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精巧的金兽此时正在景修身上,他点头应了声是,“主子同我说了,还将物件赏给了我。”
景初闻言一怔,略带深意的看了景修一眼,“他对你倒是不错。”言毕竟就拎起斗笠,大步走了出去,“多谢你的酒了!”
(四)
景修收起了桌上散落的酒壶,从衣裳的暗袋中摸出那金兽,他倚在软椅上,把玩起这对物件。
鎏金精制的奇珍异兽,雕刻的极是精细,连细微的花纹都看的清清楚楚,他慢慢的摩挲着,拿至鼻尖轻轻一嗅,便有阵阵檀木香气四散开来,原是个安神蓄锐的好玩意儿。
用这个赠予主子,的确是极合适的,陆琮一向体弱多病,每至寒冬便咳嗽连连,又日日灌着苦药汤,时间长了难免夜里无法安眠,用此辅以安神的香料定是不错。岂料到却落到了自己这么个奴才手里。
陆琮赏给他一些珍奇宝物并不是什么稀奇事,起初收到时他还曾暗暗自喜,以为主子待他与众不同,便有了恃宠生娇的心思。
再加上陆琮一向不爱理事,除非极重要的事情,他会禀告主子知晓处置,其余事情他便都做主处置了。时间一长,便有不少不服管的人,开始传些闲言碎语,说是他爬上主子的床,才得了这般权柄。
陆琮对此也有所耳闻,等到夜里景修伺候时,打趣似的提了几句,彼时他嘴里含着主子的fen吅吅身,被cao吅吅弄的泪眼汪汪,陆琮的手指状似无意的在他yu茎顶端有一下没一下的抚过,使得他难受不已,主子低沉好听的声音自他耳边响起,“修儿,你可不要忘了本分,否则我就让你同你那些师兄弟一般,做个暖床的奴吅吅宠。”
自此之后,他算是真正明白,无论主子在外多么宠他,他终究是个家奴出身的低贱玩意。
除了逆来顺受,他配不上多余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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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深殿宇,依稀可见一簇灯火。
几个青衣小童垂首立在门前,隐约可闻殿内传出几声好似痛楚到极点的呻吟。他们无人敢多语,暗自瑟瑟发抖起来。
景初全身赤`裸,被反缚着双手吊在高处,他背脊之上满是层叠的鞭痕,新伤叠着旧伤,看起来极是凄惨。
有一人靠在软椅上,正被伺候着饮着香茶,他颇有兴致的看着景初,语气阴郁可怖,“你胆子大了,敢出去给你师弟通风报信了?看来是我上次罚的少了。”
景初低垂着头,过了好一会儿才答话道,“师父太高看景初了,我只是同景修喝了几壶酒而已,不必劳烦您这般兴师动众。”
男人闻言便生了些难掩的怒意,他拂袖而起,屏退了众人,缓步下了台阶,立在景初身前。他一手钳住景初下颌,左右开弓打了好几个耳光,厉声骂道,“不成器的东西!”他下手极狠,不出几下,景初的脸颊便红肿起来,嘴角渗着丝丝血痕。
景初死咬住牙,不吭一声,暗自忍耐着,忽而手指极细微的一动,束缚着他双手的铁锁应声而断,坠在地面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还未等他有所动作,两臂的关节便被男人一一卸下,软绵绵的垂在身侧。
“本事渐长啊,初儿。”男人看着俯在地上一身狼狈的人,慢悠悠的开了口。
他扯着景初的头发,按在了自己身下,“只有被我cao吅吅的时候,你才最乖顺听话。”
(五)
景初紧紧阖上眼,放任了男人粗暴残忍的动作,男人见他并不像平日那般反抗,颇有些失了情致,随意亵玩了一会儿,便把人丢回了地上,不再理会。
冰冷的石砖向上泛着砭骨的寒意,再加上脊背上持续的失血,愈发令景初觉得寒冷难耐,他微微有些恍惚,窝在地上低语道,“师父罚够了吗?”
