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闲不闲,他便想起文无隅说的话不无道理。刘申来历神秘,或许背后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与这位曲大人相交多时,看得出他为人亲和行事坦荡,王爷生辰那日更冒险替他解围,他隐隐觉得此人可信。
曲同音闲闲品茶,目睹徐靖云眉头皱起又舒展,兼落几声轻不可闻的叹息,心里暗暗发笑,这位徐大人的城府还真是浅显易见。
今日徐靖云轮值,一盏茶过还待在刑部府。
曲同音清咳一声打破沉默,“徐大人有心事?不妨说来听听。”
徐靖云回过神来,下意识道,“没、没有。”
曲同音把杯盖一放,起身扫扫衣裳,明显不悦,“也罢,徐大人请自便,我回府了。”
徐靖云忙跟着站起,他欠曲大人一份人情,人家没一次拿这说事,他倒芥蒂分明,有点良心的都说不过去,
“曲大人留步,我…确实有些疑惑难解。”
曲同音掀他一眼,“肯说了?”
徐靖云诺诺连声,将他请入座,曲同音却径直走到客座,两人隔着茶几相对。
“曲大人可知京兆尹刘大人的来历?”
“问这个干什么?”
徐靖云沉吟会儿,才道,“那赫平章是江湖中人,为区区几百两官银而得罪官府,得不偿失。我觉得背后另有隐情。”
曲同音略思索,问道,“对呀,说不通嘛,你是怎么想到的?”
徐靖云眼神躲闪了下,“这些日子京兆府风平浪静,或许我们应该换个方向去查。”
曲同音频频点头,“有道理,你认为刘大人有问题?”
“我不确定,曲大人知他背景吗?”
曲同音一阵沉默,隔一会儿听他道,
“我略知一二,不过你得告诉我,为何想到查他背景,按理说,刘大人有问题也该是查他为官作风有无渎职行为。”
徐靖云愣了住,想前想后,才含糊道,“我曾与人提及此事,直到现在赫平章一案仍无进展,因此才想到他随意说起的几句话。”
曲同音试探道,“那人莫非是文公子?”
徐靖云一瞬诧异,躲开眼不答。
曲同音了然,不再逼问,“刘大人原是前朝御史大人府中的管家,大概七年前,江南文府一夜之间被大火夷为平地,只有他毫发无损。其余的,我也不清楚。”
徐靖云听完惊愕不已,刘大人背后竟牵扯一桩灭门惨案。七年前他还是大理寺一名小卒,如此大案居然被瞒得一丝不漏。
“这事是朝中禁忌,你知道就罢,千万不可外传,要杀头的。”曲同音见他呆愣,又补说一句。
徐靖云慎重点头,“会不会文家还有幸存者?”
“不能吧,若真有,该找刘大人问个究竟,你怀疑赫平章?”
“不无可能,如果他是文家亲信或幸存者,闯入京兆府质问过刘大人,这之后再无迹可寻,那么整件事就说得通了。”
曲同音点头,“若真如此,这案子不可再查下去。”
“一切只是猜测,有人幸存就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看来得去江南证实一下。”
“徐大人要去?”
“我不能离开京城…”徐靖云意识到自己失口,忙又道,“京兆府那边还得看着,我差人去一趟吧。”
曲同音笑了笑,“徐大人三思,若被皇上得知,只怕你引火上身。依我之见,最好是别去。”
徐靖云陷入苦思,权衡再三无果,“那怎么办,就此结案?”
曲同音眸中一抹狡黠闪现,提议道,“不如以查案为名,再提问一次刘大人,看他与那赫平章到底有无接触。”
徐靖云欣然赞同。
两人一道去往京兆府探刘大人口风。
行至半路,忽然有个布衣凑到两人马前,抱手就向徐靖云行礼,“大人。”
此人乃徐靖云不便时派去留意王府的心腹。
这心腹和他一般耿直不曲,因王爷难得一见出府游玩,便急着回禀。
徐靖云忙使眼色,可惜心腹盯他半天看不懂。
曲同音却是心有七窍,踢了下马腹回避,怪声怪气道,“我先走一步。”
徐靖云愧疚感较之前愈发浓厚,脖子一梗叫住他,“曲大人,”又回头没好气地对那心腹道,“什么事,快说。”
心腹摸摸头,“王爷去了趟望江楼,现在往京兆府方向去。”
“知道了。”徐靖云不耐烦得挥退他。
曲同音不怕把话说破,接着就问,“你竟然监视王爷?为何?”
