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登时皱眉,一把拽回,再用短棍分别架他肘腋,然后一跷一扯,秦晋便猫上了她的背。
楚朝秦擦干手回屋,忽见他俩一阵风似的奔向洞口,秦晋于慌乱中冲他长伸了手,喊道:“大脑袋帮我!”
楚朝秦猝不及防,下意识便出手去拦。妇人同时出招,把莫大力道袭向他的脸面,楚朝秦练了全天的化劲拆招,对这式是再熟不过,当下现学现卖,稍移身形,只用单手格挡,腾出另一只手变掌为爪,去锁妇人喉咙。妇人不慌不忙,上提短棍往他腰侧打去,楚朝秦毕竟才疏学浅,压根不及变招,正为难间,秦晋遽然出手,徒手硬生生握住棍首。
妇人受制,怒道:“好你们两个兔崽子,敢为难于你老子娘!”
秦晋死扯住她不放,扭脸对楚朝秦道:“攻她下盘!”
楚朝秦会意,借力跳起后屈膝来撞,妇人脚下功夫不甚精通,此刻忙用一脚站定,抡起另外一脚就往他□□踢去。秦晋大惊失色,慌不择路拽了她花白发辫,用力一薅。
妇人:“……”
妇人吃痛,差点被楚朝秦绊倒,只好用短棍撑地,将他扫开,气喘道:“日你们娘,才跟老娘学了些皮毛就敢来班门弄斧,找死不成?”
楚朝秦还在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问道:“你们这往哪去?”
秦晋张口就解释:“她要将我……”
妇人用短棍封了他嘴,道:“他打算夜里偷偷干你屁股,老娘现就将这货丢下山去,你待如何?”
楚朝秦:“……”
妇人冷哼一声,将人扛起即走。秦晋拼了命乱挣乱拱,像被强缚上锅的活虾,可怜巴巴盯着楚朝秦看,楚朝秦想了一想,终究是无能为力,只得扬了扬手,目送他消失于石门之外。石门缓缓闭合,院内剩下他独自一人,楚朝秦立于原地出了会神,才掉头往回走。他也不愿意入房,抬腿又坐上竹榻,一眼看见怪剑孤零零插在桃树底下,只身淌出一道浓墨的影子。
楚朝秦摸了摸剑柄,忍不住又去望那死气沉沉的洞口,最后叹了口气。
他这大概是破天荒头一次,感到了长夜漫漫,着实难熬。
第14章 第十四章
秦晋同样也没得好果子吃。
男子仿佛知他会来,早就等于门外,见面便一把扣紧双腕,上手即是那刺血寻脉之术。
秦晋被捏得惨叫,以为筋脉都要被他生生剥抽出去。
妇人在旁絮絮叨叨,将这两日之事学于他听,道:“我们这崽子被那姓楚的小子迷得五魂八道,连半身功力都肯拱手相送,这样下去可了不得了!”
男子沉吟半日,总是不语。秦晋瞧两根手臂上瘢痕尽显,疼痛难当,只好摇头苦笑道:“比起你们,我觉得还是他对我好些。”
妇人以短棍戳他后脑勺,道:“再胡说八道,老娘就剁了你的腿,看你如何跑去找他!”
秦晋赶紧闭嘴收声,专心忍痛。
男子过了约莫有一炷□□夫才收回手,拾了烫过的手巾帮他揩净,又起身去取来针囊。妇人杵了短棍在旁守着,忙问道:“是不是被鬼迷了心窍?”
男子以防真气乱蹿,惊到体内蛊虫,于是施针先封下他周身几大穴道,才道:“非是,鬼迷,应是,蛊迷。”
他顿了顿,竭尽全力顺完一口长气,道:“如我所料,的确是那,情蛊作祟。”
秦晋当真不信这小小蛊虫神通广大,居然还有左右情感之能。
但依男子所言,自己或许于孩提时便中了楚霆谷的圈套,当初被逼服用的那粒丸药大约就是此蛊,然后不得不与他定下十年之约,待将图谱之事安排妥当,那么接下来顺理成章,即是要遇见楚朝秦。
秦晋听得蹊跷,道:“那也不对,楚霆谷曾讲过此事,我之所以可担此隐笔藏书之能,全因功体难逢而那非丸药焙制,且在后来他因练功而心智不复,怕伤了我,才摆云胡擂台迫切另寻奇人……我孑然一身,当初也并不识得小魔头,他何故编这些话骗我?”
妇人道:“傻子,怎不想想你爹娘为人仗义和善,就会突遭杀劫?我看定是那姓楚的心怀不轨,拿你当他那宝贝疙瘩的垫背。”
秦晋一笑,推她道:“小魔头心性纯良,蠢笨可欺,我初见他时也只有戏谑并无他意,还请两位神仙大人莫要瞎猜,安生颐养天年不好?”
妇人见他油盐不进,急眼道:“是你更蠢罢!他若真正草包,怎会使那寻脉之术探你罩门?这说不通!”
秦晋也直觉的凑巧,可是心内对楚朝秦竟生不起半丝怀疑怪罪之意,细想来或许真是因那情蛊之效。他挠挠头,笑道:“就当我欠他的,还他便是。”
妇人气得七窍冒烟,抄起家伙要揍,边骂道:“贱!”
