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上煤气,又把窗全都打开,杨广还没反应过来,看他开窗,“我还开着空调呢。”“你煮面?”“啊,面,我都忘了,是不是烧干了都。”,他忙走进厨房,出来还庆幸道,“居然没焦。”,打了个哈欠才发觉房间里有点刺鼻味道,“这面也没焦啊,什么味道。”“煤气味道。”,李煜看他,全身颤抖只想打他几拳几脚才罢。
“煤气漏了?”,他不可置信地望厨房里望,“怎么漏的?”“你就是个白痴傻逼。”,他深吸一口气,背身要走。杨广也是这段时间听了太多李煜的“好言好语”了,他这又突然开口骂他,叫他摸不着头脑,“不就是煤气,也不是我故意不关的。”“不就是煤气?你知不知道,要是一直没人发现,你今天死了都没人知道。”,他这是第一次见李煜发火,他那总是平静的眼神掀起波澜,几乎要将他淹死,他却手足无措地插科打诨道,“诶,我反正是废人一个,死不死的,都一样。”
他笑着讲完,李煜却没再讲话,杨广甚至不敢看他,只觉得手脚都僵住了,喉咙里的气息短促地震荡,发出似笑非笑地音节。他悄悄小心地看了李煜一眼,这是他第一次见他笑,夏日灼热的风吹起他额前的碎发,他微微上翘的眼角不知为什么发红着,这是一种愁苦黏腻到无法化开的笑容,“是啊,你们这些人啊,不过只是活在自我世界,再自私不过的人了,只会自怜自艾,只能看得见自己的痛苦,别人全不顾。”
这也是他第一次见李煜流泪,也不该说是流泪,他的眼泪死死汪在眼眶中,没有流下,“你们根本不会想那些在意你们的人的痛苦,根本不知道别人有多。”他没说完,桀桀地笑了两声,转身离开,将门用力关上。
“谁在乎我呢?”,他的询问没有回答,只掩在门里,风里,无人看的尘埃里。
李煜觉着关门,走到自己家门口,开门,又关门已经耗尽他所有力量,他蹲在玄关处的鞋柜边,父亲的遗照在眼里模模糊糊的,他好像不在笑了,喑哑对自己说,“重光,就是这样了,再没有以后了。”
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第34章 第 34 章
李煜从小识字就比别人早,多亏他有个成天给自己念诗词的老爸,他只是个普通职工,写字读诗都只是他个人爱好。他每天都站在爸爸身边,还拿不起笔的时候就看他写,拿的起笔的时候就自己在桌角随便涂画。
两年级的暑假对他而言是段眼前人影幢幢的时间,许多人在他面前走来走去,见过的没见过的亲戚,不认识的却满面愁容的大人,他妈妈总是步履匆匆,李喻摸着他的脑袋对他说,“重光,你爸爸病了,要住院,你去和奶奶住一段时间。”
一段时间,这是个模糊的计量,他当时学单位换算,一分钟等于六十秒,一小时等于六十分钟,一段时间等于几分钟,几小时,几天呢,他始终没有弄懂。
他和奶奶相处地并不算太融洽,他经常一个人闹脾气,李喻每个礼拜来看他一回,他就会问,“什么时候回家?”“等爸爸病好了?”“爸爸什么时候病好?”李喻却不说话,他的疑问又从一段时间变为爸爸什么时候病好,他与奶奶不生气的时候问她,“爸爸得的什么病,什么时候能好?”奶奶只是把他的脑袋夹在她臂弯里,他不喜欢这样的姿势,硬是要挤出来,理乱了的头发时,她说,“很快就好了。”
很快,又一个模糊计量,大人总是含糊其辞,给不出准确回答。
等这个暑假过去,他又比班上的同学先学会一个新字,这是他从李喻口中听见的,去翻了新华字典后查到的,那是一个病字头下一个品一个山,解释上写是恶性肿瘤,然后是一大段看不懂的解释,可他明白恶性是不好的意思。他在电脑课上,偷偷地上网搜索,才明白这是一种很难好的病。
一段时间是好几年,很快并没有想象中的快。
但是他爸爸出院了,他见到他时,他整个人生生瘦了一圈,脸颊凹陷,他喊重光,他便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跑过去了,他还以为他爸爸是难得奇迹,他的病痊愈了。可他再也没有办法将自己抱起,也不会再每天站着练字,他只是躺在床上,经常满头的汗。
李煜写完作业就会坐在他床边,拿他常看得诗词集念给他听,然后睡前总要和他讲上一句,“爸爸,你很快会好的。”他也学会使用这模糊的形容词,不清是因为它承载着太多其它含义,那都是些过于美好漂亮的意义,太确定的量度会让它们支离破碎。
