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旷抬起眼:“那只怕,是你的一厢情愿吧。”
宁舒神色黯淡:“你这人真是……”
韩旷沉声道:“我本已不抱希望。可如今既然见了她,又怎能错过。”
宁舒忍不住道:“即使要你搭上自己的性命?”
韩旷决然道:”只要大仇能报,我这一条性命又有何可惜?”
宁舒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无名之火:“你们一个两个……”他将半个桃子丢在盘中,从床上跳下。因为动作大了,抻得肩上一疼。于是更加闷闷不乐。
他一言不发地穿好靴子,并不看韩旷,默默离开了。
假山那头有琴声与箫声相和。宁舒行至湖边,脚步慢慢停下来。
自己为什么突然生起气来?一个人心里的苦与怨,仇与恨,又岂是旁人能置喙的。若能求仁得仁,本是大幸。
他看着池中的锦鲤出神,思绪也跟着忽东忽西。最后只觉得脑中乱糟糟一团,许多事实在理不出个头绪来。踌躇半晌,最后还是提步往白夫人那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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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上
环翠亭在园中最高处。盛夏之时,这里树木环绕,倒是显得幽静至极了。
宁舒行至半路,恰听得亭上传来些语声,是在商谈宴饮中舞乐安排的事。片刻后来人恭恭敬敬地告辞去了。宁舒闪在树后,看那人脚步虚浮,只是个寻常的管事者。
头顶忽然传来一句脆生生的轻喝:“小舒儿,做什么鬼鬼祟祟的。”
宁舒飞身跃上亭边,撩开竹帘,只见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女,梳着双丫髻,正在细细研磨着一把干野苏。
宁舒在她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随口道:“兰桂坊的管事换了?”
白夫人浑不在意道:“王府的人。”
宁舒手下一顿,犹豫道:“可是……”
白夫人平静道:“江湖上的事,用江湖的法子决断;庙堂上的争端,只能诉诸于庙堂。”她声音清脆,与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般无二,但所吐言语却是久经风霜之谈。
宁舒想起韩旷方才的话,一时默默无语。
白夫人抬头看了他一眼:“怎的,有事?”
宁舒犹豫了一下,将自己心里关于太玄真经与归阳心经的疑惑说了出来。及至提到尹州白氏,白夫人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忽然勾唇一笑:“他倒是查得清楚。定是明觉那和尚多嘴。”
宁舒惊道:“明觉?僧行江上的明觉禅师?”
白夫人点头:“那老和尚活得太久,什么都知道一些。又生性爱唠叨,逮住谁就要冲谁大念佛经。”她神情露出了一丝怀念:“不过他也有数十年不理江湖中事了。少林寺的后山是个清净的好地方。”
宁舒倒是不在意什么和尚,紧紧追问道:“所以……韩旷说的是真的,太玄真经不过只是半本经书?”
白夫人瞟了他一眼:“半本不半本我又怎么知道,先祖入西南已是数百年前的事儿了。再说,如今早就没有白家了。若说我会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功夫,只有那个无陵诀罢了。”她讲到一半,忽然皱起眉头:“但那门功夫与太玄真经是全然相反的两路功法,又怎么可能是同源的功夫呢……”
宁舒心头一动:“是你传我的那门功夫?那不是合欢经一路的功夫么?”
白夫人神色转低:“年代久远,由来早就不可考了。无陵诀与合欢经有诸多相似之处,想来是同源的功夫。不过这门功夫限制太多,若无十分的机缘,练了也是白费力气。”
宁舒想到自己是怎么练起着门功夫的,一时也陷入了低落。
白夫人看着他,忽然道:“你那师兄,近来可好?”
宁舒茫然地抬起头,一时不知道她言外之意。
白夫人伸手,摸了摸他的脸:“碧和寺中的疼,还想再受一次么?”
宁舒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低下头去。
白夫人笑了笑:“吃一堑长一智,才是聪明人。”说着又抓了一把干野苏,磨了起来:“你也不要想着自己将无陵诀传他。他现在身上有两种蛊,经脉稍有风吹草动,便会有性命之忧。”
宁舒被她道破心中所想,一时讷讷:“他毕竟救过我性命……”
白夫人停了手,忽然道:“你想他求仁得仁,是也不是?”
宁舒心头一紧,还未来得及开口,便听白夫人道:“黛娥,去把那人带过来。”
宁舒惊疑不定,白夫人眯了眯眼,轻轻道:“小舒儿,你虽然总是怀着些古怪心思,但你娘亲是姨母的亲妹妹,姨母总是要疼你的。你说呢?”
