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半年,宋芷住在府里没出过门,可月例是不会少的,都放在那儿一分没花。
莲儿见宋芷出手如此大方,一方面愧疚,一方面又心疼宋芷,一激动,执了宋芷的手,刚想说话,孟桓就从外面走了进来。
莲儿连忙福下身,孟桓心情好,不想跟她计较,摆手:“快滚。”
莲儿这就滚了。
宋芷见孟桓眉眼带着笑,便问:“何事如此高兴?”
孟桓把他圈在怀里,说:“因为见了你啊。”
“天没亮我就起身去了崇天门,又冷又饿的,朝贺还没结束,我就想见你了。”
“这不,陛下一下令散朝会,我就赶紧回来见你了。”
宋芷微微一笑:“少爷饿了,还没用饭吧?”
孟桓说:“看你也没用,我这就让厨房送过来,你跟我一起,好不好?”
宋芷笑着说:“少爷不去陪含珠小姐了?”
“她想来还盼着你呢!”
孟桓皱眉:“今天是初一,你也要赶我走?”
宋芷:“我哪是赶少爷走,我是为了少爷的子嗣着想。万一含珠小姐因为你不去看她,动了胎气,对孩子不好。”
孟桓有些不耐烦:“胎气自有大夫看着她,府里特意养的大夫为她安胎,这点儿事都做不好,养他们做什么?”
宋芷不好再多言,应了一句:“是。少爷想如何,便如何了。”
孟桓把人拉着坐下,让宋芷坐在他腿上,捏了捏宋芷的脸颊我,问:“你是不是吃味了?”
宋芷垂眼:“没有。少爷本就该这样,不论是含珠,含玉,含宝,少爷身边总是该有几个女人,她们才能为少爷生养后代……”
“照我说,少爷该正经取妻了,过了年,少爷二十二了……”
宋芷自顾自地说,说得头头是道,好像真是那么回事儿,待他突然一抬眸,对上孟桓的眼,那话就说不出口了。
“说啊,你继续,怎么不说了?”
“照你说,我是不是该把绰漫娶回来,然后再纳十个八个小妾,让她们给我生一堆孩子?我该跟绰漫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宋芷垂了眼,不敢看他。
“你啊你……”孟桓咬牙切齿,咬了宋芷的脖子一口,在那细嫩的脖颈上留下一圈牙印,“你怎么就不肯坦诚呢?”
宋芷缩了缩脖子:“你属狗的么?”
孟桓捏着他的鼻子:“谁让你不坦诚?”
“我怎么不坦诚了?”宋芷说。
“吃味也不肯说,喜欢我也不肯说,你非要气死我才好。”
宋芷皱眉,挣扎着要从孟桓身上下去:“你胡说什么?”
孟桓却不松手,紧紧地把宋芷搂着:“你昨晚说梦话了,你不知道么?”
宋芷陡然一惊:“我说什么了?”
孟桓笑而不语,指指桌上一字排开的新年礼物:“不打开看看么?”
宋芷心想或许也就是一些金银珠宝,能有什么好看的,不报希望地依言揭开一个红绸,却在底下看到了一副卷轴。
宋芷惊讶地看向孟桓:“这是……?”
孟桓说:“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宋芷将画卷拿出来,慢慢展开,只见里头是一幅精美的画,画的是杭州,宋的故都临安。
画的右下角,盖了一个章,宋芷认得,是张惠的私印。
“这……”宋芷惊喜地一一看过去,宋芷的画是跟张惠学的,因此看老师的作品,就像在瞻仰神迹,而画上又是宋芷做梦都想回去的故都。
“谢谢少爷!”
孟桓见他喜欢,想着这一番忙活算是没有白费,为了准备给宋芷的礼物,他费尽心思。
本来去年冬天,宋芷一直跟他呕气,孟桓想冷冷他,结果出门碰到廉慎。
廉慎这回,是真栽在那柳烟含身上了,一颗心都给了她,可柳烟含又是真难搞定,廉慎努力了这么久,姑娘对他也算有所转变,却总还差了一些。
哥儿俩同病相怜,互吐一番苦水,被柳烟含知道了,柳烟含听了孟桓和宋芷现在的情形。柳烟含与宋芷见过几次面,知道这人吃软不吃硬,给孟桓支招,说这种情况是要哄的。
孟桓一开始拉不下脸,心说自己仁至义尽,宋芷还对他冷嘲热讽。但想了一阵儿,觉得面子没有宋芷重要,屈尊降贵地去准备礼物了。
“再看看别的?”孟桓说。
宋芷诧异:“还有别的吗?”伸手去揭第二块红绸。
底下是一封信,来自白满儿。
第三份礼物来自齐履谦。
最后一份则来自刘因。
孟桓把宋芷交的朋友一一考虑到,都诚心讨了礼物来。
这是柳烟含说的,关键在诚心。
心诚,对方自然能感受到。
宋芷感受到了。半年来,他在孟桓跟前的笑容,总是敷衍的,虚假的,但这次却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眉眼都笑弯了。
他与这些朋友都许久未见,乍然见了这些礼物,感动得险些想落泪。
孟桓摩挲着宋芷微红的眼角,亲了亲他的唇,问:“想想怎么感谢我?”
