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和宋氏相视苦笑,双腿如灌了铅,沉重地迈不开步子,可就那点路,即便挪也花不了多长时间。
最终还是白氏更有决断力,她这个当娘的要是都不支持,还能指望别个?白氏豁出去了,不就臭了点吗,腌菜放久了,比这味还大,还不是照样能吃?如此安慰自己,她随便挑了一块就往嘴里送。
香味瞬间在舌尖绽开,白氏浑身一震,不再大口吞咽,换成细嚼慢咽,小口小口吃着,一时间竟吃得浑然忘我,吃了一块又一块,直到被众人盯得背脊一凉,才惊觉:“你们看着我干吗?吃啊!”
宋氏拿着筷子无从着手。理智告诉她这臭不可闻的豆腐味道应该不错,要不然白氏也不会一吃再吃,真要难以入口,就算是为了给叶辰撑脸面,白氏也不至于做到此等境地,但感情却不断阻止她。
思来想去,最后宋氏走上白氏一样的道路。她家还指望这东西能卖上钱,要是连她都不吃,还不如现在就扔沟里算了,做再多那也是纯属浪费钱。
如此一传二二传三,等到最后,除了叶光所有人都已经尝过味。不知是否出于心理暗示,觉得自家的东西再差也比别家好,但凡吃过臭豆腐的叶家人都没哪个觉得难以下咽,顶多就是有人吃后就爱上这一口,有人只是尚可。
这下子叶光急了,要是大家都不吃,那他不会有任何想法,现在其余人都尝过,就他一个没沾口,他再忍不住。
偏叶辰还逗他,将他之前嫌弃的模样说得活灵活现,直到叶光围着他上窜下跳抓耳挠腮,这才放过。
叶光如愿以偿吃到臭豆腐,原本小脸皱皱的,东西一入口立即眉眼舒展,继叶雪之后又一个对此百吃不厌。
叶雪望着自己面前那个空碟子,脸微微泛红。她都是大姑娘了,如此贪嘴,还是这种带有浓重味道的吃食,这叫她怎么出门见人?可要让她放弃这种美味,她又不舍。
倒是宋氏和叶辉两个对此感觉一般,限于当前叶家吃食种类稀少,这才一连吃了几块方停手。
叶家这边其乐融融,对未来充满希望,周围邻居却是受罪不浅,那奇特的臭中带香的味道实在让人不敢苟同,随着臭香味越飘越远,很快就有人上门前来一探究竟。
“桂枝,你家做什么怎么这么臭?”刘桂花好奇问道。
听到动静,宋氏步出灶房:“呦,是桂花嫂子呀,快过来尝尝,新出的臭豆腐,正热乎着。”
刘桂花也不客气,熟门熟路转进灶间。她第一眼注意到的却不是黄橙橙金灿灿的所谓臭豆腐,此刻她目光全被那小半锅热油吸引,惊道:“婶子,你家这是发了,竟舍得费这么多油炸豆腐吃?”
白氏笑眯了眼:“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这都是沾了辰儿的光,改明儿就给孩子他爹上柱香去!”
“还是婶子有福气,以后您老就等着享福吧。”刘桂花羡慕不已,她也就比白氏小十来岁,以前还好,现在这么一瞧,日子比起叶家差远了,也不知道她家十年之后能不能有这样的光景。
“桂花嫂子,尝尝?”宋氏端了一小碟臭豆腐给刘桂花。
刘桂花下意识让了让,反应过来后拧着鼻子不知该从何处下筷。最终她没受住这奇特诱惑,尝了一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不消一会一小碟臭豆腐全都下肚,方才惊觉,顿时面色微赧。
她正要夸上几句,冲淡尴尬气氛,接连进来好几人,都是妇人和小孩,成年男子全远远站在院外瞧稀奇,一时间叶家好不热闹。
能进门的自然都跟叶家关系不错,不管嫌恶还是喜欢,那也只针对食物本身观感而言,不会带上过多偏见,换作那原就不对付之人,大抵都是万分鄙夷。
跟叶家相隔一家的苏家人此刻就老大不爽,隔着这么老远,那股臭味都能闻到。
同叶雪年纪相仿的苏彤第一时间关门闭窗,饶是如此,仍感觉身上沾染的味道挥之不去,眼里闪过不屑:“合该一辈子就窝在乡下,真是没救了。”
“彤丫头,你嘀咕什么?”
