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贤腾地站起,忽地板起脸道:「你那口汉文,一听便知是番人,如今的小儿机灵得紧,那里会听你说话?这几日街上又唱又跳的小孩儿,都是咱家教的。」敏三惊得一懵,白贤又趁势上前一步,道:「那你是收我不收?」
敏三只觉这厮十分狡猾,本不欲与之打交道,生怕他坏了好事。然白贤执意入教,似乎已看穿敏三底细,不如将计就计,由他一展所长,必定事半功倍。加之他生得又俊,看着养眼,何不收归座下?当下便道:「收!收了好*。」后四字虽未出口,但他已定了主意,取出那盒朱砂,指头蘸了,点到白贤额前,喃喃念了一通,便道: 「无生老母在上,降福信男白贤。今日起,你便是白莲菜一员,定必先律己,后助人。阿弥陀佛。」白贤朗声道:「多谢无生老母!多谢大师!」又行三跪九叩之礼。
白贤此举,引了好些途人驻足观看。敏三心想这厮果真高招,逢场作戏手到拈来,教他又可信了几分,便请他起身,道:「好了,白贤,随本尊出城去。」白贤应「是」 ,便同敏三牵马。两人一前一后,一副取西经的架势,途人见状,纷纷让路。
这场大戏,两人真是各坏鬼胎。白贤为何入白莲宗,此处先不明述。而敏三这宗主,看似四处撒网,捕的只是八咏楼的鱼儿。只要堂堂正正入得八咏楼大门,要再深入后门,便如探囊取物。究竟敏三能否如愿?且听下回分解。
第四回 翎儿立心随恩客 敏三妙计得美人
话说敏三借着白鹤越冬路过锦城,到处散播童谣,说此乃天降异象,昭示白莲尊者降临。然而孤掌难鸣,他人生地不熟,要受人瞩目,谈何容易?偏偏敏三遇着这落草流寇白贤,白贤与他萍水相逢,却与他一唱一和,演了一出「唐三藏收服孙行者」。如此一着,白莲尊者降世一事,渐渐于锦城不胫而走。
过了约半个月,敏三再往八咏楼去。那龟公远远见着敏三,直如抓到救命稻草,连呼几声「尊者」,着几个相公同他牵马抹汗,招呼他入内,迎他去大厅阴阳剑前那交椅坐下,亲自奉茶赔罪:「白莲尊者,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得失了阁下,实是罪过。小人袁玟,诚心向尊者赔罪,望尊者不计前嫌,前事一笔勾销。」
那敏三呷一口茶,佯怒道:「一笔勾销?袁施主上回,还唤本尊叫化子,叫本尊莫要认亲认戚。」袁玟几乎哭将出来,跪在敏三面前道:「是小人有眼无珠,祸从口出!」话间自扇了几个耳光,又道:「尊者上回离去不久,小人便口舌生疮,八咏楼上下个个总是咬舌,连饮水也刺痛。小人咬舌事小,若我的相公咬着了恩客,那便麻烦大了。」
敏三悠悠道:「生口疮,乃因常造口业。你造业太深,祸延此楼各人。不过施主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其实咱家上次来,并非为了狎相公,实是无生老母,将你造业看在眼内,派我来拯救你,及八咏楼诸位。今日一见,此业已深,将酿大劫,化解需时,急不得。」
袁玟急道:「尊者果真神机妙算,本楼确实将逢大劫!请尊者务必相助!」敏三瞄了他一眼,放下茶杯道:「既然咱家有缘,八咏楼又是本尊先祖基业,姑且助你一回。且问袁施主何事相求?」袁玟道:「此处不便讲话,且请尊者随小人到厢房。」敏三准了,随他上楼。前一阵子还是过街老鼠,不过略施小计,忽地便成了上宾,教他不禁窃笑。
袁玟带他上二楼,此层厢房各占一角,皆按八卦命名。袁玟请他到「乾」房里去,又吩咐小厮取来茶食,亲自同敏三斟茶,才道:「小人鲁莽,还未请教尊者法号。」敏三道:「俗姓萧,名敏三。本宗并无出家一说,皆是俗家修行,所谓大隐于市,见七情六欲而不为所动,方为心净之人。」袁玟道:「小人明白。 」敏三又问:「且告我知,何事害你烦忧?」袁玟道:「尊者,我那头牌相公翎儿,十几日都不肯接客。」敏三拈起个茶果,捏了两捏,只见晶莹剔透,饱满软糯,方才品之,心不在焉应道:「那又如何?」
袁玟道:「前阵子有个姓李的公子来翻他牌子,才云雨了几回,翎儿已对他念念不忘,非李公子不接。有日李公子来,想换换口味,翻别个的牌子。翎儿刚好撞见,竟一巴掌拍跌了那牌子,把李公子抓进「坤」房里头,好生弄了一番。李公子便怕了他,不敢再来。此后他便不愿接客,非要赎身,从了那李公子。翎儿是本楼头牌,小人怎能应承?于是他便又哭又闹,到处说我只为几个臭钱,便忍心棒打鸳鸯,还怂恿相熟的相公一同出走,这两三日,更是半步不出房门,气煞我也!如今楼中一盘散沙,个个貌合神离,小人身为楼主,半月来安抚得这个,又失了那个意,实在不知如何管治。尊者可有妙计,教翎儿回心转意? 」
敏三还顾着品那茶果,只觉入口即化,香飘满口,实在妙不可言,不禁赞道:「宋人茶点真是精致。」袁玟听不懂契丹话,急问:「尊者,可有难处?」敏三这才回神,以汉文答:「且待本尊思量。」便将桌上茶点一扫而空,再着袁玟带他去见翎儿。
未到翎儿房门口,已听得里头啜泣声声。敏三支走袁玟,轻敲翎儿房门,道:「翎儿施主,听闻近日阁下为情所困,欲寻情郎而不得,困于此楼,如鸟陷樊笼,可是如此?