宋芷贴身过去,搂着孟桓的脖子,说:“宋芷本就是少爷的人了,少爷还有什么想要的,宋芷又能给得起的吗?”
虽然感动,宋芷也没忘了自己的身份。
孟桓偏头吻他的鬓发:“我要什么,你不明白吗?”
“子兰,我想要你跟我好好的,不要跟我呕气。”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发糖
第100章 葛屦二
宋芷的眼神波动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动摇了。
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但因为角度问题,孟桓并未看到。
宋芷弯了弯唇,亲昵地蹭着孟桓的脖子,轻声道:“少爷,我从来不曾跟你怄气。”
依旧是这句话。
孟桓的动作一僵。
宋芷有些苦涩地想,你怎么不明白呢?
他对他,从来不是怄气。
而是真心实意地,不想跟他好好在一起。
“少爷是嫌现在这样不好么?”
“不好!”孟桓说,他想了想,又退了一大步,“以后,你可以出门,可以出孟府,我不再限制你了。但你出门时得带着人,否则我担心你的安全。”
“这样,好不好?”
孟桓自觉已经退让很多,单单是希望宋芷明白,他对他的一片真心,亦从未将他当做一个普通男宠看待。
本以为宋芷会高兴,可宋芷并没有,他的目光微动,略带诧异地看着孟桓,想了想,竟拒绝了:“不必了少爷,你既不信任我,不必为难自己。”
“反正于现在的我而言,能不能出孟府,又有什么分别,就算出去,我又有何脸面,去见其他任何人呢?”
说什么带人保护他,难道不是怕他会跑?难道不是为了监视他,看住他?
仿佛施舍一般的恩宠,宋芷不屑于要。
孟桓皱眉:“你又闹什么?”
果然,和缓的气氛在现在的两人之间,根本无法持久。
宋芷依旧是笑着的:“少爷不是喜欢我待在府里不出去么,那我便不出去。”
带有讽刺意味的话语,让孟桓突然觉得自己的退让就像一个笑话。
前一刻的柔情仿佛是假的,浮光掠影一般,当时感动得要哭出来的宋芷,似是孟桓的一个幻想。
而现实里的宋芷,依旧戴着冷硬的面具,对他冷嘲热讽。
孟桓觉得累,也觉得烦,将宋芷从怀里放下来,站起了身:“你为何一定要跟我拧着来?”
“明明你也不是不喜欢我,我这般退让,你为何还是如此固执?”
宋芷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孟桓闭上眼,微仰起头,嗓音是低沉的:“到底要我如何,才能打动你,宋子兰?”
宋芷弯下腰去,轻轻地说:“少爷,含珠小姐在兴许在等您呢,您不去看看她吗?”
孟桓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冷冷看了宋芷一眼:“既然你这么希望我去看她,那我就去了,你不要后悔。”
宋芷低着头,声音平静得仿佛没有情绪:“恭送少爷。”
孟桓拂袖离开。
他们之间仿佛陷入了一个死局,无解。
变故发生在二月,宋芷收到了一封来自白满儿的信。
白满儿识得几个字,不多,磕磕绊绊地表达清楚了自己的意思,说白阿朱病危,想请宋芷帮忙。
小姑娘原本今年或许不久就要出嫁了,年前白阿朱已经相中了人家,对方是一个卖香料的掌柜家的儿子,生得憨厚,看起来是个疼媳妇儿的,嘴不大利索,但为人实诚,家世清白,家中只得一个老爹,娘早早的去了,没有恶婆婆的担忧。
双方爹娘都见了面,相过了,那小哥儿看过白满儿的画像,见她生得标致,喜欢得紧。本来只等白满儿除服,婚事就能操办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