敏三急扶他起身,到桌旁坐下歇息,道:「施主如此大礼,本尊消受不起。」又同那翎儿道:「要李公子回头,亦非全无办法。」见翎儿急急抹泪,敏三又道:「本宗有一密咒,名为『同心咒』。二人一被此咒所缚,便一世同心,不得背信。不过此咒乃禁术,用之牵连甚巨,轻则折福,重则减寿。施主,那李公子不过是个过客,本尊以为,不必为之自损。」
翎儿却大喜道:「此咒当真?尊者,请与小人一试!只要能同李郎相好,即便折我阳寿,我亦在所不惜!」敏三故作面有难色,道: 「翎儿施主,这又何苦?放下执念,自有生机。天下好男儿千千万,难道还及不上这李公子?」翎儿即道:「我翎儿非随李公子不可!求尊者成全!」话间又跪倒在地。
敏三扶他起身,正色道:「好罢。施主痴心至此,想必无生老母见到,必定为之动容,本尊姑且助你一回。这是条不归路,施主可决定了?」敏三越是追问,翎儿便越坚定,即便天塌于前,他亦无惧,又抱拳道:「请尊者施咒!」
敏三面上不动声色,心中却在窃笑,随即又煞有介事道:「那本尊便成全你。你可有那李公子随身之物?」翎儿说「有」,从怀里翻出条亵裤,与那敏三。敏三一甩朱笔,纵走龙蛇,画了道符,贴在那亵裤上;双手各蘸朱砂,一手画在符上,一手点到额前,拉到眉心处,直如开了天眼。这画符驱邪之术,明明是道家玩意,白莲宗乃佛教分支,用此术于理不合。敏三画好那符,才想起此事,那翎儿却尽信不疑,看得双眼放光。
敏三作过法,便盘腿坐上床,念了好一阵经,才道:「本尊已与李公子心意相连,施主所言所行,李公子亦会感知,如今施主大可尽诉衷情。」翎儿听此,娇笑一声,扑到敏三身上,揽着敏三肩膊,绵绵情话,送进他耳中去;与他亲了几回,又连唤「好哥哥」,与他宽衣,酣战不提。
事後那敏三道:「同心咒已成。李公子已知你心,施主静候佳音便是。」翎儿连连道谢,同敏三擦身,又伺候他穿衣,再跪拜道:「多谢尊者舍身施咒!」敏三亦合掌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愿施主心想事成,阿弥陀佛。」
敏三如愿以偿,周身舒坦,送走翎儿之后,便盘算着小憩,却又想起白贤。当日一同出城后,白贤只说有要事,同他分别几日,随后亦音讯全无,敏三左思右想,决定出门寻之。可他转念一想,今日信口开河,鬼话连篇,生怕驾驭不住,日后圆不了谎,便着人取来文房四宝,将今日之事,以契丹文记录,以防不时之需。如此洋洋洒洒几页,自觉玄妙非常,比起《白莲宝鉴》,有过之而无不及,于是将之叠齐,夹在宝鉴里头,方才离去。究竟敏三此番部署,可否留住翎儿?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回 回头是岸方解咒 再见亦缘遂同行
话说敏三一通胡编乱造,歪打正着,竟真教那头牌相公以身相许。然而谎话已开了个头,要得人心,只能一不做,二不休。虽然他一心吃白食,狎相公,身为白莲尊者,降世人间,总不该如斯短视,只瞧见那俏相公脐下三寸,应当传扬善念,广收信众才是。
与翎儿施咒次日,李公子依约光临。翎儿欢天喜地,当下收拾行装,同李公子私奔了去,临行还不忘骂了袁玟一顿。敏三乐得清闲,袁玟亦不赶他,他便日日坐在「天比高」处,时而读经,时而赏景,好不惬意;望着楼中相公来来往往,已物色了好几个。
只见一个常着鹅黄盘领衫,足蹬牙白云头履,面容虽看不清,生得挺拔矫健,行路抬头挺胸,自有一股傲气。一次他撞着一个醉汉,那人掐了他臀瓣儿一把,只见那人五指陷进衣里,却陷不进肉里,那翘臀好生紧实,几乎将那醉汉弹开几步,看得敏三食指大动,暗道有生之年,必要亲自抓他一把。
这日敏三百无聊赖,往那楼中望去,又瞧见那相公。正盘算如何拿下此子,袁玟急步上来,道:「尊者!尊者果然在此!」敏三稍一分心,那相公便不知去向,害他失了兴致,便不耐烦道:「袁施主,何事焦急?」袁玟尚未喘定,答道:「翎儿昨夜随那李公子私奔,今日突然回来,只说要见尊者。」敏三问:「他现今在何处?」袁玟道:「他一回来,就跪到尊者房门口,说要向尊者请罪。」
敏三即刻落楼,果然见那翎儿五体投地,似乎还在低泣。翎儿一听他脚步,连连叩头哭道:「白莲尊者在上!信男知错!信男知错!」敏三扶他站起,同他拍净衣衫,柔声问:「翎儿施主,何解忽然折返?你不是同李公子私奔了么?」