他就活在这些虚假的混沌的美好的想象里,直到有一天回家,他爸爸从床上起来,站在他以前写字的桌前,他拿着笔在写字,李煜以为一切都实现了,他放下书包,走到他身边,看见他在写一副春联,可离过年还有一段时间。他见他走过来,像以往那样喊他过来看,他将那副春联放到一边。
他重新拿出一张纸来,摊开捋平,那是他教李煜的第一首词,“写这个的人啊,和你一个名字。”,相见欢,林花谢了春红。李煜并不知道这首词的意思,他爸爸也没有解释过,他写完已经没有力气,坐在椅子上,对李煜说,“以前爸爸也不知道这是在写什么,最近才真的懂了一点。重光,活着是很痛苦的,但是我知道你一定能坚持下来的,你要好好照顾妈妈。”
他将那副春联交到他手里,叫他等过年贴到门口,他小心地把它们放起来,怕到过年的时候皱了。
第二天,他爸爸自杀了。
很快不会到来,长恨却已在心头。
第35章 第 35 章
李煜在很长一段日子里都不敢直视悬挂在客厅里那幅他爸爸的遗像,他觉得一切都是梦,生活没有这么好,也没有这么差,爸爸的病没有好,但他还是努力活着,他活着。他浑浑噩噩地上学下学,只是心里闷闷的,说不出什么感觉,有时候写字写到一半会不记得接下去内容,仔细回想才能下笔。
一切终结于这一年的年末,他期末考试并不理想,但没有任何人责怪他,除了他自己,英语听力时的文章他没能听进去,数学也大多都是算错,他怨自己没能集中精神,明明考试时也不紧张。
他和李喻一块去买年货,超市里放着过年时喜庆歌曲,大家也都笑着,李喻问他要买些什么零食吃,他却好似没听见,又连问了好几遍,他才缓过神来,说了句随便吧。走过卖年货的地方,有鞭炮,红色的灯笼,枕套,还有各种春联,李喻拿起来看,他在一旁看见说了句,“家里有。”
回家之后,他拿出那副他爸爸早早写好的春联出来,李喻说让他亲手贴上,他搬了把椅子,李喻在后面扶他,他仔细贴着边角,蹲下身粘到最后一个角时,不小心皱了起来,他拿手去抚却怎么也抚不平,他用力地想让它平整,可怎么样都无济于事。
一种巨大的疼痛感袭来,攫住了他的心脏,他的头磕在那块丑陋的边角上,李喻在后面抱着他,他忍不住抽泣起来,反复摩挲着那副春联,只觉得心如刀绞。
他知道他爸爸很疼,很难过,知道他一身身的出汗,看见他消瘦枯槁,他握着爸爸干巴巴的手,也为他感到心痛,这是一种对他们双方的折磨,即使这样,他仍旧天天祈祷,认真上学,不想他多增烦恼,即使很艰难,很痛苦,他想陪伴着他,即使没有痊愈的希望。
可他却这么简单地放弃了自己,抛下所有。李煜理解,却此生无法认同,他爸爸叹人生长恨,又何曾真正去努力到最后,去面对所谓长恨。
隔天杨广去敲他家的门,看李煜面色不好,二话不说以李煜惯用的方式给他道了歉。李煜略吃惊,轻声说了句没关系,他笑笑说,“你这是原谅我了,今天还来我家吃饭吗,我买了鸡腿,你不是一直想自己炸鸡腿吗。”
李煜一直想做来着,就是嫌用的油太多,迟迟没有下手,他因为旧事没什么精神,被杨广轻轻一扯就走。他走进厨房看见两盒子鸡腿,和一桶花生油,“也,不用这么多油。”“本来家里油就用光了,没事。”,他难得没被赶出去,呆在厨房里看李煜给鸡腿改刀。
“我也不知道这个腌法和之前的一不一样,所以没敢下手弄。”,这时李煜已经给所有鸡腿都切了口,他拿了调料,“有点不同,因为只是炸,所以腌料味道要重点。”,他翻出一袋五香粉,“忘记让你买蒜香粉了。”杨广立马说要去买,他却说不要紧,这些香料也就够了。
第36章 第 36 章
杨广看着他把调料先撒在手掌上,再倒进碗里,试探地开口说,“昨天的事,不好意思,是我没轻没重地瞎开玩笑了,你也是关心邻居安危嘛。”他搅拌的手微微一顿,低着头讲,“其实,我也有错,不该那么说你,我是因为别的事情在迁怒你了。”
他洗手,拿保鲜膜把碗包住,放进冷藏室里,杨广在他身后说,“我那样说,也是因为没什么人在意我,才任性胡说的,你知道的,我这人不会说话。”“总会有的。”,他合上冷藏门,靠在冰箱上说,认真回应,“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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