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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金裘 (千世千景)


玉山盯着王进那双桀骜飞扬的眸子,那眉眼深邃得仿佛能溺死众生,他早知这王大公子的俊朗无双,却不知为何,总觉得那张脸千回百遍都看不够,看不厌。他沉醉着,吸入彼此间灼热的空气,觉得有些缺氧,便张开口想透过点气来。
就在这时,王进侧过头去,浅浅吻上了他的嘴角。
那个吻,有些霸道的撬开他的牙关,扫过他的齿列,慢慢咬啮着他的嘴唇。玉山仰头迎合着,任凭唇齿纠缠,任凭被一寸寸侵略攻陷,一点点蚕食软化,直到彻彻底底,万劫不复,变成那王大公子柔情蜜意中的一点微光。
待分离时,彼此都有些气息不稳。
玉山低下头整着衣襟,思索自己为何竟随波逐流的放纵起来,却听见王进低低的问他:
“这药苦罢?”
那琵琶伎闻言一时语塞,抬起头来时连脖颈都是红的,半晌,方声若蚊蚋道:
“不苦,甜的。”
王进听了,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到底得意太过,又在末尾收得一阵急咳。
“教你瞎贫!”
玉山忙给他抚背,嘴上虽字字不让,眼中却一派担忧情切。
那王大公子看着他关怀备至,忽然抬手替他松了发簪,那如瀑青丝垂落下来,绕在他的手腕,滑过他的指尖。
“怎么……”玉山不解。
王进却自顾自又解了那琵琶伎的腰带,看他一袭雪青袍子松散开,露出里面雪白的衣襟。
玉山着了慌,捏着领口就要逃,却被王进勒进了怀里。那王大公子一面解着他的衣带,一面看他脸上一片灿烂烟霞,低低地笑着:
“我又不对你做什么,就是乏了,要你陪我躺一会儿。”
那琵琶伎虽然很想说坐在床沿上也是陪他躺一会儿,但已被那毛手毛脚的王大公子脱得只剩薄罗中衣,饶是房内架着火盆也觉出冷来。于是他认命般,脱了靴子,拉开那锦被一角躺了进去。
王进抱着那有些瘦弱的身躯,枕着青丝百转,心满意足。也不管那琵琶伎是不是羞得面红耳赤,是不是紧张得心跳如鼓,是不是扭头看了不下百遍自己的睡脸,自顾自一觉安稳。
玉山被他那胳膊环着,动弹不得,猛然想起夜晚还有曲子要弹,顿时焦急起来。但当他低头看着王进那手臂,禁不住自嘲:
古人说“哀帝断袖”,他这该断什么,断……断臂?
罢了,罢了,
反正急死的也是李全。

作者有话要说:
他俩好!甜!啊!