“娘,没什么。”
“你呀,注意点,这些话家里说说就行,出门可别表现在脸上。”
“知道了,娘。”苏彤立即换为浅笑盈盈。
“这样就对了,你那亲事快说成,以后就是镇里人,可别那么小家子气。”
“娘你就别说了,我记得。”苏彤红着一张脸,越说越小声,美中不足的是,隐隐还能闻见讨人厌的臭味,真是煞风景。
臭豆腐这种吃食受人欢迎程度两极分化严重,叶家人情况特殊,暂且不去说他,闻味而来的村民却是喜欢的喜欢得不得了,不喜的连闻着味都觉得难受,更不要说让他们入口。或许后者尝过后有人会爱上这味道,但连这机会都没给,叶家人总不能逼着他们吃。
好在从尝过的人评价来看,反响还不错,白氏婆媳两个顿时心一松。进山打猎那是冒着生命危险,别看有能耐的猎户日子比一般农户要好过不少,保不齐什么时候就磕着碰着,之前家里进账日渐丰厚,两人高兴的同时却一直担着心,现在有了豆腐这个正经营生,她们心安不少。
热闹很快散去,叶辰留下一部分臭豆腐明天进城用,其余都交由白氏处理。
叶家能借到那么多钱,自然不光是看在村长面子上,白氏为人在其中也起了不少作用,余下那些豆腐都被她指派着分给亲朋好友、街坊邻居。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搁以前债务缠身,白氏还带着一家老小时不时送上一把野菜、一捆柴草,让他们开不了口要债,现在欠债两情,态度就更好,叶家多了一门做豆腐的手艺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开,不少人自发为臭豆腐正名。
其他地方叶辰不清楚,起码附近几个村子销路自此打开。
翌日天蒙蒙亮,叶辰就带着一大陶罐臭豆腐和早上摸黑磨制的一板豆腐进城。
叶辰并不打算自家摆摊做生意,这太费时间,不划算。因此,在臭豆腐做成功那一刻,他就将目标放在上回被他逮住借机揍了一顿的洪六一干地头蛇身上。
当然不是让这些人去做买卖,真要那样,怕是没几个人敢上前,叶辰看中的是他们家人。这些人虽人嫌狗厌,但真正孤家寡人的没几个,纵使无父无母,多半也有亲戚在,将利益分润一些出去,不怕他们不上钩。
洪六也是耐得住,离上回叶辰进城已过去一个多月,在城门盯梢的人一直没撤下,叶辰一在城门处现身,洪六就收到消息。
还没等他想出应对之法,手下急报:“洪哥,那位朝这边来了,最多一盏茶时间就到。”
洪六心中一凛,随即镇定下来,他们那么多人,他怕什么?他面上不显,心下却有些发急,很快便盘算开,他记得这阵子有约束手下,没谁犯事,这个煞神怎么直奔他而来,难不成有人不听令,私下强抢?
如此患得患失中,叶辰提着东西叩响门扉。
洪六下意识从座位上站起,反应过来这有失脸面,又掩耳盗铃般重新坐下。
好在眼下大伙心思都不在他身上,倒也免去尴尬。
第10章
叶辰来时洪六一干人面上不显,心中大抵是如临大敌,离开时却只差夹道相送,笑容真诚多了。
几天后,晋岷县洪六等人暗地里管辖的几条街道街头巷尾出现几个不起眼的小摊子,一开始没人注意,只当又是新开的摊子,等火一起,“香飘千里”,大家脸色就不对了,有人厌恶,有人好奇,但无一例外,都相当惹眼。
“什么味,怎么这么臭?”
“这样的东西能入口?”
“臭死了,赶紧将人轰走。”
“轰什么,我觉得这味不错啊。”
“口味这么重?”周围人群听到,立刻退离三尺,不愿与之为伍。
……
众人议论纷纷,肖子清微微拧眉,这味道实在有够特别,闻过后想忘记都难,如此倒也罢了,偏还是吃食,谁想出来的,够奇葩。
“好香。”燕恒好似猫闻到鱼腥味,眼睛都亮了,二话不说,拉上肖子清就奔向最近一个摊位,“子清,碰上好东西了,我们快去瞧瞧。”
肖子清明显不愿意,燕恒用了点力竟然没拉动。
“子清哥?”燕恒回头,先是不解,随即恍然,解释道,“我从未听说过如此奇怪的吃食,敢出来叫卖,想必有它独特魅力。”
见肖子清依旧不为所动,燕恒笑眯眯道:“子清哥,你不会是怕了吧?”说到这,似乎被逗乐了,掩嘴笑到不行,“哈哈哈,子清哥,打仗时连虫子都要吃,不会怕了区区一点‘臭味’吧?”
肖子清瞪了笑得形象全无的表弟一眼,手轻轻一弹,便将他如同垃圾一样扫开。
燕恒却毫不在乎,不过在外人面前他还要脸,捂嘴笑到不行,半晌笑够了才收敛,不怕死地伸手再次拉过肖子清:“子清哥,你不是常说,看事情不能光看表面,怎么轮到自己,就不遵守?走走走,难得碰上新奇吃食,咱们也去尝个鲜。”
这回肖子清没再如秤砣一样,反倒是一拉就动,不过能看出来,脸色不大好,显然心不甘情不愿,只眼底浮现出淡淡的无奈,能看出来表兄弟俩关系相当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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