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山距离磨子岭有一千多里,没得汽车,让她自己走怕是要走上一两个月。
她听得心凉了半截,失魂落魄回家的时候,被她老娘逮个正着。
老太太脸色顿时铁青,估计被她屡教不改的态度气到了,捂着心口就半倒在桌子上。
她吓得赶紧上前扶住她,急道,“妈,你没事吧?”
“你再这样下去,是要气死你妈是吧!”她老娘这次是真的气得不轻,哭着拉着她手说,“闺女啊,不是妈狠心,但是咱们就好过啊?受你爷爷影响,咱们一家子身上都还有罪呢,你怎么还有闲心帮人家?你几个哥哥,在老家被逼得都快上吊了,昨儿个厂长还派人把咱们家里唯一值钱的那盏小马灯拿走了。四儿啊,你说说,咱们轻省么?你中意谁,妈本来不想管你的,可你是不是魔怔了啊,不说兰医师是个女的,就是她一家什么状况,你跟他们沾上关系,不是自己往网里头撞么。我的傻闺女!听妈一句劝,别管他们了,你看看牧牧瘦的!她也是你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
老太太惯会说话,几句话戳得她心窝子疼得不行。
忍着眼泪,安慰了老太太几句,低声下气地保证了好几回,才扶着老太太回屋里歇息了。
那往后不要她妈说,她主动地跟医师的爹妈跟讲习所里头的老头儿老太太走得远了些。
没了担忧的事儿,果然心里头舒坦多了。
除了晚上做梦常常梦见她公公婆婆想不开投河了,然后医师愤恨质问她之下气得和她断绝关系也自杀了这样的事儿,别的是挺舒坦的。
她现在是知道走得时候医师那凝重的脸色是怎么回事了。
呵呵,她们家医师最喜欢报喜不报忧了。
她是不走了,她也不会找不到她在哪儿了,可她被关在那旮旯里头,她就是知道她在哪儿,又怎么过去找她?
不止胆里头苦,她觉得自己整颗心,整个五脏六腑都是苦的。
妈的,能吃黄连算得了什么。她现在可懂得小六姑娘在信里常常跟她说,要时刻看着医师的话是啥意思了。
可惜她是天生比较傻的那种,医师说什么信什么,如今说什么都晚了。
没法儿去通山,没法儿收信,没法儿知道通山是什么境况,就没法儿知道医师是不是好好的活着。有没有好好吃饭,有没有糟蹋自个儿。
伴随着讲习所里头老头儿老太太自杀的频率越来越高,一股死气慢慢蔓延在磨子岭上头,长这么大,她第一次知道心如死灰是什么滋味儿。
可就算活得跟个行尸走肉一样,还是得活着。
怕自己哪天也忍不住一根带子吊到房梁上去了,她特意每天干完活以后,不管多累,都抱着女儿出去转转。
看着女儿在她怀里问东问西,娇俏活泼的样子,她开心不少,想想以后要把她养大,看着她嫁人,就觉得活着有寄托了。
腊八这天,虽然下着大雪,厂长却一如既往地没有给大家放假。
一直做活到日头的光都散尽了,厂长舍不得费煤油点灯在田头的时候,才让他们各个回了家。
她拖着疲惫的身子,深一脚浅一脚地从番薯地里踩着雪往家里走。
夜里寂静的厉害,家里唯一的小马灯又被厂长派人顺走了,她只能摸黑往前走。
听着她自己的脚步沙沙地踩在雪上,总有些怕人。就在这个时候,她似乎听到身后也有脚步声。她走两步,停一步,身后的人也走两步停一步。
想想最近厂里又有不少闺女被糟蹋的传闻,她心里怕得厉害,脚步加的更快了。
身后的脚步声也更加明显地靠近了,没几下就追上了她,抓住了她的肩膀,往后使劲一掰,她整个人就站不稳地摔在了雪地上。
也不管摔得疼不疼了,她抬头撑着胳膊就要跑,那追着她的人看出了她的意图,上来狞笑着就冲着她腿弯踢了一脚,“你跑什么,老子就是爽一下,过后你投河就是了!妈的!骚娘儿们没看出来长得那么瘦,跑得倒快!”
腿上强烈的疼痛让她站起来都困难得很,心里瞬间被泼了凉水一样,凉得厉害。
她能听出来这声音是厂长那个表叔的,他一直对她有企图,只是一直碍于厂长的说教没对她下手,没想到竟然选在这时候出手了。
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就是喊起来也没人应的。
可能是知道她跑不掉了,男人又笑着说了几句脏话就开始笑着解腰带,“妈的,也不知道老子想这个时候想多久了,小贱人,今天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她怕极了,赶紧抓起来地上的雪往男人脸上撒,不过明显毫无效用,不但没能阻止男人,还换来他狠狠的一巴掌,“艹你妈的!你还敢反抗,看老子今天艹不死你!”
