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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知错 (谢朝夕)


  他也双手箍紧了晏适容,发觉这人好似又瘦了,隔着几层衣物,还能摸到他的骨头。
  他忍不住道:“小王爷……小王爷……”
  晏适容的脸蹭蹭他的肩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薛措沉声道:“我从十七岁开始就没有是非了,我的心里只得你一个人,即便你不说,我也知道你的心里也是有我的。”
  “既是有我,那么我们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但你若敢撇下我独自去死,我定要满朝忠佞的尸骨为你铺平三生路。我会杀光你王爷府的所有人,用他们的棺椁做你探路的鸠杖。”
  “我说得出做得到,你休想离开我。”
  晏适容还从来没有听过薛措一次讲这么多话,他的一行清泪沾湿了薛措的肩头,所幸以这样的姿势,以这样厚密的衣服,薛措并不能察觉到半分。
  晏适容的心因这几句话跳得飞快,好像什么都不重要了。
  他的顾忌,他的恐惧,他的爱,他的恨,生的,死的,却没有结结实实被眼前这人搂在怀里来得真实。
  良久,晏适容沉声道:“好。”
  “当真?”薛措将晏适容的狐裘裹得更紧了。
  晏适容蹭了蹭薛措的肩,笑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薛措心想,那可多了。
  说出口却是:“快些下雪罢。”
  晏适容身子一僵,记起了那日的初雪之约。晏适容打了个哈欠,薛措以为他是困了,抬头吹熄烛火,换了个姿势,两人并肩躺下。
  一夜无话。
作者有话要说:  我谢汉三又回来了。
让我们忘记昨天断更的事吧!今天评论区我会发红包补偿,么么哒!
为什么要我出来挨打?啊?!打薛措了我要!