徐靖云底气不足,小声道,“皇上吩咐的,不知道为什么?我也不敢问,只能听吩咐办事。”
曲同音暗暗贼笑,知他说的实话,“你自己当心些。”
像徐靖云这样的人,独来独往不懂交友之道,只要抓住他的小辫子再卖点人情给他,他能把你当朋友供着。
这厢一行四人,到京兆府附近便下了马车。
未进府便听见一阵马蹄声。
“王爷,文公子。”
徐靖云偷觑一眼文无隅便站到曲同音身后,微垂眼睑目不斜视。
这么一来暗藏四周的衙役纷纷现身,集体跪地施礼。
渊澄揶揄道,“大理寺和刑部闲得无事可做都来保护京兆府了?”
曲同音忙回话,“王爷命下官协助赫平章一案,下官不敢怠慢,只有京兆府这条线索可循,因此派人日夜监看。”
渊澄扫一眼排排站的便装衙役,“守株待兔一个多月,可有收获?”
曲同音嗫嚅着说不出,一旁徐靖云上前道,“回王爷,下官怀疑刘大人与赫平章相识已久,故来询问。”
闻言渊澄瞳孔一缩。
曲同音回身示意众衙役退下,而后道,“只是猜测,并无凭据。”
渊澄沉着声道,“讲来听听。”
徐靖云抢道,“下官查知刘大人和文家灭门惨案有关,赫平章或许是文家幸存者。”
渊澄挑眉走近徐靖云,“谁告诉你有什么灭门惨案?”
徐靖云被一股子压力逼得后退,“下官自己……”
“回王爷,是下官多嘴。”曲同音帮他解围。
渊澄收了步子扫去一眼,眉眼弯如月,笑道,“恐怕你们白忙活一场,文家绝无人生还。”
“王爷为何如此肯定?”
徐靖云发问,曲同音同样一脸疑问。
“因为灭了文家满门的正是我。”
渊澄说着转身笑看文无隅,朝他招手,
文无隅笑脸迎上,
“奇怪,怎么不见刘大人出来接驾?”
文曲插嘴道,“官架子真大,我就说嘛,当官的心眼小。”
渊澄睨他,“我也是?”
“当然不是,王爷大人大量,哪有什么心眼。”文曲忙拍马屁。
“你说我缺心眼?”
文曲词穷,一下愣在原地。
文无隅飞去一记白眼,“闭上你的狗嘴。”
渊澄爽朗笑起,拥着文无隅往京兆府大门走去。
这边两人面面相觑。三十余口人的性命,被王爷一句话轻描淡写得带过,转眼又和男宠逗趣,他的心得有多狠。
方至京兆府门口,一群侍卫狼狈逃窜,身上扎满七星镖。
顿时呼喊声四起。
“有刺客!”
周围衙役闻声而动。
紧接着又是一阵飞镖雨从府内飞刺出。
渊澄一挥衣袖,几枚七星镖坠地,紧接一个闪身,将文无隅带至墙后。
文曲却被扎中腿,趴在地上嗷嗷叫。
随后赶来的连齐眼疾手快把文曲拖到门柱后。
七星镖又飞一阵。
一个未能及时躲避的侍卫挂在门槛上挣扎,渊澄探身,一把将他拽过来,揪着他的衣领,厉声问,
“刺客几人?”
“两、两个…他们劫持刘大人,命我等不准出声,另一人已经往后门……”
“你躲好。”渊澄丢开侍卫,撂下三个字,倏然不见人影。
连齐紧忙驱步跟上。
飞镖雨忽停。
徐靖云率众冲入府内。
满地刺猬轻声呻吟,唯独文曲哀嚎不止,
“主子,主子,我要死了…快救我…”
文无隅拍他一掌,“别叫唤了,镖上没毒,你死不了。”
要死的话,第一个死的肯定不是他。
曲同音较为和气,查看下他的伤口,安慰道,“不要紧,没刺中要害。”
文曲还是可怜兮兮,“可很痛啊,会不会是慢性毒,赶紧帮我拔了吧。”
话音刚落,断断续续的嗯哼声此起彼伏,文无隅放眼一瞧,乐了。
那些个躺地上的侍卫,纷纷自己动手拔除身上的七星镖。
曲同音也是发笑,“别乱来,要害地方拔了镖,若不能及时止血,可能真会丢命。”
文曲立刻改变主意,“那我还是忍着吧,赶紧帮我叫大夫。”
文无隅忽然半蹲下,鬼叫一声。
文曲吓得一激灵,再看时,只见文无隅乐呵呵地把一枚带血的七星镖丢地上,并且嗤啦一声撕下衣裳一根白布条,往他小腿缠。
刺客轻功了得,渊澄追了一段便命连齐继续追。
听得一声尖叫,他疾走出府门,看见文曲正跳着脚拳头嚯嚯乱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