第10章 第九回
俗话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而那王大公子一连病到了入冬,过了寒衣节,横竖惦念着玉山,要往锦园去看看。却在琳琅阁里咳得昏天黑地,吓得那琵琶伎又是让人端火盆,又是为他加衣裳,着实鸡飞狗跳了一阵。
这事情被斥国公府的老夫人知道了,气得她直跺脚。那葛老太太死活抱着王进,当着一众丫头小厮的面,又是骂又是哭,说他这个牛心的,被迷了眼了,竟差不了这一时半刻,倘若病反复了,有什么好歹,这让她可怎么活。王进听了,暗忖自己向来没那些三灾八难,哪会随随便便就吹灯拔蜡,小时候落水里抓着根苇子也得活,如今也不会琉璃似的一碰就碎。但他却不敢说给那葛夫人听,只诺诺的应下了,心里却想着避过这风头再说。果不其然,哄了那葛氏三五天,写废了两百张松花笺,便又闲不住,跳着要出门去。永禄哪里敢劝他,又哪里劝得住他,只好惴惴的赶车。
谁料,到了锦园门前,玉山正站在那院里大榕树下,见了斥国公府车驾,竟三步并两步,赶出来训。他横了眉眼,劈头盖脸就道:
“你这浑鬼,要不要命了,我前天儿就见你没好透,这会子又来凑什么热闹?永禄,还不把车赶回去,我这里又不是开医馆的。”
王进听他那话,和老夫人如出一辙,想笑又不敢笑的,只好说:
“好了好了,横竖是我的不对,我回去就是了。但你千万别把那句‘你死了我可怎么办’说出来,这两天教人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没心肺的。”玉山啐他一口,又絮絮说:“这入了冬,天气便燥冷起来,我这两天还喘着呢。你倒好,本就生着病,还要来招惹。”
王进听他那嗓子确实沙哑着,又知他生来有哮喘之症,便惶急起来,
“你可请过大夫,有没有大碍?”
“我不像你,成天跳脱着没事找事,不过是呛了几口冷风,能有什么好歹?”
那王大公子闻言,又见他大抵无事,放下心来,遂安安分分的回了府上。
而又不知是哪个好事的,将这事原原本本说给了老夫人听。葛氏平日里懒出门,根本没弄明白玉山是个男人,闻言只对那王大公子说:
“难为她一个琵琶伎,这样有心。你若真喜欢,赎进家来,权当添个乐子。”
王进闻言惊得说不话,在原地愣了半晌,百口莫辩,进退无法,最后只能逃也似的告退了。后来玉山听说此事,笑得见牙不见眼,发簪都松了,亲自上门去挤兑那王大公子,掐着嗓子说他是风流坯子负心汉,忘恩混账白眼狼,噎得王进哑口无言。最后,只好把那琵琶伎圈在怀里一遍遍的亲,到他求饶为止。而这闹剧又持续了将近半月,直到十月下旬,那王大公子好透了方休。
十月二十日那天,王进用完午膳便收拾往锦园去,一进门就见盈珠穿着件猩红袄子,粉绿褶裙,正领着一班姑娘唱曲。她见了王进,便施施然行了一礼,众人见状,也都起来给那王大公子行礼。
王进眼见着天上灰蒙蒙一片,冷得似要下起雪来,便问:
“这样的天,怎么倒在外面唱曲了?”
盈珠揣着个手炉,笑说:
“这入了冬,人都惫懒起来,正教训她们练功呢。外面天冷,少出几分力就冻得厉害——要不想挨冻,就只能好好的唱。”
“我看她们年纪都小,冻坏了怎么办,快回去喝杯热茶罢。”
盈珠闻言却要酸他,
“这话留神别被玉山听见,不然,指不定又要醋谁呢!”
“他醋过谁了?”王进顿了顿,又道:“我看,你醋他才是真。”
“哼,我当然要醋他了,斥国公府这样好的门面,您王大公子这样好的人。我盈珠却偏生没这个命。”
王进一听,便说:“我别的不多,就是朋友多。那秦润之,明维德,何子疏,都是京城里令人艳羡的人物,改天与你引见可好?”
“谁稀罕咧。”
盈珠闻言却把柳眉一挑,复又坐下,自顾自弹琴唱曲去了。
殊不知,她虽然天天嘴上吵着嚷着多么景仰公子王孙,实际心底里,却看不上那些满身铜臭气的人。她总想,荣华富贵竟成灰堆,金山银山反生祸端,还是那一点真心,一分痴情来得平稳自在。也因而,平日里对那些绫罗锦绣,金银珠宝,纵然喜悦,却到底不会动心。
正无话,小雀自那门内跑来,这丫头冻得鼻尖眉眼通红,却见着王进就笑,说:
“主子这会儿正更衣,王大公子是来听曲?”
“他若愿意出门走走,便带他往曲江池边;若不愿,就坐在琳琅阁里听几支曲子。”
小雀闻言便点了点头,欢天喜地的跑着去回话了。
王进只跟在她后面慢慢的走,与永禄说着过冬杂事,交代着玉山的用度,倒不谈自己,路上又碰见李全,寒暄了几句。待到那琳琅阁门前时,只见那琵琶伎已穿着竹青鸾鸟衔同心百结绣花的夹棉锦袍,外罩狐肷大毛斗篷,袖手站在院中了。
他见了王进,眉眼开朗起来,温声说:
“你倒全好了?”
那王大公子闻言,一展手臂,又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口中说道:
“我全好了。”
他那神采飞扬,夸耀献宝的样子,直惹得玉山掩着嘴笑了起来。
王进静静的看着那琵琶伎,他那一双波光粼粼的桃花招子映着葱白手指,清朗鲜明得令人惊心动魄。半晌,待他笑完了,那王大公子便挥手让永禄取出一个包裹,道:
“天气冷了,你又多病,便带了件紫貂裘来。”
“带什么?我这件也很好……”
王进闻言,便将他身上穿的那件细细打量一番,竟确实不同凡品,却仍笑着将那包裹打开,抖出一件棕黑油亮的毛皮来,道:
“你那件是很好,但也比不上我从小海特意托人寻的。”
玉山打眼一看,便愣住了,他面前展过的貂裘不说上千也有成百,却与王进手里的是云泥之别,料想这大概已是件无价之宝,多少人可遇不可求了。他喃喃说:
“天可怜见,万贯家财也不够你挥霍的。这时节小海怎样的冷,你教人去寻,只怕要冻死几个才凑得一件呢。”
“哪有这事……”王进凑过去,伸手替他解了斗篷,又帮他将那貂裘细细穿上,左右看了看,道:“好在合身,果然这东西你穿着才像个样子。”
玉山闻言一愣,“怎么?”
王进却笑,“前些天刚送到的时候,我羡慕得紧,谁料披上一看,却活像个熊瞎子。”
“浑鬼,哪有你这样既好色又轻浮的熊瞎子?”玉山笑着啐他。
王进听了也笑,又执起他的手来,对他说:
“听闻城南曲江池边的芦花正好,王家又在那里有处临水院落,你去看么?”
“我这人都在院前了,难道还要再回去给你弹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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