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孟桓扒开宋芷的手,有两个孟桓的近身侍卫应声走过来。
“把他给我送回屋去,看好。”
“是!”两名侍卫抱拳应道,而后走到宋芷身前,“宋先生,请吧。”
宋芷咬着唇,盯着孟桓。
孟桓却没有看他,转身就走了,看样子,是真去写折子请求带兵讨贼了。
“宋先生,请吧。”侍卫又说。
孟桓已经走远,看不到身形了,宋芷身边只有几个丫鬟和侍卫,全是孟桓派来看着他的。
宋芷抬眸冷冷看了说话的侍卫一眼。
“宋先生,别让我们动粗。”侍卫又说。
这都是孟桓手底下以一当十的勇士,宋芷当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自知不敌,宋芷没有再自取其辱,冷笑了一声,转过身,自己回屋去了。
孟桓说走就走,果然上了折子,作为讨贼的主帅,带了几千人出发前往新会县。
区区几个逆贼,孟桓还没有看在眼里。
孟桓离开后,宋芷就把自己关在了房里。
虽然孟桓说是不能出府,不是不能出屋,但他这般做法,对宋芷而言,是一种极大的羞辱,干脆把自己关在了屋里,一步不出,以示抗争。
从这天起,连莲儿也不能轻易进宋芷的屋子,宋芷每天只在用饭的时候,开一下房门,将饭菜接进去,用完再送到门口。
可宋芷吃得极少,莲儿总叹气:猫都比宋先生吃得多,可孟桓不在,他们这些下人也拿宋芷没办法。
莲儿只好苦口婆心隔着门劝宋芷:“先生,您这么饿着,伤的是您自己的身子,何苦呢?”
那两个侍卫得的命令是看好宋芷,不允许他出府,宋芷吃不吃饭不在他们的职责范围内,因此只站成了个木头人,一语不发。
两个丫鬟怕孟桓回来后责罚她们,没把宋芷照顾好,跟着一起劝。
门里宋芷也不知在做什么,不出声,不回答,若不是每日按时来拿饭菜,他们都要以为里头没人了。
就这么过了十余日,有一封从张惠府上送来的信,给宋芷的。
孟桓没吩咐过这方面的事,莲儿等人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又不敢轻易扣下宋芷的信件,只好把信给了宋芷,把这件事记在心里,打算等孟桓回来后告诉他。
宋芷收到张惠的信,也很是诧异,拆开来看后,发现竟是一件大喜事。
张惠赋闲一年,终于被重新启用了,世祖到底念着他的好,拜张惠为荣禄大夫、平章政事,行省扬州,不久便要出发。
张惠被夺职的日子,宋芷去探望过他多次,张惠心里也念着宋芷是真心待他,此番才来信告诉宋芷,一是报喜,二是想问问宋芷,愿不愿意跟他去扬州,扬州离杭州不远,宋芷若是随张惠去了扬州,届时便可带着秀娘自行回杭州,也就是临安。
秀娘和宋芷的故乡。
宋芷看后,一面为张惠高兴,一面又有些犹豫。
去扬州吗?
想去,去了扬州,就可以回杭州了。
宋芷幼年是在杭州过的,在铜陵只生活了两年,而且杭州还是宋的都城,因此算起来,宋芷对杭州的归属感是最强的,那儿是他的家乡。
可离开大都,又有些不舍。
毕竟……孟桓在这儿。
想到这里,宋芷有些黯然,即便孟桓如此对他,他还是放不下,舍不得。
但秀娘是一定很想去扬州的,秀娘年轻时,一直生活在临安,如今漂泊异乡多年,想回去的念头一定比他更强烈。
之前由于天高路远,而盘缠无着,回杭州的计划只能被搁置。
如今有了这样的机会,秀娘就是再不愿意麻烦张惠,也会同意回去的。
宋芷给张惠回了信,先恭喜了一番,又说明自己需要一点时间考虑。
张惠没多问考虑什么,给宋芷回了一个期限,说他三月廿五之前一定要走,让宋芷在这之前给出答复。
三月廿五,宋芷掰着指头数,现在是三月十七,离三月廿五只有八天了。
宋芷一面纠结犹豫,一面开始打量,他怎么才能逃出孟府。
走正门是不行的,连他自己的正门都不能走,他只要一出门,毫无疑问门口的侍卫就会跟着他。
宋芷看了看窗,觉得从后院儿走不错。
于是莲儿等人就发现,宋芷转了性,不再把自己关在屋里了,偶尔会出来在府里逛逛,也没什么明确的目的性,就在府里瞎走。
除此之外,宋芷还跟之前一样,不喜不怒不说话。
经过几天的勘察,三月廿一日夜,宋芷趁着众人都入睡后,从自己房屋的后窗跳出去,一路轻手轻脚地小跑,跑到后院儿木槿花树下,将事先用布条绑成的绳索套到树枝上,而后拉着布条向上爬,爬到墙边时,又拉着布条,沿着墙向下滑。
出逃得隐秘又成功,等莲儿他们发现,就是第二天了,那时候他已经回了兴顺胡同,而莲儿等人只知道他住在兴顺胡同,却不知道住在哪家,在孟桓回来之前,绝不敢大肆寻找他。
至于孟桓回来后……宋芷恨恨地想,说不定他都已经在扬州了。
想到这里,宋芷于不舍外,又生出一种莫名的得意——哼,让你欺负我,等我走了,你自己找去!