  ☆、把你给我

  连着赈灾五日,这天气一日冷过一日似的。转眼便是十月底,京郊的树叶早已枯黄飘飞,一阵风过,便只剩下孤零零的树枝了。
  晏适容搓着手呵气,将最后一笔赈银发放完,最后一点粥米派完,底下人便忙着张罗回京的事宜了。
  今年的天儿冷得格外早些,晏适容不禁有些心疼起这些流民来,他们方捱过暴雨,又要熬一个寒冬。
  印象中十二岁那年的冬天,京城下了数十年难遇的大雪,当时饿殍千里,哀鸿遍野。便是养在深宫之中的晏适容闻说此事,也忍不住去安民殿求他父皇施米施粥救救他们。
  当时晏清也在安民殿,闻言不由得一嗤:“饿殍又岂是救得完的?”
  皇上看向晏清,便问:“依你看,城中饿殍又当如何处理?”
  晏清道:“施一次恩,那些人非但不会感激,还会奢求第二次。久而久之,好逸恶劳成风,这帮流民便会作乱于城中,不可取。若是一日少了他们吃食,他们便心存怨尤,全然忘却了昔日的恩情。”
  晏适容想了想,说道:“可我们去施米施粥并不是为了他们记恩。”
  “天子施恩虽非为百姓记恩,但若百姓当真不记恩,这万里江山只怕也岌岌可危了。”
  晏适容气鼓鼓的,可晏清言之有理,他却也找不到理由反驳。
  皇上闻言哈哈大笑,捏了捏晏适容的小脸,只说明儿便开仓赈济,只是那些身强力壮者需来年开春时帮京畿附近的农户下地干活。
  那一年,是皇上亲自带着晏清与晏适容哥俩儿赈灾。
  诚然,于晏适容而言,皇上是个好父亲,于臣民而言,皇上也是个好皇上。
  可他却负了薛家。
  为的,他儿子的帝业,也为了晏家的帝业。
  晏适容思及往事,不由心下钝痛,一只温热的大手攥住了他冰凉的指尖。薛措不知从哪儿弄了段白狐皮给晏适容围脖子上,毛皮柔软暖和,挡了阵阵寒风。晏适容微微勾起嘴角,“谢谢。”
  薛措将晏适容的白狐围脖围得严严实实,与他道:“阿玉,你永不必与我说谢。”
  晏适容喉间一哽, “对不起。我父皇……还有薛家的事。”
  薛措一怔,不料晏适容竟还是知道这事了。
  他轻轻拉住晏适容的手,指腹轻轻摩挲,“这与你无关。我从未因为薛家的事情怪过你。”
  晏适容看向薛措,眉目翻涌着江波。
  薛措轻声说:“所以你也别怪自己。你啊你,朝着亮敞的地方走下去就好了,别回头,也别难为自己。”
  晏适容垂下头,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并肩坐在大石上,属下们在不远处清点行装,声音嘈嘈,可此时两人的心却是静的。
  半晌,晏适容问他:“你最近在忙些什么?”
  其实他并非不知薛措近来在忙些什么,虽然那日他当着薛措的面将药损毁,可薛措仍然一意孤行,奏议削藩。
  此疏一上,朝野激起千层浪,藩王活动频繁,只怕要出岔子。
  薛措要做什么,从来都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晏适容却怕那南墙太高太硬,他所剩时间不多,不能护住薛措。
  晏适容抬头看着薛措:“我有一些话,想要对你说。”
  薛措亦看向晏适容。
  “父皇驾崩前给我留了一块免死金牌同一道密旨,其实大家不知道,他还给我留了一块虎纹玉符,可调动九州地方军。”晏适容的清亮的眸子敛了笑意,却像一束光亮照明黑黢黢的幽深小路,他说:“回京以后,这些我都给你。”
  薛措眼眸阴沉,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知他是何意,却故意岔向别处问:“都给我?”
  “都给你。”
  “你也给我?”
  晏适容湿漉漉的一双眼睛看向薛措,薛措眸色更沉,与他食指合扣,还未等他说出话来,薛措便抢先一步道:“除了你,我什么也不要。”
  他带着一片赤忱去接近他,要的便是他的一颗心,一个人。
  什么免死金牌,什么虎纹玉符,千军万马他都不要了,他只想要晏适容。
  这么多年,他也只是想要晏适容而已啊。
  晏适容疲惫地看着灰暗的天空,面上一行清水划过眼角,他好像哭了。
  底下人来禀报可以启程了,晏适容冰凉的手指轻轻擦过眼角,便同薛措坐上了回京的马车。
  车上,两人十指相扣,却各有各的心思。
  一人在想如何削藩,才能在晏清那处保住晏适容一条命。一人在想如何助他削藩,才能于藩王手下将薛措护了下来。
  各有各的心思,可心思里全是彼此。
  车马路过几个起伏的山坡,这段路砂石满道,不很好走,马儿似是踩中了什么尖锐之物,惊得跃蹄,车夫连忙下去检查。
  可这一下去便没了踪影,正待薛措想下去察看时,一支羽箭狠狠插进马屁|股,马儿受惊狂跃,没命似的往前冲。
  薛措拨帘回头看,身后那些侍卫停足立马,有所预谋似的任他们冲向悬崖。
  晏适容这才晓得这一切是个局。
  晏清要除去他与薛措。
  本以为这五年来自己精心伪装成流连风尘的闲散王爷,到头来,还是为晏清所不容。
  因为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马儿受惊跑得飞快,一阵阵冷风从窗外刮来,削骨般寒凉,两道的树从车窗外一闪而过。薛措一手拔刀劈开车门,一手拉紧晏适容,只消一个眼神,晏适容便晓得他要做什么,也知他在害怕什么。
  晏适容亦反握住薛措的手,“跳!”
  薛措眉一皱,抱着晏适容跳出车外,滚了几滚,由始至终都紧紧护着他,终是停在一块大石前。
  那马一路狂奔,最后竟是嘶鸣一声,摔下了山头。
  薛措紧张地看着晏适容:“你没事吧?”
  晏适容摇摇头,看见薛措手臂和背后都有擦伤的痕迹,心里难受至极。
  薛措见他没事,便放下心来,刚拾起剑,便见到周遭巨石后蹿来十几个黑衣刺客,抽刀拔剑朝他劈来。薛措抱着晏适容轻巧一避,长剑一挥,便挡住两人攻势,反脚一蹬,便有人应声倒地。
  这十几个人个个身法凌厉,若放在寻常,薛措未必将他们放在眼里,可现在他身边还有个金尊玉贵的小王爷。
  他唯恐刀剑无眼伤着晏适容,只防不攻,突破一角缺口,忙带着晏适容跑。
  黑衣人们挥刀追上,晏适容回头一看,来者冷光淬毒,竟是朝着薛措砍来。薛措反手一剑刺进他的胸膛,余下那只手捂住晏适容的眼睛,“别害怕。”
  晏适容听见薛措的声音,心里顿时安定许多,一时血液四溅。
  薛措蹙眉,拔剑时贯力将那人重重摔出,摔到其他黑衣人的面前,那人发出一声重呼,血流不止。
  四周全是山坡,光秃秃的,一点荫蔽也没有,薛措只得拦住晏适容的肩,挡在他身后,带着他狂奔。
  黑衣人们亦是穷追不舍,施展轻功追了上来,薛措心知自己必得迎战,便拦住黑衣人的来路,剑眉一皱便是促晏适容先跑。。
  薛措挥剑迎战,分神与晏适容道:“你快跑!”
  “薛措!”
  “跑!”
  晏适容气喘吁吁,脚步也不停,心知自己是个累赘,不敢让薛措分心,一咬牙也大迈着步子向前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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