男子忙在旁拦住,语重心长道:“不出谷,便无事!”
老师父一向温柔,偶尔严肃起来更比妇人骇人,秦晋不敢玩笑,正经回道:“其实我日前在江湖行走时,也有意去探查过爹娘死因,那仇家底细虽然难觅,但也算一件轰烈大案,多少有些蛛丝马迹。我秦家一无绝代秘籍,二无稀世珍奇,到底只有那一把寒铁怪剑称得上是好物,自然不入外行法眼。再说世家名号在外只因祖上曾在朝内为官做宰过,借此积攒了些祖宗福荫,在江东有块大好地皮,家空业大,容易招来一些蝇营狗苟,所以当年之事全然是强盗行为,与楚霆谷这魔教干系着实不大。”
他怕两位师父不信,继而补充道:“这事少林派清逆和尚全能作证,当时是我与他一齐查探过的,他的话总该信服罢?”
妇人皱眉:“又关那和尚何事?”
秦晋道:“我曾受人托付,与他出面共同化解过几处无端纷争,一来二去算得相识,后来再往江东走跳时,便一同去了趟老宅。那贼头姓董,自劫过我家之后不久便害病死了,清逆尚劝我饶其子嗣,道不必赶尽杀绝,因恶人自有天收。”
他失亲时年纪尚小,这些年过得快活自在,故也无甚牵挂,于是起身揽过两人手臂,笑道:“你二位不也正是投桃报李才收我养我?可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若非有这一出变故,说不得我早登殿试中状元去了,锦衣玉食享受不完,还在这里磨牙?”
妇人抽他一棍,笑骂道:“亏得老娘不是你亲娘,管不得你娶媳妇儿,要不非打断了腿不可!”
秦晋一哂,扭头又问男子:“我需得怎样恢复功力,如今这般手无缚鸡之力,兴许那小魔头便要趁火打劫。”
男子道:“你须避免,与他相见。”
秦晋一愣,道:“为何?”
男子拉过他的手臂,撸开袖子,看方才那银针灸处已经晕出一片暗红,像块圆圆的朱砂。秦晋不解,男子便扯了一根柴棒,抹平脚下土面,唰唰写了数字,秦晋低头看去,却是字字惊心。
原来楚霆谷当年传他这一身功力及这一套图谱,便是算准了要以蛊为引,令他不得不见楚朝秦,而一旦遇见,便要动情。
男子继续写道:“我已暂将你欲望以针压制,否则见他便要爆发,但凡交合一次,功力奉送一成,长此以往,油枯灯尽。”
秦晋不信,分辨道:“小魔头分明对我也……”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随即缄口不语。
男子也在此刻站起身来,与妇人对望一眼,缓缓道:“你为深井,他为桶;你之功体,任他用。”
你之情蛊,因他而种。
你之情劫,由他而生。
楚朝秦辗转反侧等了一夜,天不亮便去洞口守着,谁知石门一开,仅看到妇人独自进来。
楚朝秦往外张望,问道:“秦晋人呢?”
妇人并不回答,仅把手里提的竹篮一丢,道:“先吃过饭,早些练功!”
妇人与秦晋不同,教武便是教武,没有许多的弯弯绕绕,楚朝秦依旧提了半根新鲜甘蔗,只那甘蔗不知从何拔来,骨节锋利,质感玉润,握于手中通体紫亮,比棍沉、比剑轻,实难掌控。妇人腋下仍夹着昨日那根竹条不放,手里还捧了一包炒瓜子,在旁磕巴磕巴磕个不停,连那只神出鬼没的大画眉也循香而来,在她肩头膝上蹦来跳去,谄媚似的呱呱大叫。
妇人自认得它,随手喂其一两粒,抬眼瞧楚朝秦又在出神,扬手便是一鞭。
楚朝秦一个瑟缩,忙神游回来,摆好架势,还是忍不住问道:“秦晋……他没事罢?”
妇人皱眉,道:“你练武是为他练的?”
楚朝秦仔细想想,诚然不是,于是不好再问,只得回棍在手,将那枯燥招式再演一遭。
就这样浑浑噩噩从晌午挨到天西,妇人教罢给他留了一叠烙饼,便起身要回,楚朝秦忙道:“秦晋夜里回不回来?”
“好歹是我出人出力,”妇人道:“你咋不问我留不留下?”
楚朝秦:“……”
楚朝秦道:“那你留不留下?”
妇人:“……”
妇人起了一层寒皮,颇为嫌弃地打量他两眼,急匆匆下山去了。
楚朝秦出不去,只好守株待兔地期盼明天的到来。
然而等到第二天,还是不见秦晋。
第三天第四天也是如此,楚朝秦起初还问,后来便闭口不提,只是愈发无心练武,隔三岔五总要挨揍。不过他不说不学,妇人亦不说不教,横竖出错便打,几日下来打得楚朝秦肩背手臂无一不是红肿鞭痕,剑术反而毫无长进,妇人终于忍受不住,道:“你这般学法,是要拖老娘到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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