见男人并不理睬他,景初便强撑起身体,一步一步的挪至角落里,一件墨色衣袍支离破碎,被人丢弃于此,他拾起衣裳,粗略盖住自己,便出了主殿。
屋外肃立的小童见他出来便恭恭敬敬的唤了声师兄,他虽是步履蹒跚、几欲昏厥的模样,却无一人敢上来搀扶。景初强撑着走了一段,便体力不支的跪倒在地上。
他侧过头望向那晦暗的大殿,夜色正浓,眼角的伤疤被月色印染的愈加明显,他死死咬着牙,终是站直了身子,向院宅深处行去。
凡是未出师的家奴,皆统一住在一个院落中,每日一起训练、用膳、就寝,与景初同辈的师兄弟近半都已认主,只有他迟迟不得出师,用了近身伺候的名头留在身侧,景初不知道自己到底何时招惹了这心思莫测的鬼殿之主,早早就被带到手下亲自教导,从小至大挨过的打早已辨不清数目,他本想认主之后好生服侍,以后能得个恩典,尚能过几年自在生活,可他如今怕是要彻彻底底的烂在这鬼殿之中了。
推开陈旧的木门,入目便是一间空荡荡的小屋。狭小的床榻上仅有一床薄被,整整齐齐的放在床头,景初从那床缝中摸出两个小药瓶,倒出几粒药丸吞下,稍稍缓解了身上的痛楚,他不愿身上的血渍弄脏了床铺,便屈膝而坐靠着墙睡下了。
他睡的并不安稳,梦见了些旧人旧事,那时他年岁尚幼,刚进鬼殿不足二年。每日天光未熹便要拖着比自己还高的长剑练上三四个时辰,十根手指被粗糙的剑柄磨得破溃不堪,一碰便疼的厉害,腿上好似坠了千斤,连一小步也挪不动。管教的师父见了便又是一通责罚,成日苦不堪言。
而与他一同训练的景修更是凄惨,因着那张白`皙惹眼的脸容,没少被管事惦记,起些龌龊的心思,只是碍于家奴训教的规矩,这才收敛了许多,并无实际的动作。
那日他被罚多练了两个时辰的剑招,穿过树丛向内院走时恰巧碰见了景修,身上的衣衫被一个管事扯的乱七八糟,露出瘦削的腰腹,上面满是掐摸出来的青紫淤痕,见他望过来慌慌张张的的叫了声师哥。
他并没停步,径直走了过去,本以为景修日后定会记恨于他,岂料景修待他很是亲近,总是师哥长师哥短的挂在嘴边。景初一向是个领情的,后来有了机会便把那个管事的给一刀宰了,剁了那双脏爪子。
可那时他已被那高高在上的鬼殿之主饶有兴趣的带在身边,而景修也认了陆琮为主自此远走多年。一别往昔,再无瓜葛。
(六)
“疏枝横玉瘦,小萼点珠光。”陆琮压平了宣纸,正挥毫就墨,字迹隽雅疏朗,极富神韵。他身后的景修向着半空的茶盏中添了些清茶,又退回了暗处,垂首而立。
转眼已是夏初,天气已有些闷热,眼见旁人已是早早换上了薄衫,陆琮向来身子骨弱,春时着的外袍仍未脱下,他穿戴齐整,头束玉冠,相貌极是俊朗不凡,端的是一副世家公子的风范。
他饮了一口茶,终是把目光落在书桌前跪着的男人身上,那人身体不断地轻颤着,从牙关传出阵阵压低了的痛楚呻吟,额角满是冷汗,显然已是痛苦至极。
陆琮上下打量了男人一圈,慢悠悠的开口道,“十六,这苗蛊的滋味可好?”
唤作十六的人嗓子早已暗哑,开口回道,“求主子慈悲,赏十六解药吧。”
“你背着我暗地里做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时,就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吗?”陆琮厉声喝问道。
十六闻言一怔,慌张不已,额头重重磕在地上,求饶道,“回主子是……是二公子用我弟弟性命威胁我,我才不得已做出这种错事!”鲜血自他额角缓缓流下,洇湿了他墨色的衣袍,他抬眼望见陆琮冰冷的眼神,心中便已明白,陆琮向来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背叛,他此次铸成大错,定是难逃一死了。念及此处,他也不再求饶,“十六犯下如此重罪,求主子赐死。”
陆琮发出一声低笑,从桌下密阁处拿出个青玉的小瓷瓶,递给了身后的景修,吩咐道,“去给你这小师弟喂一粒凝碧。”
景修伸手接过瓷瓶,眼中满是不忍,终是在陆琮威压之下,走到十六身前,一拔开小木塞,便有一股异香传出,他手指一翻,一粒通体幽绿的药丸枕在他的手心。
见十六咽下了那粒药,陆琮便起身进了内室,轻飘飘留下一句,“余下的事你便处置吧,可别步了你师弟的后尘。”
不过一炷香时间,跪在地上的十六便瘫软在地,不可抑制的痉挛起来,景修揽起他的肩头让他靠在怀中,俯在他耳边低声语道,“十六,我会替你照顾弟弟的,别怪师哥,救不了你……”
鬼殿规矩森严,凡是犯错的家奴便丧失了葬进墓冢的机会,一切存在也皆被尽数抹去,只得丢弃在荒山野岭中,任凭尸骨被野兽吞食。
可两人共事多年,景修实在不忍如此,便私下里处理了十六后事,将他的骨灰葬在了个不起眼的山头,并未立下碑石,只余下坟冢一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