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说得在理啊,只是他老娘做了什么啊,连一个妇道人家都不放过,怎会有人狼心狗肺至此?!”另一个客人义愤填膺道。
“只怕不是他不肯放过他老娘,是他老娘没脸面活下去了!养出这么一个断袖白眼狼,这辈子算是没盼头了,反正他们庄家该绝后了。”一人解释道。
如此一来,这套说辞似乎合情合理,已经把在场的大多数人打动了,然而仍有人一双慧眼寻得破绽:“庄扶邑少爷人很温柔的,从来没凶过谁,也不摆架子,为人大大方方光明磊落,怎么可能想出这样一套恶毒的计划?他对海棠特别好,两个人情投意合,怎么可能是断袖!”
只是一家之言不成气候,并非所有人都跟庄扶邑打过交道,大家对人性之恶的猜测无边无际,难以相信人性之良善。
就好比一个人做一百件好事,人家往往觉得他有所图谋,而他不慎做了一件坏事,人家也许就放在心上,在日后稍有风吹草动之时便可拿出来对号入座,成为证明此人是一个十恶不赦之人的确凿证据。
于是那一点违和的声音在众人的讨伐声中沉寂了。
千风去庄府走了一遭,还没走近,远远地就见一个人跪在府门外。
那人似乎跪了一段时间了,身子不稳,但脾气倔,愣是不肯动一下。千风走近了才发现此人竟是丰庆。
那时丰庆已经撑不住了,直愣愣地往千风脚边倒。千风将人拖到附近的一家茶馆里,给灌了一杯水才清醒。
丰庆一睁眼看见他这一身黑,以为是那算命郎,吓得不敢动,后来听到他的声音才松了口气,哭丧着一张脸求他帮忙。
千风理了理被丰庆弄皱的衣裳,一边转着小茶杯一边听他语无伦次地诉苦。
“我家少爷变了个人了!他居然真的狠心将我赶出来了。你知道吗?我打小就跟着他,少爷脾气一直都很好,从来不跟人家争吵,我担心他受委屈,每回都挡在前面……现在他一心都在那个狗阴阳身上,眼里容不得任何人,府上的下人都给遣散了,我不肯走,他竟然将我关在门外。你说,少爷怎么会这么狠心……”
“你说你家少爷变了个人,我问你,在这之前发生了什么?”千风问道。
丰庆张口欲语又止,提防道:“……没什么。都是庄家内部的私事。”
“家丑不可外扬?”千风放下杯子,作势起身,“既然如此,恕我爱莫能助。”
丰庆被这么一刺激,一把将人拉回来,心想庄家的丑事都已经传开了,也不差他这三两嘴,干脆坦白了。
“事情有点乱,我也不知道从哪儿说起。总之我家少爷失踪过几天,这事你听说了吧?我到处去寻人,一点音信也没有。后来少爷自个儿回来了,还带着姓孟的那狗阴阳,脾气倒还是好,就是只对姓孟的一个人好,对我可凶了,你都不知道……”丰庆讲到这里情绪上来了,千风打断了他,问道:“你家少爷失踪前有无异事发生?”
丰庆思考片刻,想到了一茬:“哦,少爷失踪前一天,也就是海棠小姐出事的那天,少爷的乳母来找少爷,两个人讲了一番话之后,少爷就神色匆匆地去找夫人了,当时我手头有活要干,脱不开身,没想到之后就听闻夫人自缢在闺房内,而少爷又失踪了。”
丰庆将声音压低,小心翼翼地讲:“听说夫人自缢时,身上不着寸缕……”
千风闻言一怔,追问道:“你家夫人之前与谁在一起?”
丰庆道:“这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之前听丫鬟说,夫人近来头痛病又犯了,时常与那姓孟的待在一块。你猜怎么着,我听外头居然有人说是少爷害死了夫人!我家少爷何等慈悲之人,平日里对夫人也是照顾有加,虽然不是亲生的吧,但是少爷简直将夫人当亲娘侍奉……”
千风没细听他后面的一堆闲言碎语,只问他庄扶邑的乳母身在何处。丰庆不明白他想做什么,傻乎乎地领着千风过去了。
千风没让丰庆跟着,独自与老人家交谈。
简单地表明来意之后,这位头发花白的老人竟然颤巍巍地跪在了地上,请求他务必要救庄扶邑。千风劝慰了一番,老人家才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讲给了他听。
海棠姑娘到庄家的那日,乳母照着庄扶邑的吩咐给夫人送补汤。
原本夫人屋外候着的那个丫鬟偷偷出恭去了,乳母站在屋外,正要敲门,忽然听见屋内传出十分放`荡的声音。
她原以为自己耳朵出了毛病,在原地站了片刻,又听见夫人和一男子对话。
对话内容清晰可闻,正与庄扶登之死有关。
乳母吓傻了,手一抖,汤钵子就摔在地上,汤也洒了一地。正好这个时候海棠姑娘路过,怕她挨罚,就让她先走,自己留下收拾东西。
“海棠姑娘就是被夫人和外头的野汉子害死的!老爷也是他们害的!这两个丧尽天良的狗东西,在老爷吃的东西里下毒,老爷无意中发现了他们的腌臜事儿,活活被气死了!我将这些告诉少爷之后,少爷还不信,偏要去问她,结果弄成现在这副模样。他不晓得受了谁的蛊惑,六亲不认不说,还跟狗阴阳鬼混,这让我老婆子怎么对得起他死去的爹娘啊。”乳母道。
千风将来龙去脉整理了一番,发现仍旧有诸多疑点未解决,正苦恼之时,撞上了与他同样焦头烂额的金蕊。
得到消息说降香寺的方丈返寺了,含辞与金蕊一大早就上了普陀山。
说来也怪,山上竟然莫名其妙地起了大雾,金蕊在雾中与含辞走散了,一路追着一个黑衣身影,与那人交了一回手,再赶去降香寺时,山上大雾已散,可是含辞却不见了。
金蕊看见千风时,千风被他的眼神惊了一下——那双眼里的算计大大方方,毫不掩饰。
金蕊直接将刀横在他的脖子上,命令道:“帮我找到小和尚。”
千风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只是悠悠道:“你这样护着他,是因为兰嗣音?”