话落,她就被拉扯着脚踝往前拉,怎么挣扎惊叫都没用,男人的狞笑和浓重的汗味越来越近。
她绝望地闭上眼,正想咬舌一了百了呢,忽然听见一声沉重的闷哼,接着她就被搂到一个熟悉的泛有药香的怀里。
“泉秋,没事了,没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时代,类似于qj的事情屡见不鲜,我不想写那个情节,也不是所有的qj都是未遂的。小时候看过一本记述文/革的书,里头的一幕qj情节成了我的童年阴影。我文里的主角是我亲女儿,不想她们这么惨。但是,我觉得坏人都变老了这句话是对的。因为我看的那本书的末尾,那个qj了主角姐姐,逼得她自杀的贱男人,最后还当上了村支书。
☆、55
温柔的声音里还带着些急促和惊喘, 她拍着她的背, 紧紧把她搂在怀里, 紧到察觉到让她有些窒息, 才不舍地略推开她一些,摸摸她的脸, 带了一些哭腔,着急问说, “怎么样, 有伤到哪儿么?”
“没有。”觉得自己活在梦里, 郁小同志还懵懵的,看着眼前凭空出现的医师, 呆呆摇头。
“没有就好, 没有就好。”喃喃说着,医师又把她重新抱在怀里,拿温软的下巴蹭了蹭她冰凉的脸。
真实接触到医师的体温, 郁泉秋才有些回过神,借着薄暮逸散的霞光, 看见医师只穿了一件秋衣, 漂亮的锁骨还露在外面时, 顿时心疼的不行。
连忙解开自己的灰棉袄,把它敞开脱下来,盖到医师身上,疼惜问她,“怎么穿得这么少?”
“……没事, 我冻习惯了。”医师漂亮的脸上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把她抱紧,喃喃说道。
“你是不是,是不是被苛待了?”讲习所里头老头儿老太太受什么罪,她是心知肚明的,郁泉秋赶紧担忧地抓住医师的肩膀,因为害怕,她的手还有些发抖。“我听…听人说那里现在就和…和监狱一样,你在里头…不会有事么?”
“……没事的,我没什么。”医师惯会安慰人,惨淡地笑了笑后,扶着她,说,“这雪地里头太凉了,咱们先起来再说吧。”
她顺从地被医师拉起来,踢了一边被医师拿石头砸晕过去的男人一脚。
而后看看雪地里四逸的霞光,一时恍惚得厉害,“善文…咱们去哪儿?”
家她是不敢回的,领着医师回去就得被她娘扫地出门。
讲习所那地儿做事的人,有一半是原来钢厂的职工,也认得医师,她要是回去了,一定会被质问的,搞不好,还会被抓起来。
就像吴颂竹一样,被抓起来,丢到监狱里头。
越想越害怕,她索性紧紧抱着医师,喘口气,说,“兰医师…善文,咱们哪儿也别去了,你回去…回去会被抓的,会被罚的。”
“傻姑娘,我又不是逃兵,怎么会被罚。再说,在这雪地里过夜,冻坏了怎么办。”
郁小同志这时候就像惊弓之鸟一样,一点点的动静都害怕的厉害。
知道这傻姑娘胆子小,医师轻轻安慰着她,替她捋了捋散乱的发,蹲下来,对她温柔道,“上来,我背你。”
她本来不想干,怕压坏她,可是因为刚才被踢了一下,脚挪了半天都动弹不得,且挪一下就疼得厉害,只好妥协了,趴在医师的背上,由着她背着自己在雪地里头慢慢儿的走。
磨子岭上了冬,日子就湿冷得厉害,被医师背着走的时候,听着她脚步踩在厚实的雪花上“嘎吱嘎吱”的声音,她似乎都能想象得到,医师的小腿没在雪里头被打湿的景象。
医师人瘦,趴在她背上却没得硌人的感觉。
郁泉秋诺诺出声,“兰医师,我们去哪儿?”
“岭子腰那里有个看林子的小木屋,废弃好久了,我和颂竹…我们寻常下镇上出诊的时候,遇到风雪雷雨,就在那儿暂且住着。”
温柔说着,医师略微偏过了头,轻轻问她,“我带你过去那边好不好?”
“好。”当然好,跟着医师怎么样都是好的。
郁小同志比较单纯,喜欢上谁就是死心塌地的那种,完全把脑子丢到后头去了。
被医师背着走到她说得那小木屋里后,医师放下她,轻车熟路地从一角摸到了一根蜡烛,点上灯以后,转过了脸,“你饿了么?”
烛火底下,医师显得异常的瘦削,身上穿得单薄,秋衣的纽扣都没系上,虽然脸还是漂亮得很,身上却染了一股颓靡忧郁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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