宁舒知道她同徐紫雾一样,是性情难测之辈。虽然对自己一向不错,可见识过了她待别人的手段,心中难免总是惴惴不安:“姨母……他同我们无冤无仇……”
白夫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你同徐紫雾,不也是无冤无仇的么。”
第25章 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韩旷终于出现在了亭前。他见到亭中二人,脸上露出了些许诧异之色。
宁舒看了一眼专心磨香的白夫人,又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韩旷。韩旷几乎立刻会意,只是脸上的惊讶之色更重了。
不过只瞬息间,他便敛去了神色,又是宁舒初见他时那副不动声色的样子了。他向白夫人长长一揖:“晚辈韩旷,见过前辈。”这一礼也不知是牵动了哪处的伤,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宁舒的手在膝上悄悄攥了攥。
白夫人甜甜一笑,用小女孩的声音道:“你倒嘴甜。嗯,小舒儿说你一直想见我……如今你见到了。你想要的东西,我确实也有。”她眼珠转了转,神色天真娇憨:“可我凭什么给你呀?”
这话一出口,盛夏的风,似乎隐约凉了几分。她真身是心思叵测的魔教妖女,顶着这副俏美可爱的面孔,讲出的却是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若换做旁人,只怕免不了要露出些惊惧不安的神色来。
可韩旷神色如常:“若能得夫人慷慨……这世上的事,只要不悖道义,但凡韩某做得到,都愿听从夫人差遣。”
却听白夫人幽幽道:“若是……有悖道义呢?”
韩旷顿了顿,低声道:“那么,韩某只得另寻出路了。”
白夫人看了眼宁舒,莞尔一笑:“罢了。那人作恶多端,死不足惜,想来不违你的道义。”见韩旷定定望来,慢悠悠道:“我要你助我杀了徐紫雾。”
韩旷沉默了一下:“晚辈功夫粗浅,只怕……”
白夫人不以为然道:“杀人的法子多了去了,未必只凭功夫。”
韩旷叹了口气:“晚辈想求夫人赐教,实是因为……自己身上也有一段冤,冤仇。晚辈一命并不足惜,但若……但若死在徐紫雾手下……”他慢慢道:“便不能手刃仇人了。”
白夫人眯了眯眼:“你这是……同我在谈条件?”
韩旷缓缓道:“晚辈不敢。只是晚辈虽然不成器,但……杀亲之仇,并不敢忘。”
白夫人将野苏粉与一小盒青色粉末仔细混了,淡淡道:“其实……杀一个野心家比杀一个真正的疯子要容易得多。”她向韩旷招了招手:“你上前来。”
韩旷没动:“晚辈愚钝,不懂……不懂夫人的意思。”
白夫人看了眼宁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忽然道:“你是怕死在徐紫雾手下,没命去报你自己那份大仇。放心……我瞧你根骨上佳,是个可造之才……我有法子保你从徐紫雾手底下活着回来。可到底能不能成,要看你能将无陵诀练到什么程度了。怎么样?要不要考虑看看?”
宁舒心思急转,既惊且疑地望着白夫人。
白夫人瞧见他神色,低叹道:“……这么些年,你到底还是对我藏了许多小心思。”
宁舒低头道:“舒儿不敢。可是……”
白夫人将香粉装进一只白玉盒子中,抬眼望向韩旷:“如何?”
韩旷沉默良久,忽然坚定道:“好。”
白夫人笑了:“你倒是个爽快人。那么,我们这可是说定了。功夫练得怎样是你的事,徐紫雾的命,你却是一定要帮我取的。大丈夫一言既出……便不能反悔了。”
韩旷点头道:“晚辈既然许诺,必然全力以赴。”
白夫人一拍手:“既然如此,这事便定了。待你事成,自然对我也不必再有后顾之忧了。我如今身子不好,功夫的事,你问小舒儿吧。”她将那盒香粉向宁舒推了推:“挑个晴好日子,把噬骨给他解了吧。”
宁舒这才知道,她早就答应给韩旷解蛊了。可一想到那无陵诀未必是韩旷所求的经书,又觉得此事大大的不妥:“姨母……”
白夫人轻轻瞥了他一眼:“又怎的?”
她答应的是解去噬骨,可话中的意思却是韩旷若不能杀了徐紫雾,便不会给他解去惊蛰。惊蛰不去,到了来年春天蛊虫发作,便要成为一个心智尽失的傀儡。况且那无陵诀也未必是韩旷所求的经书。便是无陵诀真的是韩旷所求,他内功与那门功夫的路数全然不同。练了可能非但不成,反而于经脉有损……而且无陵诀起初习练要在经脉伤损时引气入体……这本就是风险极高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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