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清理了好久才找了这一点……还请楚堡主和少堡主节哀啊。”林风满面悲痛地将手中的骨灰盒递了过去。
楚凡望着眼前被林风递过来的骨灰盒,脸色苍白如纸。
楚涛斜了一眼赵令偷偷送过来的明白了然的眼神,叹道:“只能怪这个孩子福薄。但,你的那个管事……”
赵令立刻正色道:“请堡主放心,一命还一命,赵某绝不姑息!现在人就在外面,您要见一下吗?”
楚涛淡淡地摇摇头道:“这种卑劣小人,不见也罢。”
“不!我要见他一下!”楚凡冷然道。
赵令当即点头答应,让人把路天青带了上来。
被收拾干净的路天青一袭布衫、瘦骨嶙峋、面色焦黄、目光迷离,像一座了无人气的石像一样被压着跪在厅内。
楚凡目光阴鸷地瞪着他,咬牙切齿道:“你,你的心肠怎么能这么歹毒!”
拿着帕子假装在抹泪的林风在一旁煽风点火,道:“哎呀,路大哥,你已经得宠多年,就算吃醋也不必要人命吧,可怜萧南就这样……”
路天青睫毛微动,似乎想要开口。
赵令急忙喝斥道:“天青,这次你做得太过分了!别怪我不念旧情啊。”
这几日,猝然陷落地狱的路天青虽然不太清楚事情的真相,究竟是为了什么,但是他唯一已经清楚知道的事情,就是自己成了一个替罪羊,成了赵令推出来当挡箭牌的弃子。所以,没有人会听他的辩解,也不会有人需要他的辩解。
但是,当他听到这个对于他来说最为熟悉,原也是他最为信任和依赖的人说着如此绝情绝义、完全黑白颠倒的话语时,路天青仍禁不住浑身一震,慢慢地抬起头望向赵令。
他那绝望如死灰般的眼睛里甚至还带着一丝痴念,直直地望向赵令,痴想着能从赵令的脸上找到哪怕一丝丝的不忍心也好。但是赵令看着他,就像看着一个令他生厌的陌生人,眼神中只有冷漠、不耐和厌恶,还有那阻止他开口辩白的狠厉绝决。
在这样的神情和眼色中,路天青那已经被伤得鲜血淋漓、冰凉透骨的心,再一次被彻底地狠狠地碾碎成了粉尘。
他甚至感受不到心痛的感觉,无论是他的身体还是他的心,只剩下一片麻木和惨白。
路天青木木地收回目光,木木地垂下头,然后木木地一字一字仿佛从喉咙里抠出来似得,说道:“请爷看在往日的情分,赐我一死。”
赵令听他这么说,有些悬着的心也终于安稳了,正欲再开口说几句大仁大义的话时,楚凡却冷笑着,抢先一步道:“死?没那么容易!”
他几步上前,一把抓住路天青的前襟,逼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我要你生不如死!我要你在最肮脏最下贱的地方活着!我一定要让你,好,好,活,着!”
第7章 活在地狱中
龙岗,一个不起眼的偏僻小镇,虽算不上交通要道,但往来的旅客也甚是繁多,行车走卒,鱼龙混杂,别有一番热闹景象。
只要有人的地方,自然免不了有烟花之地。
绾街就是龙岗最有名最靡烂的一条花街。顺着绾街头上几家稍有品格的妓馆往里走,便是一些低贱的暗娼馆。
一阵粗重的喘息声夹杂着男人粗鲁下流地叫骂声从绾街最阴暗、最破旧的一处小院里传来。
半晌,那个粗壮汉子心满意足地穿上衣裤,走了出去。
门外,一个沙哑地声音问道:“老孙,今天干得舒服不?”
“嗯,舒坦。赶了两个月车,可憋死老子了。早听说,你这儿有个价钱又便宜身材又好的货,才二十文钱一次,不错,真他妈的不错!”