金蕊皱眉,十分不耐烦:“与你无关。”
千风自袖中取出一小块冬瓜糖请他吃,金蕊并不接过来。千风笑了一声:“你在紧张我?”
“呵。”金蕊极其不屑。
千风道:“开个玩笑罢了。我知道你早就疑心我的身份,也没必要瞒你,我不是什么千风……”
“不管你是谁,有什么目的,我都不准你把小和尚牵扯进来。”金蕊根本懒得听他讲。
千风盯了金蕊许久,才说:“好,我帮你找。”
(四十一)五羊晚报:惊梦枯骨误两仪4
秋蝉吊丧似的扯了几嗓子,断断续续,没完没了。枯叶逐风,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又缠人地黏上去,拉扯着晃过曲折回廊。一只雀扑腾过来,尘埃沸腾。风嫌脏,将枯叶抛入小池塘,一只素白的手搅动流水,波纹吻痕似的蔓延开。
少年白净的脸映在水面上,似水中蓦然绽开一朵白莲。
孟咎言身后的男子面如冠玉,眉眼温柔,伸手将他未束好溜出来的一绺头发别在耳后。孟咎言好看的桃花眼泛起薄红,轻轻一笑,清冷的脸上无端生出一股子邪气。
庄扶邑目不转睛地瞅着他。此时偌大的庄府大院冷冷清清,家丁丫鬟皆遣散了,那些烦人的宾客也全都拒之门外,浮满残荷的池塘边,只有他与孟咎言二人。
庄扶邑在修善堂见到孟咎言时,少年人一向沉静的眼睛倏地通红,呆站在原地,张着口愣是发不出一点声音。直到庄扶邑距他只有一步之遥,他才缓缓地抬眸,眼神有些怯。
庄扶邑揽他入怀,在他耳边唤了一声“咎言”,孟咎言怔了许久才缓过神来,声音极轻地喊他“哥哥”。
之后孟咎言随庄扶邑回到暌违十余年的家里,在这不久前,孟咎言还是以常璘徒弟的身份进出庄府,步步如履薄冰,周旋在庄扶登与庄夫人之间。
很早以前他就注意到庄扶邑,那时其他人在背后叫他狗阴阳,也有些手脚不干净的人对他动手动脚,这种事情发生过不止一次,也并非无人知晓,只是那些人视而不见。
有一回被庄扶邑看见了,出乎意料地,一向宽容温和的庄少爷,冲冠一怒,将那个人狠揍了一顿,还特别歉疚地蹲在孟咎言身前,笨拙地拿帕子给他擦脸。
“其实慌的人只有哥哥。”孟咎言谈到那桩事,面上平静无澜,“哥哥知道我当时在想什么吗?”
庄扶邑的眼睛映在他的眸光里,少年说,我在想如何杀你。
庄扶邑闻言温声而笑,脖颈处忽而隐隐有灼烧感,他微不可察地皱了眉,这个极细微的动作落在孟咎言眼里。孟咎言说,有生以来,他只慌过两回。
第一回是为他娘亲,第二回是为庄扶邑。
“我爹是个屠户,他嗜酒如命,脾气很坏,是个一无是处的男人。”
孟咎言口中的“爹”其实并非他亲爹,屠户不喊他名字,也不称他为儿子,每回支使他端茶送水劈柴做饭时都喊他“小杂种”。
听人家说,孟咎言的娘亲是屠户在路边捡来的老婆,捡回家没多久就发现肚子里有货,问她是谁的,她自己都说不出来。
屠户常常喝得烂醉如泥,回到家里撒酒疯,手边摸到什么东西都当鞭子使,把自己的老婆孩子当成牲畜,下手不分轻重。
“那天外面雷声很响,他一身酒气,推开门时,手里拿着一把杀猪刀。闪电照进屋子里,像白天一样亮,地上是红的,血跟雨一样凉。我躲在猪圈里,害怕,想喊人来,可是我不敢。我缩在草堆上,只能咬自己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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