从孟府逃出去后,宋芷没有立即回家,而是找了个酒家住了一宿,第二天清晨才回兴顺胡同。
孟桓把宋芷关了有十余天,这么长日子宋芷都没回来,秀娘一早就在想他了,以为宋芷是跟那个心上的姑娘在一起,如今见人回来,高兴得像过节。
宋芷便把张惠的事告诉了秀娘,秀娘听后,果然很高兴,立即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杭州。
谁知宋芷却磨磨蹭蹭地说要再考虑一下。
秀娘登时了然,这是放不下在大都的心上人呢。
于是试探着说:“少爷若是想带上别人一起,也可以。”
带别人一起?宋芷莫名其妙:“带谁?”
秀娘心说:“少爷还瞒得紧呢,这样都不肯说出来。”
不过也是,能送得起那么贵重的玉佩的女子,身份定然不简单,肯定不能跟宋芷走。
秀娘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就一个姑娘么,还是得不到的那种。等少爷回了杭州,杭州的好女子多得是,少爷自然会遇到更好的。于是欢欢喜喜地收拾起行礼。
孟府这边,廿二日早晨,莲儿按时来给宋芷送饭菜,敲了门,宋芷却没有按时出来拿,莲儿也没放在心上,许是睡过了吧?
毕竟宋芷这些日子表现得很安分,一点也没有要逃走的迹象,看着他的五个人,都没有料到。
又过了一个时辰,到巳时了,宋芷仍旧没有开门,莲儿开始有些慌了,跟两个婢女嘀咕:“先生不会病了吧?怎么还没起?”
两个婢女一向听她的,哪儿有什么主意,一听都慌了。
“侍卫大哥,”莲儿向两个近卫搭话,“你们能不能将门打开看看,先生巳时还没起,会不会病了?”
侍卫两个面面相觑,孟桓有多重视,他们是知道的,否则不会派他们俩来看门。
在心里琢磨了一下,如果宋芷生病,他们却没有及时发现,延误了治疗,他们可能的下场,心里头一凛,觉得可能会死得很惨,当即一起用力,把门给撞开了。
随着门栓断裂,“哐当”落地,屋内却静悄悄地没有生息。
“先生?”莲儿叫了一声。
“先生醒了么?”莲儿见没有动静,又问了一句,绕过屏风,见被子鼓鼓囊囊盖着一个人。
“这都没醒?”有个婢女悄声说。
倒是侍卫两个眼尖,眉头微皱,觉得那被子看上去比对,当即走上前去,将被子一掀。
登时露出了底下的枕头。
莲儿:“!!!”
一时间五个人都慌了,宋芷没了,受罚的可是他们。
“先生是从窗户逃走的。”有个婢女眼尖地看见窗户是开着的。
五个人连忙从房里出来,顺着后窗追,最后追到了宋芷翻墙出去的那棵木槿花树。
侍卫拉了拉绑得很结实的布条,明白宋芷肯定是昨夜逃出去的,现在已经决计已经找不到了。
“等着受罚吧。”其中一个说。
果然如宋芷所料,虽然发现他逃走,但孟桓不在,府里连个主心骨也没有,管事的是齐诺,齐诺派了人到兴顺胡同口守着,别的什么也没做。
宋芷在兴顺胡同待了两天,从早纠结到晚,扯着树叶子一片一片地数。
“走。”
“不走。”
“走。”
“不走。”
“走。”
扯到最后一片:“不走。”
宋芷甩了甩脑袋:“不走的话,秀娘那儿怎么交待?”
这两天秀娘的东西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只等着宋芷开口,眼看今儿已经是廿三,最迟廿五张惠就要走,没时间再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