“可不是嘛,这个以前可是专门侍候那些贵族老爷的,是得罪了贵人才被送到我这小地方来的……”
两人的话语声慢慢飘远了。屋子里,苍白削瘦的男子——路天青费力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天已经很晚了,今天应该不会再有客了,他草草给自己清理一下,面色麻木地套上件破烂的长衫。
三年前,极其愤怒的楚凡要让路天青最肮脏最下贱的、生不如死的活着,于是为了讨好楚家堡的赵令便从三教九流的朋友那里打听了一番后,把路天青被送到了这个距离楚家堡不远,一个偏僻小镇中最低贱的娼馆里,让他专门接那些又穷又脏,赶车挑担的粗使汉子。
开始的那一年,每天都有人看守着他,怕他逃跑或寻死。
就算在接客时也会给他的嘴巴里横绑上一根木条,目的就是为了让他不能咬舌自尽,轻意死了。
这几年,生意好得时候,同时接二、三个客人也是很平常的事,因为客人来得多了,有的不愿意排队等着,就会压低了价格两三个一起进来亵玩轮-暴他。
而负责看管他的娼馆老板——邵老四对他更是随意□□亵-玩,稍不如意就拳打脚踢地拿他泄愤,经常干完了还要逼他用嘴都舔干净,美其名曰给他加菜。
总之,路天青遭受了所有一切最低贱、最脏污、最痛苦、最屈辱的经历。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那位他甚至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贵公子的怒气消了多少他不知道,因为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高高在上的公子。
至于他,受尽了所有匪夷所思的肮脏污辱和粗暴虐待,彻底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意识麻木、腥臭污烂的廉价娼-妓。
渐渐地,邵老四也不再去刻意看管他,的确,谁会一直在意一个最下贱、最肮脏的男-妓?
他已经是烂泥中的烂泥、污秽中的污秽,生存和死亡对于现在的路天青来说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这样地狱般的生活已经三年了,路天青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还要拖着这样一具肮脏卑贱、千疮百孔的身子,如同一滩死灰一样地活着。
也许,三年前他在地窖中打翻那盏油灯时就已经死了。
路天青经常回想着,自己从出生到现在是不是做错过什么,或者在自己不知道的上辈子他做错过什么,所以这一辈子老天爷要这么惩罚他。
有时,他也会带着自嘲的安慰偷偷想着,自己这辈子把所有的罪都受了,那么,下辈子老天爷会不会让他好过一些?
已时深夜,外面的小院里已经没有半点灯火,这种小馆,一般也没有客人愿意多出那几文钱留宿,而且为了怕他逃跑,一般邵老四到了时间就会把外面的院门紧锁起来。
屋里,路天青仍坐在床边发着呆,忽得他慢慢地站了起来,慢慢地走出自己那个破烂的小屋。他住的屋子原本只是个破烂的柴房,离另外几间屋都挺远。
他无声地走了出来,熟门熟路地走向小院深处,破旧的厨房边是一个堆满杂物的角落里,在杂物掩盖中居然还有一扇很不起眼的小门,路天青轻轻地推开小门,顺着一条杂草丛生的小道走了出去。
从大半年前开始,他发现自己那扇常年被锁得房门,因为平时进出客人多,邵老四便会时常犯懒地忘了锁上。
于是,在某个夜深人静的午夜时分,被饿了两天的他第一次无意识地走出屋子想去厨房里偷些吃得,却意外发现了杂物角落中得那个不起眼的小门,而门后竟是一条无人的小道,这个甚至没有名字的暗娼馆就是绾街的最里面上,也是龙岗小镇最偏远的地方。
穿过这条小道便是镇外的丛野荒林,不远处还有一潭隐蔽的溪水。
那一晚,路天青就在这溪水边头脑空白地坐了大半夜,在接近凌晨时,他又悄悄地返回了暗娼馆,是的,他甚至都没有过要逃走的念头。
他记得自己十一岁那年,他被养父强-暴之后没多久,养父就把他玩腻了,开始把他当货物到处交易……今天没有肉了,就把他抵给屠夫玩一晚换几斤肉,明天没酒了,就把他交换给酒肆的掌柜、酒保亵玩。那样□奴一般的日子他足足过了两年,然后在继父又一次醉酒毒打和强-暴之后,他终于忍不住逃了。
可是,身无分文、举目无亲的他只能饥寒交迫的四处流浪乞讨,差点饿死在街头。
沦落为乞丐的大半年后,一个男人把他领回家,给了他一顿饱饭后,就在他被收留的第二晚,那个男人就摸上他的床。那晚,路天青没有反抗,因为他想着要不就跟了这个男人吧,只希望他不要如自己的养父那样,对自己胡乱打骂、肆意暴虐就好。
可是几天后,他就被这个男人卖进了妓-院。
当年纪渐大,已经为自己赎了身的他,却在听到赵令希望他能留下时,路天青立刻就答应了,因为他实在无处可去、无家可归,为自己赎身仅仅是不希望一辈子都当个娼-妓。
所以,当赵令留下他并让他做管事时,他是感激泣零地把赵令当作自己此生最重要的人来服待,他甚至觉得只做一个男人的宠侍应该是自己这辈子最好的结局。
可悲的是,那一切都只是他的痴心枉想。
如今,他到了这样的境地,这样污垢不堪、一无所有的他就算逃,又能逃到哪里去?逃出虎口可能是又进了另一个狼窝。
已经快三十五岁的路天青无论是身体还是心境,都已经太累了,累到一切都无所谓,累到对未来只剩下麻木、绝望和屈从……