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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来顺受 (凤暝熙)


  
  念及此处,景修便露出个带着苦涩的笑来,想来他以后也逃不过这两种结局。可与其在那鬼殿阴森可怖的暗室,被迫服下一种种药丸,他还是宁愿做一把最趁手的利刃,替陆琮挡掉所有危险,这样即使死了,或许主子偶尔还会想起他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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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过数个弯曲回廊,便到了被数人重重把守的密室。景初摘掉头上的斗笠,露出了真容,他从怀里掏出块令牌,在那值守的人面前一晃,便畅通无阻的走了进去。
  
  密室之中,格外寒冷,石墙之上嵌着数个夜明珠,散着莹莹的柔光。屋子之中,摆着一方香案,景初伸手在那香炉上微微一按,便有面墙壁应声而动,露出个巴掌大的空隙来。
  
  内里是一琉璃瓶,其中有一只通体赤红的小虫,正缓缓蠕动着。景初手腕一动,一块散发着奇香的香料便被投掷进了瓶中,那小虫忽而速度极快的伏在那香料之上,贪婪的啃噬开来。
  
  景初料理好那小虫,又将密室中的摆设仔细恢复成原样,这才缓步走出回廊,向城中心而去。
  
  尚未入二公子居所,便闻箫声清越,一人长身玉立,立在水中小亭之内,在他身旁,还有一人身着素衣,极是开怀的低声哼唱应和着那悠扬的曲调。
  
  景初并未出声惊扰两人,待到箫声渐停,他才扬声道,“二公子好雅兴,同小世子这般和睦,当真令人艳羡。”

  (十四)
  
  男人眉目沉静,相貌极是英挺,他对着景初微微一笑,语气颇是熟稔,“近来都未曾见你来我这儿走动,又在替我小叔办些什么事?”
  
  景初也不拘束,自个便坐在了小亭内的石头栏杆上,“都是些零碎小事,还劳烦二公子挂念。”他从怀里摸出封书信来,递到陆珩手中,接着说道,“这是师父令我送来的信,他近来被老城主盯得紧,轻易不会出来走动,若是有事相商,便与我说了便是。”
  
  陆珩微微侧身,替那着了件素衣的青年拢了拢衣袍,便毫不避讳的拆开了书信,信上只有寥寥几句,却让他皱紧了眉头。他沉吟了半晌,开口道,“回去告诉小叔,一切都按原计划行事,勿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景初应了声是,便使上了轻功,几个腾跃之间便没了影踪。
  
  自景初前来一直不发一言的青年,忽而牵住了陆珩的手。他眸色剔透,直直看向眼前的人,“过些日子我便要回京师了,你随我一同走好不好?”
  
  “阿聿,别再胡闹了。”他揉了揉青年柔软的发顶,“如今这个时候,我是不会离开落雁城的。”
  
  听到这般回答的人神情一黯,他低垂了眼睫,便不再理睬陆珩。
  
  陆珩立在一旁看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再有动作,不由被这孩子气的模样逗得有些失笑,“阿聿,还是同我进去吧,你这小身板可受不得寒。”
  
  他也不等人回答,径直将人打横抱起,便往内殿而行,沿途遇见的侍从好似见惯了这般情节,仍如常做着自己的活计,并未有甚特殊的神色。
  
  两人甫一入了内殿,陆珩便将人安置在软榻上,他俯下`身子,薄唇覆在顾聿的额头之上,打趣般的说道,“阿聿,你这小孩子脾气何时能改改?气性总是这般大。”
  
  顾聿冷冷哼了一声,抬手便将人推向了一旁,“还不是你惯得!现在又看不惯了。”他说着说着,竟忽然小脸煞白,一口气没喘匀般,死命的呛咳起来。
  
  陆珩见状忙从衣怀中取出个小药瓶,将那物件放在顾聿鼻间,好一会才终是平复了呼吸,“别气了!都是我的错,害的你又犯了病。阿聿你要是还恼,便打我撒撒气。”他拉过怀中人的手,便打向自己的脸颊,尚未触到,便被止住了去势。
  
  “罚你给我吹箫听!本世子准你停了你才能歇着。”顾聿顺势倚在了软枕上,满脸得意的看着陆珩。
  
  陆珩一脸无奈的看着这回功夫便像个没事人似了的顾聿,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好生作弄了一番,这演技真是天上地上独一份的精妙,装成平日发病的样子看他笑话。
  
  想到自己刚刚那番行为,又看了看顾聿,窝在心里的火终究还是没能发泄出来,他认命般的叹了口气,取出了别在腰间的玉箫。

 (十五)
  