翎儿教敏三一问,又泪如泉涌,嚎哭起来:「尊者教训得是!信男真是一叶障目,错信了那贼捣子,万不该使那同心咒,害尊者亦伤元气!」
敏三掏出条手帕,同那翎儿抹泪,搀他入房坐下。翎儿又哭了好一阵子,才断断续续道明原委。原来当日李公子来同翎儿赎身,翎儿只道泊着个好码头,欢天喜地,随他上了轿子。那李公子一坐定,左手揽着翎儿,右手除了鞋袜,径自抠起脚来。五指在脚趾间百转千回,流连忘返,寻幽探秘。
翎儿看在眼里,心中颇有微言,李公子却浑然不觉。只见他掀起一块硬皮,如获至宝,拈到窗边前后鉴赏,才放入口品尝。翎儿顿时眉头一皱,捂口欲呕,李公子又撕出来一块硬皮,递到他嘴边去,教他当下腹中翻江倒海,跳轿落荒而逃,一路跑回八咏楼,便有了方才敏三所见一幕。
翎儿哭道:「平日他来寻我,我只在意他活儿,那晓得他有这等癖好?」敏三听罢,心想他只吩咐齐真叫那李公子设法吓退翎儿,不料李公子如此决绝,宁食皮屑,亦不为美色所动,害那敏三听在耳中,亦不禁胸口作闷,抚翎儿背安慰道:「翎儿施主,如今看清他为人,未为晚也。日后记得带眼识人,莫为孽缘所惑。」
翎儿这才渐渐止了哭声,伏案默默抹泪,忽然坐起又道:「尊者,但前日才施了同心咒,如今岂不是同那捣子同心?万一信男斩不断情根,如何是好?尊者,此咒可解?」敏三长叹一声,故作无奈道:「阿弥陀佛,解铃还须系铃人。如何施咒,便要如何解咒。只消再依此法施咒一回,将他私物焚毁便是。」
翎儿连连应允,摸进袖筒里头,道:「坏了,我铁心离了那厮,那亵裤不知丢了那去。」浑身上下摸不着,又去翻他包袱,幸好寻得,便与敏三施咒。敏三刚要点朱砂,翎儿又道:「尊者且慢!这回施咒,那李公子可感知到?」敏三道:「他同你缘分已尽,此咒只为驱除施主心魔,故他不能感知。」
翎儿泪眼婆娑,却难掩喜色,即道:「妙极!妙极!」待敏三点罢朱砂,坐到床上去时,便扑进他怀里,揽着他脖颈道:「尊者,上回施同心咒,咱家怕姓李那厮听到,不敢向尊者示好。」话间望了望敏三,娇声道:「尊者的发式好别致哩!」又把玩他那发辫道:「看这对俏小辫儿,这髡发刺得扎手,真是可爱!」
敏三故作淡然应道:「契丹人个个髡发,也不是太稀奇。」翎儿捧起他脸颊,亲了他唇,又笑道:「莫非个个契丹人,都如尊者一般好看?」敏三早有淫心,不消翎儿几番撩拨,已觉浑身炙热难耐,翻身压住翎儿道:「好不好看不晓得,论骑射,本尊倒是不俗。」随即又是一番酣战。
那两个开坛作法了半个时辰,方才各自泄了。敏三意犹未尽,倚在枕上低喘。翎儿又扑上来,亲了他唇道:「尊者,那同心咒可是解了?」敏三喘定才道:「解了,解了。」话毕才记起尚欠一步,便命人取来火盆,焚毁李公子那亵裤,才算大功告成。
次日虽非大时大节,但翎儿重新接客,已是喜事一桩。袁玟又设宴款待敏三,席间以茶代酒,敬敏三道:「多谢尊者,点拨在下,又教翎儿迷途知返,大恩大德,没齿难忘。」又取来个锦盒,里头满是铜钱,道:「这是一点心意,尊者请笑纳。」敏三望了望齐真,见他站在一角,似有所求,便对袁玟道:「且慢。施主先前作孽太深,要洗清罪孽,还差一步。」袁玟道:「请尊者明示!」
宴后,敏三令袁玟到阴阳剑前跪下,再命齐真取来个窄口花瓶,里头装的全是馊水,又取来一根鹅毛,蘸了馊水,点到袁玟身上,熏得他眉头紧皱,却不敢抱怨半分。敏三口中喃喃念佛,围着袁玟转了几圈,装模作样点了几回,干脆整瓶往他头上倒了去。众人急忙掩鼻退开,各自窃窃私语。敏三嫌人群吵闹,鹅毛往人堆一指,各人即刻噤声。
泼了袁玟满身馊水,敏三还觉不够火候,又叫齐真取鸡毛掸子来,往那袁玟身上招呼。挥了几回,皆如蜻蜓点水,见那齐真在旁暗笑,故意道:「齐真,我知你素来同袁施主不和,但难得你有佛缘,可愿放下前嫌,洗脱此子罪业?」齐真日盼夜盼,只盼有日将皮肉之苦悉数奉还,如此大好时机,那会留手?当下接过那鸡毛掸子,将袁玟痛打一顿,出了一口恶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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