灌木中的人影,却愈加逼近。
他们提着步子小心将萧煜等人围拢起来,却只是谨慎地盯着圈里的猎物。萧煜知晓,黑衣人如此动作,定然是等待一重要人物出场。
果不其然,秋声叫了几许,便有一人悠悠然挤进包围圈,颐气指使地站在黑衣人面前看着他们。那人亦是一身黑衣,更有黑巾蒙在脸上,混在人群中自是难以辨认。只是狡黠卑锁的眸子却出卖了他。
萧煜冷冷勾了唇尾,道:“不曾想,我们又见面了。”
那黑衣人眯了眯眼,随即仰天长笑起来,似是见了萧煜乐不可支,只是笑声却令闻者猜透他心中的幸灾乐祸与洋洋得意。“如今应当称你叛贼萧煜,是吧?想不到你又一次落到我陈安的手上了。”
“哦?萧某着实感到奇怪,既然昨日被我逃掉了,为何我那可爱的三皇弟不曾将你治罪?难不成是你哭爹喊娘、卑躬屈膝地求着将功赎罪么?这可真符合你高洁的品性哪。”
陈安不屑挑他一眼,道:“向来足智多谋者玩弄权贵,我陈安聪明绝顶,皇上如何舍得杀了我?”
“萧某要好心告诉你,小心功高盖主,不,应当是小心自以为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而不知自己是如何死的。”
“我陈安比不得你出身高贵从小熟读圣贤书,但今日你这比我高上千万倍的人却遭我追杀,安王爷,好笑吗?”说完,他哈哈大笑起来。这笑声传到萧煜耳里,却被当做秋蝉落地的最后挣扎,全数充耳不闻。陈安因其自卑作怪,见他毫不在意地挠挠耳朵,自是忿忿,嚷道:“上!活捉一个赏百两,斩杀一个赏半百,多捉多赏。”
双方一触即发,众人操戈相向。官兵,以数量取胜;武林,以功夫见高低。因而这一番打斗中,剑气逼人,扫落近旁无数矮叶,寸草厌生。
脚印一路萧索,蜿蜒向上。
而陈安,在优哉游哉咬着一片草叶滋滋有味地跟在队伍后面欣赏着大乱斗。
夜月又升。毕竟以少胜多赢的是计谋,偏偏今日他们只能以武力抵抗。不多久,萧煜众人明显渐渐力不从心而处于下风。
南方一角的可陵一个旋腿将面前黑衣人扫起,而后趁着那人跃起之际忽而出剑,终是败了一人。他转眼,本欲助萧煜一臂之力,毕竟李容若被他背在背上,容易出差错。一个不留意的眼光飘到左边,恰见小镜子不知如何避开黑衣人耳目,正偷偷迂回着向陈安而去。
他正想过去,却听得沈青涟嘶喊了一声:“少主。”
可陵与小镜子不约而同朝喊声那方看去,却只见沈青涟一人顽抗。可陵吓得慌忙四顾,却无有萧煜的影儿,自然地,连带着李容若亦寻不到了。
耳畔传来江水的微微悲鸣声。
不远处那两人,悲忧在脸,行止却相异。
小镜子忍着呼喊的冲动,硬是匍匐着穿过灌木,突地在陈安身后出现。而此时玩得正高兴的黑衣人与看得正高兴的陈安,竟都对此一无所觉。小镜子猛地举起手中的大石块朝陈安后脑勺撞去。手中只觉一阵硬物相碰击的震颤,面前的人顿了顿后便迅速坠在地上。小镜子舌干口燥,却喜得全身通泰,骂道:“禽兽,畜生,我小镜子终于亲手为自己报仇了。”说完,他又重新拾起石块,狠狠朝他脑上又砸了两砸。鲜血淋漓中,是欣喜若狂。
可陵原本向沈青涟那边杀去,却听得小镜子解气的嚷骂声,又见黑衣人朝他攻过去,便折身往小镜子那边靠拢。
处于极度喜悦与担忧交织中的小镜子,傻傻地盯着地上断了气儿的陈安,久久笑得可怖。待到可陵为小镜子挑开一道凌厉剑锋后,小镜子方回过神来,猛地转头朝仍奋抗的沈青涟看过去,心突突跳个不停。原本停住的双脚,忽而如遇着山崩地裂般,只管蒙头往前跑。
可陵见他痴狂,而身边又虎狼眈视,便一路随着他护着他。小镜子不知他这一真性情而至于任性的行为使得可陵身中数刀,只是身后为他护航的人却默不作声。他了解,小镜子的心情亦如他的心情一般——那种怅惘若失与心急如焚交相钻入手脚里,便行止不由自已了。
小镜子疾跑中猛地刹住了脚,瑟瑟伸出脑袋去,只见江水在月光下莹莹翻动,若是平日的祥和里,倒是良辰美景。只是今夜,在小镜子看来,它们便如那些夺目的鬼火,冷不防将人吞进无尽深渊,令人垂死挣扎而不知生死之命。
“公子。”小镜子嚎啕大哭,捶胸抢地,“公子,小镜子一定会为你报仇,等着小镜子。”
小镜子随手抓起一块石头来,转身就要去扔砸。孰知月下却飘来几条陌生的人影,其中两人三下五除二便将可陵与小镜子敲晕救走了。
剩下的沈青涟,独自一人艰难顽抗。想他妖夫向来潇洒行止随意,不曾想今日却落得拼尽全力只为求生的地步,何其悲哀?只是他亲眼看着萧煜与李容若坠下山崖,他岂能如此轻易殒命在此?然后心头又不合时宜地生起闷气来,他责怪那些后来人,竟然不将他一起敲晕带走,着实不公平。虽说不见得那些人是来救他们的,但让他见此一幕,心中亦是不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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