  安神的熏香向外散着浅淡的香气,陆琮正枕在软榻上小憩。离那小榻不远之处,便见一人着了浅灰长袍,规规矩矩的跪在石砖地面上,他神色略有些痛楚,修长的手指正幅度极小的摩挲着膝头。他见陆琮微微翻了身,身上覆着的小毯子向下滑落,便要膝行过去,却一个趔趄俯倒在地上。
  
  他抬起脸容向陆琮看去,见自己这一番动作并没有惊动了主子,这才放下心来,以手借力,慢慢爬了过去,替陆琮掖好了被角。
  
  近些日子,天气转寒,常年久跪带来的隐疾愈发显露出来,常有时在里屋侍立时便膝盖失了气力,总是站不太稳。自他从鬼殿受罚之后,便时刻念着自己奴从的本分,这等小事也不配麻烦主子,景修便私下里找了鬼殿中的医师,讨了些舒筋活血的药油来,因着这药味微苦,怕过了不好的气味给陆琮,便只隔了好些天才涂上一次,没料到今日却痛到起不了身。
  
  景修借了些力,虚倚在小榻旁,伸直了膝盖,轻轻的捶打着。陆琮不知何时已是醒来,看着景修这一番举动,他只低咳了一声,便见眼前之人速度极快的恢复了跪姿,恭敬的请罪道,“奴才可是惊扰了主子?”
  
  陆琮摇了摇头,拍了拍身下的软榻,示意景修坐上来,“方才我见你的样子,可是膝盖上不爽利?”
  
  “回主子,并没有什么大碍。”景修怔了怔,没料到陆琮会问他此事,他简单答了一句,便又开口道,“奴才伺候您服药吧。”
  
  他伸手取过小案上温着的药汁,送到陆琮手中。
  
  陆琮小口抿着药,低声问景修,“交待你的事情办得如何了?”
  
  景修的声音稍有些颤抖,开口答道,“主子前些日子吩咐奴才清查殿内的侍从,出身鬼殿的共十五人,其中同二公子有暗中往来的共有三人,已是就地格杀。”
  
  带着些药的苦香的手指落在景修后颈之上,轻轻抚弄着那白`皙的肌肤,“修儿,这无妄阁中的侍从可都归你统领,到头来出来这么大的纰漏,真是让我有些不放心啊。”
  
  景修低垂了眼睫,嗓子因着心底莫名的压抑而有些暗哑,“奴才知错,无能掌管殿内的事务。”
  
  “你若这样说了,那便先让你那些师弟代管着,你伺候人倒是出不了什么差错,以后就时刻在我寝居里呆着便是。”
  
  景修应了声是,强压下心头的酸涩,他明白如今鬼殿显然已是站在二公子一派,他这个鬼殿之主亲自教导过的奴才,身份更是异常尴尬。饶是他并没半点叛意,亦是少不得被主子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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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晃便是一季转瞬而过,又是一年落雪时分,景修站在满树寒梅之下,鼻尖冻得微微发红,他手里捧着个竹篮子,不时挑出几瓣生的极好的梅花,正欲为陆琮做些常饮的梅香酿。
  
  远远望着有一身量颇高的男人,带着几个黑衣人正往这面行来,一行人速度极快,景修隐约见那为首之人手间所打暗语,正是前行窥探,再择期行事之意。景修忙抛下竹篮,往殿内跑去。他步伐慌张,忧心陆琮安危,也顾不得诸多礼法规矩。
  
  猛然推门而入之时,却见陆琮正与一他从未见过之人商议事情,见他进来陆琮神情极是不悦,扫了他一眼,便冷淡落下一句,“滚出去。”
  
  景修闻言却未动,他在屋内环视了一周,见确无异动,这才低声答道,“奴才告退。”
  
  沉重的雕花木门在他眼前慢慢阖上,景修叹了口气,转身向外走去。


(十六)
  
  踏过满园积雪,景修走还到方才的梅树之下,拾起丢弃在一旁的小篮子,只见那一篮梅瓣洒落于那莹白新雪之中,已是全然不能再用。
  
  他便敛了敛微有些乱了的衣袍,复又挑拣起梅花,待到篮筐半满,他便行至后院专心酿起佳饮来。
  
  晚膳已是齐备,药膳俱在小炉上煨好,想来他今日已是惹了主子不快,便也不欲再上前去触些霉头,景修吩咐自己平日里带着的两个小童,将一应饮食送至主屋。他便随着阁中的不当值的下人一起,去了小偏厅用了晚食。
  
  陆琮待下一向宽严并济,用膳时秉持的是食则不语的规矩,因了这般一众奴仆都专注于自己眼前的饭食,无一人多语。
  
  景修领了餐食,便寻了个角落处独坐,虽是他如今地位不比往昔,却终究还是在主子房内伺候的,虽是有人做惯了攀高踩低之事,便也只敢背后议论,碍于他往日威压,当着面仍是对他和和气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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