翎儿似乎止了泣声,过了一会才问:「你是谁?」敏三不紧不慢道:「本尊乃白莲尊者萧敏三,路过此地,见贵楼乌云压顶,定有天大冤情。一问之下,才知翎儿施主身不由己,遭人棒打鸳鸯,实是好生冤屈。本尊于心不忍,特来相助。」敏三一番情真意切,将那翎儿苦情憾事,说得惊天动地,波涛汹涌,教翎儿好生受落。片刻那翎儿便开门,请敏三入内再谈。
只见翎儿年不过十六七,生得清丽可人,素面朝天,乌发散乱,模样好生颓唐,依旧是个美人,但多日寝食难安,害他神情木然。翎儿只瞄了一眼敏三,又坐到床上去,抱着被枕摩挲,口中连唤「李郎」。
敏三道:「阿弥陀佛。施主尚且年青,何以迷途情海?那李公子十几日不见踪影,风月之地,鲜有真心之说,施主又何必苦等?日日禁足于此,无补于事,不如放下执念,为自身打算。」翎儿幽幽道:「小人一心想见李郎,那算迷途?」
敏三料他一时半刻听不入耳,亦早有准备,取出块二指宽的木牌,与翎儿道:「施主既未想通,本尊亦不便多言。见你是有缘人,赠你此莲花木牌。无生老母有灵,若你与李公子缘份未了,必于近日再会。」
见那翎儿接过,神情依旧恍惚,敏三又掏出个三角纸包与他,道:「此处还有道护身符,只要身怀此符,若你再遇情郎,他会对你句句吐真言。」所谓护身符,只是先前包胶牙糖的纸,教敏三裁成四方,叠成三角,便是一道好符。翎儿又接过去,凝视了许久,却心不在焉,竟看不出端倪,良久才贴身收妥,道:「多谢尊者。」
敏三见蒙混过关,暗自舒一口气,又朗朗背起书来:「施主,我白莲宗乃佛教一支,不沾荤腥,俗世修行,所以施主求而不得之苦,本尊感同身受。婆娑世界,不过梦幻泡影,捉得越紧,陷得越深,进而作茧自缚。正所谓『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施主且退一步,自然豁然开朗。 南无阿弥陀佛。」便退了出去。
敏三才行几步,袁玟已急急上前追问:「尊者,可有良方?」敏三道:「且与本尊七日,定将翎儿带返正途。若翎儿执意跟李公子走,准他便是。本尊担保他七日内,必定归来,从此去意全无。化劫既需时七日,本尊可借贵楼一角暂住?」袁玟喜道:「尊者专程来打救我八咏楼,小人岂敢怠慢!」即遣小厮去打扫七楼厢房,又对那敏三道:「尊者,七楼乃贵宾上房,上落费些脚程,但胜在清幽雅致,少有俗世烦嚣,上层便是顶楼『天比高』,更可一览锦城美景。」
敏三谢过袁玟,却托辞去如厕,下楼寻那齐真,正撞见齐真在倒馊水,险些溅了一身。齐真一见他来,丢下那馊水桶,往身上抹净手,合十拜道:「白莲尊者,有何吩咐?」敏三问:「齐施主,你可识得翎儿钟情那李公子? 」齐真道:「识得。不过李公子嫌他痴缠,近月少来,如今多在西街流连。」敏三便道:「你请他三日内来八咏楼一趟,说你有妙法,助他摆脱翎儿。」
不出三日,翎儿果然到七楼去寻敏三。敏三一开门,翎儿便抢先道:「尊者的莲花牌果真灵验!小人这两日随身携带此牌,李公子昨日便来寻我,不过??」敏三问:「不过什么? 」那翎儿顿了顿,哽咽道:「他说对我并无真情,只是逢场作兴而已。」语毕大哭起来。
敏三叹道:「翎儿施主,既然神女有心,襄王无梦,便随缘罢,无谓勉强。」那翎儿涕泪横流,断断续续道:「咱家??对他情根深种,这厮怎地铁了心肠!尊者,求你大发慈悲,再帮小人一回!」敏三只是叹息,却不作声。翎儿忽然下跪,猛向敏三叩头:「尊者,李郎虽嫌弃我,但他在我心中挥之不去,害得我朝思暮想,心中再容不得旁人。尊者可有良策,教他回心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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